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九一起坐在太阳底下,微煦的风从头顶吹过,我笑着道:“身子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娘娘。”他低下头道,说话时仍十分客气,我低下头苦笑,有些抱歉的道:“只是可惜没有找到神医为你医好脚伤,你一身的武艺,不该坐在椅上度过。”
    他肆然一笑,显得比我豁达,“人的命天注定,当然太后娘娘救我一命,我负了她,理应偿还。”
    他说得理所应当,让我也无从反驳,愚忠的阿九,到底还是救了我,这份真情让我感动,却无以为报。
    “阿九,你在宫外可还有亲人?”我问。
    他摇摇头道:“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太后娘娘就在奴才的亲人,只是现在他大概不想认奴才了。”
    “太后娘娘……”我忍不住道,说完又迟疑,“你为什么不恨她呢?”
    他抬头看我一眼,眸子里清辙无比,没有一丝感彩,他笑着道:“对于救自己一命,又把自己养育成人的恩人来说,哪里有恨呢?就算是她对你做了什么,就当是报恩罢?就像娘娘,那天在牢里,奴才没有在娘娘脸上看到一丝丝恨意,有的,也只是一时的不解,太后娘娘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王爷与皇上不再叔侄相争,那样,南秦才能稳定。站在一个太后的立场,一个维护江山的立场,她做的没有错,所以娘娘不恨太后。”
    他看着我的脸,目光若有深意,我低下头,不敢面对他的目光,不可否认他说的对,我是不恨太后,她派人杀了我,让我服毒,可我心里却不恨她,有的只是偶尔浮现心头的一种无耐,挥之不去。
    为什么当初是她救了我,又为什么?那两个人全是她的骨肉至亲。
    见我长时间不说话,阿九担忧的道:“娘娘,你怎么了,是阿九说错话了吗?”
    “没有。”
    我抬头看看天上耀日,只是一瞥,却突然觉得一阵晕眩,我扶着额角靠在椅靠上,神智一片模糊。
    阿九担心的推着我,“娘娘,你怎么了?来人,来人……”
    喝完药,我含了一颗青梅在嘴里,抬头对上南诺天担心的目光,我笑着道:“真的没事啦,可能是晒了太久了,一抬头就头晕。”
    刚刚突然昏倒被人送回来,召了太医开了药方,又惊动了皇上,我直到刚才才醒了,也没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就像是突然脑子里抽空了一般,浑身无力,不知不觉的陷入昏迷,没有任何痛楚。
    南诺天看着我,紧紧扣住我的肩膀,不说话,他来了好久了,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一种恐惧又担忧的眼神看着我,仿佛一眨眼我就消失不见了。
    他听见我的声音,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紧紧将我搂进怀里道:“倾城,别再离开朕。”
    我突然觉得喉头发紧,有种要哭的冲动,偎在他怀里道:“我能去哪里呢?你不是说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我吗?”
    他推开我,突然认真起来,“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
    我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也记得那天晚上,在大胤的最后一晚,我做梦梦见一个黑衣男人,当时还没有恢复记忆,但是我对他却十分熟悉。
    “皇上……难道那天晚上我不是做梦吗?”
    “不是做梦,那天朕以别的身份跟随夜王一起入宫,你不知道吗?”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那几天有南秦使臣入宫,不知道是皇上。”
    他看着我,突然陷入了沉默,我有些不解的道:“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他摇摇头,似乎极力想要隐瞒什么情绪,转了话题道:“朕今天晚上就在这里陪你罢。”
    我点点头,拿过一旁的玉器将杏核吐在里面,低头的瞬间,又是一阵晕眩传来,毫无预警的身子栽到床边。
    南诺天错谔的看着我,突然大喊“倾城,你怎么了……来人,喧太医。”
    他抱着我使劲摇晃,我最后的一丝清醒随之沉寂。
    碧落居里一片混乱,嘈杂的脚步声纷踏至床边,可以听到熟悉的一道男声,“她怎么了?不是说没有大碍只是头晕吗?”
    “臣无能,确实查不出娘娘有何病?如果没有别的解释的话,那这时常就晕倒的情况可能是跟娘娘从前吃的午夜魔竽有关,娘娘必竟不是常人,重生的人体质可能异于常人。”
    一阵沉默后,南诺天才道:“是……药的副作用吗?”
    太医摇摇头,“不知道,死而复生的例子本就在少数,那魔竽之花能让人复生的事也鲜少有人知道,吃了它究竟有什么副作用臣也不敢肯定。”
    南诺天苦笑一声,沉下脸来,“养一群太医有何用。”
    底下一片太医惶恐跪倒,“求皇上恕罪。”
    “滚。”
    南诺天不耐烦的低吼,沉闷的语声藏着巨大愤怒,几个太医如获在赦般惶恐的退下,留下一室的静悄,我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等到了能开口说话的那一刻,“皇上……”
    听到我虚弱的声音,他匆忙跑过来,“倾城,你觉得怎么样?”
    “无防,就像睡了一觉一样。”我玩笑似的道,看着他满脸的担忧之色,有些心疼,“别担心,不会像他们说的那么严重的,如果魔竽之花有副作用,无非也就是再变盲了,不会死的。”
    说到这里,我便讪讪的闭了口,原来自己心里竟然这么恐惧,明明告诉了自己不要提那个字,却还是说了,下意识里便藏着这个结果,只是不肯面对罢了!
    他沉痛的看着我,“朕不许你死。”
    我微微笑了笑,换作一脸轻松的样子,“我也不准自己死,我们还有长姬要照顾……”
    “还有月儿。”他补充道。
    我有些感动,红了眼眶,“你……不嫌弃他不是你的孩子吗?”
    “只要是你的,就是朕的。”他在我手上吻了吻,我垂了眸,有些寂然的道:“或许南宫月也是舍不得孩子的,等他那边稳定下来,如果他要的话……”
    “你舍得吗?”南诺天打断我道,紧紧盯着我的脸。
    我尽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他必竟是孩子的父亲,如果他要的话,我会还……给他的。”说话的同时眼泪便落了下来,分明是自欺欺人,他知道。
    他在床边坐下,给我掖了掖被角,“或许……这场仗得打好多久,暂时不要去想这些了,安心养病罢!”
    我抬头看着他,若有所思,他低头看我一眼,笑着道:“在想什么?”
    “皇上刚才说要打好久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不安,他微一怔,有些尴尬的道:“哦,是因为大胤这场仗并不是一般的仗,现在已经这么久,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双方态度都非常强硬,几个国家的元老力争要把夜王推下位,情况不容乐观,昨天冷珏还发回消息,说可能要再晚些才能回来。”
    “这一次,要多谢你全力相助。”我笑着道,由衷的感谢他。
    南诺天脸上笑容划过一丝苦涩意味,轻轻抬起我下巴道:“怎么?你是替他谢我吗?”
    “算是罢……”
    “不许。”他轻轻捏住我下颌,“你是朕的女人,不许你代表别的男人。”
    我愣了一会,讪讪的低下头,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个,但是心里又有点甜蜜的感觉,我笑着道:“好,臣妾是皇上的女人。”
    “说的这么勉强……不如来点实际的罢!”他脸上露出一抹邪味笑意,我看过,已明白几分,红刷的通红。
    他脱了靴子上床来,纷落的帐幔隔了里头春光,烛影透过腥红的帐子,在另一边映出一对恩爱的身影……
    清晨的凉意透过窗户吹进来,天亮了,皇上已经上朝离去,我独自站在窗边吹着风,身上只着单薄寝衣,低头闻闻,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香味。
    看着太阳一点点升点,我的心里竟然一点希望都没有,昨晚太医的话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心里压抑的紧,我长长呼了一口气。
    身后殿门轻微响动了一声,苏苏从外进来,显得十分高兴,“娘娘,你看谁来了。”
    我转过身,看到薇静抱着一个婴儿站在门口,笑盈盈看着我,眼眶红红的,像是才哭过。“娘娘,看看奴婢带谁来了?”
    我脸上露出激动笑意,两步走上前将孩子抱进怀里,“月儿……”
    薇静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怜惜,“是皇上跟太后娘娘要过来的,皇上说娘娘这几天心情不好,或许见了孩子能够好些。”
    心情不好?我转头看她一眼,想想却笑了,苦笑着……她一定也听到消息了,这个傻丫头,照顾了我一辈子,也为我操心了一辈子。
    我走过去,笑着对她道:“我没事,别担心。”
    静低下头,眼泪便顺着脸颊落下,“奴婢知道公主没事,一定都是太医瞎说的,如果有事的话,江神医当初怎么没说呢?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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