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守在姥姥旁边的人,是向暖。
    向暖给秋翡举着遮阳伞,另一只手不断地帮秋翡扇风,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嘴角盈着浅笑,正在温柔地同姥姥讲话。
    本来向暖还想给老人买水喝的,但老人坐下后就不动了。
    向暖又怕自己去买水回来后人丢了,也不敢走开,就只能陪在旁边,试图跟她聊聊天,但老人不太理她。
    她一边给老人扇着风,一边抬头张望,想看看老人的家人有没有到。
    结果,却意外看到了骆夏。
    向暖猝不及防撞进他情绪暗涌的眸中,稍愣。
    骆夏在和她惊讶的视线交汇在一起后,就抬脚慢慢地朝她走去。
    男人的眼睛直勾勾的,一瞬都没从她的身上挪开。
    她穿着一件简约的法式衬衫长裙,棕色的细腰带把她的腰肢勾勒的纤细无比,裙摆下方露出一截白皙紧致的小腿。
    长发被束起,在颈后用头花绑成低马尾。
    知性温柔的气质中不乏成熟优雅。
    待他走近,向暖从伞下出来,起身。
    但举着伞的手还在帮老人撑着。
    她语气诧异地喊了他一声:“骆夏?”
    立在暴烈阳光下的骆夏垂眼凝视着眼前的她,心口不知不觉已经变得满满胀胀的。
    他从未有如此强烈的冲动,想要,抱她。
    她不知道在他看到她那么热心温柔地对待姥姥时,心里有多触动。
    那么酷热难熬的天气,她陪着姥姥在火烧一般的阳光下等着,一句抱怨都没有,反而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那样温柔体贴。
    她是如此善良温暖。
    只这一点,就已经让他深陷于她无法自拔。
    骆夏盯着她沉默了会儿,才开口,嗓音略微低哑:“我来接人。”
    “这是我姥姥。”
    他说着,在老人面前蹲了下来。
    向暖震惊在原地。
    她讷讷地看向老人,真的没认出她是二十一年前那位秋姥姥。
    可,骆夏都亲口说了。
    这是他姥姥。
    向暖一时缓不过神,呆愣地垂头看着他们。
    骆夏的手握住秋翡的,声音极尽温柔,轻哄说:“姥姥,该回家了。”
    秋翡望向远处的目光慢慢收回来,眼球浑浊地看向骆夏。
    而后,她爬满皱纹的脸上的褶更深了些。
    秋翡笑着说:“惟常,你回来了。”
    骆夏无奈,顺着她的话温声道:“我回来了,我们回家。”
    他把秋翡搀扶起来,看到杵在旁边的向暖神情怔然,解释说:“姥姥得了阿尔茨海默症,记忆不太好了。”
    向暖登时了解,轻声感慨:“这样啊……”
    “今天谢谢你,”骆夏的语气诚恳而感激,“真的谢谢你,向暖。”
    向暖对他莞尔笑了下,“姥姥没事就好。”
    “那我先走了。”骆夏看着她,欲言又止。
    “嗯。”她嘴角轻扬着应了声。
    走了两步后,骆夏突然又停下,扭头喊已经转身背对着他而走的向暖。
    “向暖。”他低沉的嗓音里隐约含着一丝急切。
    向暖脚步停滞,转脸望向他。
    明亮的阳光下,男人嘴角轻牵,声音温和朗润:“晚上见。”
    向暖也笑,杏眼轻弯着回他:“好。”
    夏日微风拂过,弄乱她散落下来的一绺发丝,也让她的裙摆轻轻扬起。
    她的声音被温热的夏风吹进他耳中:“生日快乐,骆夏。”
    十八岁那年没有勇气说出口的生日快乐,现在送给你。
    第33章 盛夏08
    向暖回到工作室, 第一件事就是在电脑上搜索阿尔茨海默症。
    阿尔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无法治愈, 只能通过治疗延缓病情的发展。
    有的患者在发病时会记不得近期的事情, 却对时间久远印象深刻的事情记得很清晰。
    向暖想了想, 感觉秋姥姥就是这种症状。
    虽然她并不知道看看嘴里念叨的“wéicháng”是谁, 但姥姥似乎等了这个人很久。
    也许是……姥姥的丈夫?
    向暖轻支着下巴,目光茫茫地落在电脑上,已然快要没有焦距。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出了骆夏搀扶着秋姥姥走时喊住她的场景。
    男人立在阳光下,明亮如斯, 跟她说, 晚上见。
    晚上,见。
    向暖的嘴角无意识地轻轻翘了几分。
    顾添端着水杯从茶水间走过来, 就看到向暖微扬唇角正盯着电脑发呆。
    他走到向暖身后,突然出声:“电脑屏幕上有花儿啊?还是你心里乐开花了?”
    向暖被他吓到,抬手拍了拍胸口,蹙眉不满道:“我强烈要求跟你分办公室,在中间加道墙也行!”
    当初开工作室, 俩人的资金有限, 最后就将就了些, 俩老板共用一个办公室。
    不过也不挤, 空间还蛮大的。
    顾添笑说:“你去征得房产公司的同意,我就出钱给你加道墙隔断。”
    向暖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其实他俩在一个空间里做事效率还挺高的, 有什么情况直接就跟对方商量讨论了, 动都不用动一下。
    “哎, 师兄, ”向暖靠在椅子里, 轻微地左右转着转椅,对已经回到自己办公桌那边的顾添说:“今晚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不加班啊。”
    顾添微挑眉,调侃:“工作哪有骆夏重要,师兄了解,今天就算你早退我都赞成。”
    向暖被他调侃的有点不好意思,脸颊染上一层薄红,但她依然可以坦然笑着对顾添说:“谢谢师兄!”
    .
    因为跟同事换了班,骆夏下午哪儿也没去,就在家里陪着秋翡了。
    一家人被秋翡走失这件事搞得心惊胆战,哪怕人平安找回来了,也仍心有余悸。
    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索性就来了个家庭会议,最后一致决定再聘个专门照看姥姥的阿姨,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老人。
    商量完秋翡的事情,骆夏就成了重点关注对象。
    夏知秋对儿子说:“我们学校有位老师的侄女跟你差不多大,阿夏你要不要去见见?”
    骆夏微微皱眉,失笑道:“我这才回来多久,你就想让我去相亲?”
    夏知秋说:“这不是你也到年纪了吗,该考虑感情问题了。”
    元秋亭也开口,用并是特别不标准的普通话对骆夏说:“阿嫲也觉得噢,该去见一下。”
    在骆夏成家这件事上,两位女性长辈明显比男性长辈更急切。
    骆锦游和骆钟元父子俩始终都没开口催促骆夏。
    骆夏被母亲和奶奶搞得哭笑不得,回她们:“好啦,我自己有打算,你们别给我安排相亲啊,我不去。”
    夏知秋几乎一瞬就察觉到了儿子话里的意思,有点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骆夏摇头,“还没。”
    “但有喜欢的了。”
    似乎是想到了向暖,他的眼眸不自觉地弯了弯,话语温和地对家人说:“你们别操心我,给我点时间。”
    夏知秋这下放心了,连连点头,“好,好,不催你了,你慢慢追。”
    秋翡回到家进屋睡了一觉。
    双脚因为有过太多路而磨出了水泡,骆夏不想打扰她睡觉,于是便等秋翡傍晚醒来才给她处理。
    这会儿的秋翡神志还算清醒,她望着乖外孙,语气歉疚地说:“我又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哪有,”骆夏的声音温柔,“姥姥您别这样想。”
    他帮秋翡处理好水泡后折身去了卫生间洗干净手,而后回来,给老人盖上毯子,蹲在秋翡床边,仰头看着秋翡,淡笑着认真道:“您不是麻烦,您是我姥姥。”
    “小的时候您照顾我,现在该我照顾您了,只是这样而已。”
    秋翡浑浊的眼睛里盈着水光,抬手摸了摸骆夏的脑袋,特别遗憾地呢喃:“我们阿夏这么好,惟常却没福气看你一眼。”
    “唉,”秋翡说:“近来越发想他了。”
    骆夏没有说什么去安慰秋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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