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我下定决心,他已经不在了。我的心空出了一大块,不知道被命运掏出来的是爱、恨,还是同情。
    韩清策(三)
    我刚上车就接到了凌云皓的电话:“等下有空吗?”
    “你直接说什么事吧。”我戴上耳机,准备回去好好研磨剧本。
    “有空来我家吃顿饭吗?”他生平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有什么事要拜托我?”
    “没有……只是一家人吃顿饭。”他大概也觉得有些别扭,于是努力找了别的话:“你可以带上叶倾市。”
    “她有别的事要忙。”我一想起这个女人就觉得头疼。“几点?”
    “六点半往后都可以。”他回答道。
    我“嗯”了一声以后便挂掉了电话,将吃饭这件事写进了日程提醒,然后不可避免地去想那个女人。刚刚我去拜祭的时候就看到她了,她就在凌卫邑的墓前哭得梨花带雨。我没有去打扰她,只是静静走到她看不到的地方看剧本——也就是打开剧本而已,我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以为我是在Monster or Master对她一见钟情,其实还要更早一些,早到凌卫邑母亲的葬礼上。那时候我还小,对生老病死没有多大的概念,所以只是照着大人说的去做,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她是葬礼上最漂亮的女孩,虽然穿着简单的白色裙子,但面容光彩夺目,不化妆就已经很好看。她也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眼光却落在了凌卫邑身上。她主动过去跟凌卫邑搭讪,还摸着他的头以示安慰。我那时候就冒出了一个很荒唐的想法,不如妈妈也死了吧,这样这个女孩就会摸我的头了。
    后来我妈真的死了,我恨不得刮自己几个巴掌,为什么当初要说这种荒唐话。我妈虽然生性霸道专横,但对我特别好,总会替我争取各种最好的资源。她突然就死掉了,据说是一个男人醉驾,然后把油门当刹车,直接从她的身体上碾过去了。可出事的那天中午她还跟我视频通话,双眼红肿。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就是跟凌龙左有点小争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是到了晚上,她连性命都没有了。这让我没办法不怀疑这个男人。
    我特别留意他在葬礼上的表现。他果然假惺惺地低头掩面,却硬是挤不出一丝眼泪。在火化的时候,我甚至捕捉到了他的一丝微表情。那是解脱,是舒坦,是敌人死无对证的喜悦。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盯上了这个可恶又可疑的男人。
    当然,我也没有忘记她。但无论我怎么找,我都找不到她的身影。我辗转问了几个人,他们说她好像生病了,所以没来。我很失落,告诉自己这就是缘分,还是不要强求好了。但这显然是自欺欺人,我还是会留意跟她有关的消息。我得知她的性格越来越嚣张跋扈,经常成为备受争议的话题人物。这种性格跟我妈很像,都是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要自己过得舒坦就行的性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恋母情结,我只知道我更喜欢她了,她是我很想成为的那种人。
    韩清策(四)
    但我是不甘成为替代品的,尤其还是凌卫邑的替代品。我拒绝,我宁愿喜欢别人。
    可这太锻炼演技了。你明明很喜欢一个人,却要装作有她没她都一个样的时候,这种难度差不多能拿影帝了。她短暂地跟我在一起,却在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抱着我,然后喊出了凌卫邑的名字。我将她扔到床上,然后坐在大厅里抽烟,不想听她胡言乱语。过了两天以后,我就在电话里提出分手。她觉得很没有面子,于是在电话里吼我:“凭什么?从来就只有我甩别人,没人能够甩我!你必须给我三个理由!”
    理由?一个就够了,那就是你喜欢凌卫邑。
    “我甩人不需要理由。”我说完便挂掉了电话,顺便还将她拉入了黑名单,并且告诉自己这种人不值得我爱。
    我以为她会来找我大闹一场,或者想尽办法报复我,可她都没有,反而像解脱和顿悟了一样,干脆以生意为由跟凌卫邑走得很近。这太让我难受了,这就说明她一点都不在乎我,她只是觉得被甩了,颜面上挂不住而已。但是因为没有在我身上投入感情,所以也不想追究什么,就这样跟我彻底断了联系。
    我还成全他们俩了?
    我记得当时还接到一部戏,我在里面演的是一个忧郁王子,导演要求我要自然地流露出悲伤的气质。一开始我是用蹙眉和垂眸去表现角色,但效果不尽人意。可自从分手以后,我身上就自带忧郁的气质,观众的反响也很好,那部剧的收视率特别高。导演特意为大家办了一场庆功宴,所有人都特别高兴,除了我。
    “阿策,你该不是陷进角色里了吧?那可不行啊,我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导演见我郁郁寡欢的样子,特意调侃了一下。我笑着向他敬酒:“是啊,一时半刻还沉浸在里头,角色的魅力实在太大了。”
    是她的魅力实在太大了。我觉得自己好像一尾鱼,为了她跳出了鱼塘。她并没有将我养在鱼缸里,只是偶尔给我洒点水,我就甘之如饴。她并不是要我死,但也没想让我过得好。我的理智告诉我,赶紧跳回鱼塘里,不要再做痛苦的等待。但事实上我还在原地备受煎熬,硬是不肯离开。
    我还是过不了这一关,我打算几天后跟她摊牌,告诉她我知道你喜欢凌卫邑,这就是我跟你分手的原因。但他的心思明显不在你身上,你自己也能感觉到的。我不想成为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没办法,我确实喜欢你,还戒不掉。你什么时候能放下他,就告诉我一声。我很忙,不会有空去喜欢别人,但如果你找我,我是极其有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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