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鞍山钢铁资源,则是势在必争,绝不能让日人得逞。
    一九零九年,满铁派人对鞍山地区进行非法的秘密探矿,先后调查了铁石山、西鞍山、东鞍山、大孤山、樱桃园、关门山、小岭子、弓长岭等十余座铁矿山,并发现了大石桥菱镁矿、烟台粘土矿等资源,发现鞍山地区是开矿建厂冶炼钢铁的宝地。满铁总裁中村雄次郎提出掠夺鞍山地区钢铁资源的计划,由大汉奸于冲汉和日本人镰田弥助出面,组建中日合办振兴铁矿无限公司。名义上是中日合办、投资各半,但实则由满铁全额出资,完全垄断钢铁资源。
    汉奸!该杀!陈文强起了杀心,脸上却不动声色,对着前来告密的于冲汉的手下马名朋露出了和蔼的微笑。
    或许是基于爱国之心,或许是痛恨于冲汉的贪鄙苛刻,或许……陈文强从马名朋心中探悉到了多种情绪。不管怎样,这个马名朋该重奖,该鼓励。而且,应该马上派兵入驻辽阳,控制鞍山。
    “很好,马先生的爱国热情令人钦佩。”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可愿担任辽阳县(鞍山隶属辽阳县,尚未建市)警察局长一职?另外,我要派兵抓捕于冲汉及其全家,你可愿提供证据,以利定于冲汉叛国之罪?”
    马名朋愣了一下,没想到陈文强这么干脆,直接就升了他一个警察局长,直接就要抓捕于冲汉。犹豫了一下,他迟疑着说道:“于冲汉有日人作靠山——”
    “于冲汉是中国人,是汉奸。”陈文强直接打断,说道:“哪怕他家里住着日本人,也不能干涉官府抓捕罪犯。这一点,你不用操心。”
    马名朋脸上发烧,觉得自己肯定被陈文强小瞧了,赶忙挺胸答道:“是我胆小了。有陈大人这样的官,这样的官府,以后我再也不怕日本人。”
    “有理有据就不用怕,现在是民国了,不是以前软弱的满清政府。”陈文强训诫了一句,转头对杨宇霆说道:“日人在辽阳势力较大,你选派精兵强将前去,干脆利落地把于冲汉抓到奉天。还有武装警察,要加紧训练编成,以最快的速度驻扎辽阳。嗯,没别的事情了,你带马先生下去吧!”
    “属下明白。”杨宇霆立正敬礼,转身而去。
    陈文强安静地沉思半晌,拿起电话,将东北情报分局局长陈剑雄召来。
    以兴义堂和龙兴堂为基础,选优汰劣,又补充进很多更为可靠的复兴会会员,情报局的架子算是搭起来了。尽管陈文强早就利用江湖人物搜集情报,在各地建立了不少情报站点,但总体来说,北方工作大大弱于南方是不争的事实。
    而对日俄等国家的情报工作更是刚刚布置,疏漏在所难免。陈文强召陈剑雄来也不是要训斥问责,而是要他加强工作,把重点放在对日俄的监视上,以及对勾结日俄的汉奸进行惩治。
    从另一个目的出发,陈文强也想借机聚敛资金,并从此对汉奸和想做汉奸之流一个明确的警告。
    尽管陈文强并没有责备陈剑雄,但陈剑雄依然脸上发烧。这么重要的情报,竟然是由人告密才知道。而日人的活动如此大胆,东北的情报工作疏漏太多,的确应该大力加强。
    “找到突破口,而且要隐秘,要作长期的打算,不可图一时痛快而打草惊蛇。”陈文强知道日人在中国的谍报工作是非常厉害的,要想彻底破获,或者给予其重大打击,目前还不是时候,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最好是策反或是秘密抓捕,如果能够打入并潜伏就更好了。要是有确定不了的人物,你们可以带他来见我。不管多么狡猾,多半是瞒不住我的眼睛。”
    没错,这就是陈文强的优势所在。用酷刑未必能得到真情报,但陈文强却基本能挖到其内心最深处的隐秘。而且,有时候未必是面对面的审讯,在与日人打交道时,陈文强也能获得很多千金难买的情报。
    “黑龙会应该是合适的目标。”陈剑雄说道:“且与同盟会有密切关系,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黑龙会皆是日人,与同盟会的关系虽然密切,却不接纳同盟会会员进入黑龙会。”陈文强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从同盟会入手,不可取。你们目前最主要的任务是发展,广布眼线,对日人的洋行、货栈、商店进行监视,要注意日本浪人的行踪,特别是一些敏感地区。黑龙会经常在中朝蒙俄等各处偷绘地图,人单势孤,可看准机会予以秘密缉捕、审讯。然后——”陈文强狠狠做了个下切的手势,“毁尸灭迹,令日人无从查起。这样的事情你要挑选绝对忠诚可靠的手下去做,不可留下一点点的痕迹。”
    “明白。”陈剑雄用力点了点头。
    “至于突破口——”陈文强想了想,说道:“先不要着急,看我能不能帮你们找到吧!”
    ……………..
    当落合谦太郎终于见到陈文强,并与其谈论许久后,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强势,而是彬彬有礼,言语谦和。
    “贵使对锦瑷铁路的担忧不无道理,我代表临时政府可以在修筑铁路时充分考虑到贵国的利益。”陈文强淡淡地笑着,却在全神贯注探悉落合的心理,“这是一种尊重,而尊重是相互的,贵使以为如何?”
    “是的,对于东北为临时政府所控制的既成局势,我方也是尊重的。”落合稍微松了口气,说道:“美国资本进入东北,将使远东形势发生复杂的变化。相信,这是贵我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
    “说到互相尊重,我方是能够做到的,可贵国的满铁公司却很令人失望。”陈文强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安奉铁路并入满铁,无论是清政府,还是临时政府,都是坚决反对的。可满铁竟然强行动工,这难道是尊重的态度?”
    落合心中一紧,觉得陈文强可能要翻脸了,他谨慎地答道:“满铁公司的行为不代表本国政府,如果确有其事,我会予以核实,并作出相应的处理。”
    陈文强并没有如落合预期的那样变脸,倒是笑着点了点头,但话语中却隐含威胁,“贵国的东北的特殊利益,我方可以充分考虑,也无意改变。但要超出范围,便要做出应有的反应。这不是空口说白话,而是已经制定了一系列的反制措施。相信贵使也看到了,中国人民的民族情绪正在不断高涨,只要登高一呼,发生类似当年抵美风暴的运动,并不是没有可能。”
    落合对此并不以为意,现在的临时政府还没有得到列强的承认,与北洋军的战争也没有结果,东北也是初定,他不相信此时临时政府会有什么强硬举措。
    “还有一点,贵国人员在东北、蒙古等地进行非法测绘、勘测的行动应该马上停止。”陈文强伸出手指,强调道:“说到底,这里是中国的土地,住的都是中国人,现在执政的是临时政府而不是满清,不要沿袭以前的错误作法。”
    落合愣了一下,突然提到此事,他马上想到了在鞍山勘矿的事情。难道走漏了风声?他的脑子急速转着,审视着陈文强,想从表情中窥出些虚实。
    陈文强挑了挑眉毛,说道:“另外,贵国某些人,勾结宗社党,想搞乱东北,这是最不能容忍的。我想,这不会是出于贵国政府的指令吧?”
    “当然不是。”落合的思路又被陈文强带走了,他觉得这才是陈文强最关心的事情,忙说道:“恐怕是某些人出于个人关系,与宗社党走得近了一些,但绝无制造动乱的意思。”
    “那就好。”陈文强垂下眼睑,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至于贵使提出的在东北修筑铁路的借款权,我会向政府报告,等政府商议后再通知贵方吧!”
    落合知道陈文强不可能马上答应,但他已经表达了日方的观点,反对借外资修路,倘需借用外资尽先向日本资本家商议。同时,作为一种试探,他也觉得算是达到了目的,便起身告辞。
    屋内只剩下陈文强一人,他不禁露出了冷笑。借美资修筑锦瑷一事,本就是他虚张声势,借此向日人施压。日俄必定反对,他便可从中争取到最有利的条件。
    从他的分析来看,如果强行借美资修筑东北铁路,势必引起日俄的极大警惕,两个希望瓜分中国的对手就有可能联起手来,这对中国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引诱日本人开出了条件,那修铁路不借外资难道就不行吗?陈文强可不是这样认为,自筹资金,自主修路,铁路、公路一起上,抗衡南满铁路和中东铁路,并不是不能实现的。
    何况,日本人现在财政窘迫,资金紧张,纵是有心,也无力在中国扩大资本输出。历史上,鞍山铁矿直到一九一六年,一战爆发后,日人经济大为缓解,才开始挂牌开厂的。陈文强虽然不是明确知道这点,但对日本政府的财政情况,他还是知道很多的。
    而落合谦太郎对陈文强的印象还没有准确定论,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令他惊愕异常。
    马龙潭率一团军队突然移驻辽阳,巡警总局突然从奉天派出大批人员,在辽阳县各处建局立所,特别是鞍山一带,警察分局、派出所设立之多,令人瞠目。辽阳豪富于冲汉突然被秘密抓捕,押送奉天,商铺、田地、家产被封,家眷被羁押。
    速度之快出人意料,在奉天的落合得到消息,还没想出对策时,刚押送到奉天的于冲汉已经快审快结,以叛国罪被明正典刑。公告随之贴出,罪证也被公之于媒体。
    绞刑架立在奉天街中心,于冲汉的尸体挂了一天才由官府收起火葬。家眷被流放,财产全部没收充公,东北乃至全国的首例叛国罪,竟是以如此快的方式展示于世人。
    紧接着,落合便接到了东北当局的非正式通知,对日人非法在鞍山勘测,还有对满铁强行动工改建安奉铁路提出抗议,敦促日人立刻停止并路工程。
    这家伙,在谦和的外表下竟然有如此狠辣绝决的手段,落合这下算是见识了。但此时他想去找陈文强理论,岂不是坐实了所有非法勾当?暗暗发狠之下,落合给满铁发出指令,继续改建安奉线,并向国内请示,资助宗社党,策划满蒙独立,或是在东北搞起动乱。
    ………….
    牵一发而动全身,南北军事对抗,在没有出现结果前,自然有外敌窥伺,自然有内奸捣乱。
    但谁也没想到,南北一场大战,却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袁世凯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东北消息传得很快,肯定是某些复兴会暗中控制的媒体在推波助澜。而临时政府在东北采取的各项举措,以及陈文强对日人的强硬,加上于冲之叛国罪的定论,无疑使临时政府又站据了道义上的高点。
    而北洋军呢,冯国璋的第一军得到毅军增援,算是稳住了阵脚,但败退时重武器损失很大,革命军则得到了很大加强,此消彼涨,冯国璋和姜桂题试探性的反击被击退后,再没有了主动进攻的欲望。战线算是稳定,进入了对峙。
    段祺瑞的第二军呢,在山东遭到了革命军的顽强抵抗,在堑壕工事面前,在革命军的机枪、手榴弹、火炮的防守下,战损不断增加,却进展不大。据段祺瑞报告,革命军的防线很有纵深,数道工事连绵,北洋军陷入反复的争夺之中,某些阵地战况惨烈。
    吴禄贞,赵声,袁世凯知道革命军这两方面的军事主官,一个留日高才,隐藏在满清体制之下,遥控指挥着西南战事;一个在北洋、南方新军中锻炼成长,有能扎硬寨、打死仗之称的军官,更在西南有了丰富的实战经验。都是不好对付的家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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