皇帝不在,皇后和太子虽然失宠,但仍是中宫主位和辅政储君,若在此时抗旨,便是欺君,无论她心中的猜测对不对,皇后和太子是不是真要起事,她都只有死路一条。
    为今之计,唯有顺其自然,进宫去看看皇后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飞絮绝对不肯答应,“娘子,流云姐姐有父母家人,可我只有您一个,离了您,离了段府,我也无处可去。反正我身上还有几分武艺,让我随娘子进宫,好歹还能有个照应。”
    流云也急了眼,“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就你一个忠心,把我都当什么人了。娘子,咱们都是一同长大的,说句不恭敬的,我虚长两岁,看您同飞絮便同自家妹妹一般。飞絮不如我聪明,您与其带飞絮,还不如带上我,凡事都能商量着来!”
    “你……!”飞絮梗着脖子怒瞪她一眼,对苏浈道,“我不管,反正我同流云您得带一个,最好是全都带上,管他什么龙潭虎穴,咱们都陪着姑娘去!”
    说着说着,连称呼都乱套了,苏浈被她们逗笑,眼里却含着泪。
    她又想起那个梦境,梦里飞絮同流云陪着她一同去了二皇子府,本以为前头是一切顺遂,却落得个惨死的下场。现世里她俩明知皇后设的是鸿门宴,苏浈只怕有去无回,她俩也一样说什么都要跟着去。
    “你们听话,宫里或许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凶险,”苏浈并不打算让她俩重蹈覆辙,“流云回去找你的家人,要去宅子上躲着,或者是在家里等,都随你,飞絮也是。待我平安出宫之后,一定第一时间就去找你们回来。”
    “娘子……”
    飞絮急得直跺脚,流云牵着苏浈的衣角,两人脸上全是哀求,主屋的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
    “两位姑娘不必担心,大娘子由我随侍进宫,我必能护得娘子安全。”
    青叶站在门口,一身规整,端正作揖的姿态显示出武人风范。
    第50章 大内   都称呼段容时为“公子”。……
    你……你是什么人!“飞絮下意识挡在苏浈身前, 流云也警惕地盯着青叶,严阵以待。
    青叶走进屋子,引得飞絮护着苏浈往后退了两步。青叶没发笑, 依旧木着一张脸, 拿出一封短笺递给苏浈, “属下奉公子命令, 护佑娘子安宁,请娘子带青叶入宫随侍。”
    苏浈接过信, 没急着拆开,而是先问道:“公子?”
    青叶低着头道:“是。”
    苏浈忽而想到, 无论是朝臣还是统御司众, 见到段容时都唤一声“指挥使”,府里下人也都称呼段容时为“侯爷”或者“主君”。
    但段容时身边的胡楼和她眼前的青叶, 都称呼段容时为“公子”。
    苏浈心里对青叶的来处大略有了点底, 她拆开信笺一看,上头是段容时的笔迹,写着“青叶可信”四个字。
    “好, 那便由你随我入宫。”飞絮流云齐齐皱了眉,还要再劝, 苏浈忙道:“青叶是主君的手下,又有武艺在身,她说了能护住我, 想必比你们更有用处。”
    流云咬着唇,飞絮却不满道:“我也会武,娘子何不带我去?这人来历不明,娘子怎么好信她不信我。”说着还瞪了青叶一眼。
    青叶没解释什么,只道:“得罪了。”而后纵身上前, 手扼咽喉制住了飞絮。
    她身形快如闪电,谁也没看清她是怎么跑到飞絮身前,又是怎样出手的。
    苏浈吓了一跳,忙叫她快松手,“你若是要随我进宫,没有我的指令,绝不可随意出手!”
    青叶做事做得干脆,面上也十分听话,立刻就松了手,飞絮扶着喉咙不住咳嗽,惊魂未定地退了两步,再没说什么会不会武的话。
    苏浈无奈地摊开手,“这下你们可放心了?有青叶随我入宫,你们还是像我说的那样,待我们出府之后,立刻遣散众人封府,只要我没去找你们,千万不要回段府。”
    “娘子……”流云眼里含了泪,飞絮也是眼眶红红地看着她。
    苏浈扯出一个笑,“行啦,快来替我梳妆吧,别让外头黄内官等急了。”
    -
    苏浈和青叶一道入了宫,飞絮流云听从她的指示,紧闭段府大门,悄悄让下人分批从后门回家,段府外头看着还是原样,但里头已经成了个空壳子。
    处理完一切事情,飞絮和流云怀揣着身契和地契,在行人如织的大街上都有些无所适从。
    流云道:“我家就在京城,要不你同我一道回去,也就多双筷子的事。”
    飞絮摇了摇头,她手上还牵着一匹马厩里的马,车夫说他家里地方小,放不下马车,便将套索拆了,让飞絮把马牵走了。
    “我要出城,娘子给的宅子是我一手操办的,我知道在哪。”
    流云担忧地点点头,飞絮却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可快别担心了,我有钱有宅院,又身负武艺,谁能欺负我?”
    流云破涕为笑,“你可快别说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飞絮晃晃脑袋,翻身上马,学着戏文同流云一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日后还会再见的。”
    流云发觉不对,“你不是要去宅子,你要去哪?”
    但飞絮已经纵马向城门飞奔而去,没这精力回答她。
    到了城门口,两头守城的士兵架起栅栏,将宽阔的大道拦成一条小径,“快点快点,别浪费时间,城门一会儿就要关了,要出城的赶紧出去。”
    才刚过午时便要关城门,飞絮心擂如鼓,乖乖下马混在一众小贩中走过去,她才刚出城门,便见后头两个守城卫将一个女子拉出去。
    “你是哪家的人,把你的过所和印鉴拿出来!”
    女子还算镇定,“我是沛国公府小姐的丫鬟,小姐要的胭脂没有了,我得出城去买。”
    几个士兵相互对看,都哄笑起来,“丫鬟穿这么好的鞋子?城外可不比咱们内城,除了土路就是碎石子,姑娘穿着这样漂亮的绣鞋,只怕还没到胭脂铺,这嫩嫩的脚就得打满水泡吧!”
    女子面色青白,神情极为羞愤,“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要出城,快放我过去!”
    后头再说什么飞絮就听不见了,因为城门已经缓缓关上,透不出任何的声音。
    飞絮骑着马原地踌躇一会儿,在东边和北边都徘徊一阵,终于朝着西北疾行而去。
    -
    坤宁殿内正如苏浈所想,压根不是宴席的氛围。
    主位上的皇后端庄整肃,凤目凌厉而冰冷,在她身侧坐着太子妃朱氏,依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看谁都厌烦的脸。
    但奇怪的是,一直跟在静妃屁股后头的顾美人,竟也端坐在客座首席,见苏浈进来轻轻地一皱眉。
    宫人将苏浈领到座位上便躬身退下,苏浈打眼在殿内一看,皇后邀请的人都是重臣的家眷,文臣武将都有,还有几位宗亲。
    但奇怪的是,席上没有国舅府的人,除了顾湘婷外,也没有顾家的人。
    所有人的侍女都被留在偏殿,殿里除了皇后的贴身宫女,也没有别的宫人伺候,对面的钱娘子口渴了也不敢声张,只能憋着。
    报时的钟鼓响了几下,已经是未时初刻,但皇后却仍不开席,而是静静地看着殿门,像是等待什么人。
    年纪大的妇人已经耐不住,悄悄议论起来,皇后不置一词,又不上酒水,真不知究竟要做什么。
    有个胆大些的问道:“娘娘,敢问咱们什么时候才开席?”
    皇后瞥了她一眼,没回答。外头宫人通报:“静妃娘娘驾到。”
    静妃步伐极快,风风火火就闯进了殿,坤宁殿的宫人没拦她,倒是她自己的宫人还有些追不上。
    “娘娘这是什么宴席,好大的排场,不说一声就把我的人给带走了。”静妃进得殿内发觉不对,这大殿内气氛沉闷至极,压根就不像是在摆宴。
    她再细看座位上的人,更是心头一寒,这些人从顾湘婷到苏浈,分明就是她已经说服,或正在游说的人。
    换言之,皇后这宴席分明就是鸿门宴,请的全是静妃这一派的人物,最后要等的这一位,正是静妃。
    皇后勾着唇满意地笑了,“人到齐了,可以开席了。”
    朱氏点头称是,拍了两下掌,殿外一队宫人传膳进来,美酒佳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但席上众人看看皇后,又看看静妃,竟是压根不敢动筷。
    皇后道:“静妃妹妹,还傻站着干嘛?来,这儿给你留了个好位置。”
    她左侧坐着朱氏,右侧还有个空缺,但静妃没动弹。
    “多谢娘娘。娘娘有这闲心,但妾身宫里还有些杂务要处理,不便陪宴,恕妾身先行告退。”
    静妃行礼之后转身想走,可坤宁殿的大门却都被人关得死死的,显然是不愿放她离开。
    皇后神情冷淡,“刚来边要走,静妃这是当真不给我面子。但你要知道,皇上圣旨一日不下,本宫仍然是中宫皇后,是这大周的国母,太子也依旧是大周的储君。而你,”皇后轻蔑地挑起眉,“也依旧是妃妾。”
    静妃咬牙不肯动,皇后一挥手,几个宫人上前把她架到位置上,押着她坐好。皇后点点头,“好了,咱们开宴吧。“
    她举起酒杯,“这第一杯酒,便是敬我那穷乡僻壤出身的三姨母,她虽然是个破落亲戚,却能生下个心有七窍的女儿。她女儿趁我怀身大肚,假意照料,曲意媚上,爬上龙床。”皇后一口饮尽,“这贱人抢了我的夫君,我的尊荣,生下的贱种还要抢我儿子的储君之位,可惜老天有眼,叫她一切算计都成空!”
    众人都知道她说的是静妃,静妃被当众羞辱却来不及发怒。因为她知道,皇后敢撕破脸皮,必然有倚仗,只怕今日她就出不去这个坤宁殿了。
    皇后饮尽水酒,妃嫔和众客都得跟着饮酒。静妃紧闭着嘴不敢喝,但她身后的宫人钳住她,硬生生地给她灌了下去。
    客人们心知酒中恐怕有东西,也都惧怕着不敢饮酒,有胆子小的已经控制不住哭起来。
    苏浈看着眼前清透的酒水,心脏像是被谁的手狠狠攥着,片刻不得松弛。
    皇后难道是要将她们所有人鸩杀在这里吗?
    宫人们给静妃灌下酒后松开手,静妃趴在桌边拼命地抠喉咙,想要将毒酒土出来。皇后见到她这副狼狈模样,更是快意地笑起来。
    很快,被威逼喝酒的便不止是静妃,传菜的宫人们并没有退出殿外,而是都站在客人后头,像是谁不肯喝酒,便要像灌静妃一样,也给她们灌下去。
    苏浈下意识看向顾湘婷,却见对方毫不在意地仰头喝下杯中酒,然后竟也朝她看过来,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苏浈不明内情,但直觉该信任顾湘婷,因此也没让后头的宫人动手,自己喝了那酒。
    皇后又举起手,“第二杯酒,还该敬静妃。妹妹,你已经得了权势,得了富贵,连孩子也深受陛下喜爱。可你犹嫌不足,还要当皇后,要当太后。”她神情突然变得狠辣,“是你,害死了太子的儿子,害死了我的皇孙!”
    当年太子妃和恭王妃同时有孕,不足十月,太子妃生下死胎,而恭王妃生下的皇长孙也先天不足,体弱多病。
    死胎不吉,更何况从时间上来说,那个夭折死胎才是真正的皇长孙。
    皇帝本就不喜嫡后,不喜嫡子,此事过后更是对二皇子极为厌恶,反而对四皇子和皇长孙多有爱护。
    妇人生子犹如过鬼门关,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准,但显然皇后是将这笔账也算到静妃身上了。
    皇后又饮过一杯酒。似是因为提到了那个死去的孩子,朱氏的神情也有些不好看,沉着脸也喝下第二杯酒。
    静妃哭得涕泗横流,脸上口水泪水糊成一团,领口也湿哒哒的。宫人们也不嫌弃,依旧扶起她,灌下酒水。
    “第三杯酒,要遥敬陛下。若非他偏信小人,宠爱贱人,本宫怎么会……怎么会被逼到这个份上!”皇后目光迷离,泪水晶莹,“陛下!你不顾人伦,行尽丑事,却要我这个皇后事事规矩,当真是可笑至极!”她像是喝醉了,颤抖着喝尽第三杯酒,“本宫……本宫同陛下一样,都是恶人,这样才是……才是……”
    没人还能听进她的剖白,宫人正要给静妃灌酒,却发现她已经没了声息。还未到毒发的时候,静妃是给活生生吓死的。
    听到宫人的说法,皇后十分不信,走下来亲自探她的脉搏,“这可真是……便宜了她。”
    皇后无趣地扔开静妃的手,转过身来,正要向众人说些什么,却觉得舌根肿胀,逐渐堵住了喉管。
    “我……这……”她拼命地向下拉拽衣领,指甲将喉咙划出红痕,然而这只是无用功。
    毒性发作,皇后渐渐喘不上气,朝向众人双膝跪地。
    宫人发现不对,连忙上前,却只赶得及接住她倒下的身体。
    皇后意识模糊,永恒的黑暗袭来,她在人世看到的最后一眼,是朱氏阴冷的微笑。

章节目录

重生后对奸臣未婚夫真香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御书屋只为原作者仲未饮茶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仲未饮茶并收藏重生后对奸臣未婚夫真香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