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处于原始氏族部社会的女真人,在灭辽之后渐渐由原始社会向半封建社会实行制度的跨越,开始向家天下的制度转化,完颜阿骨打又怎么容的下一个可以影响自己与子孙后人的国相系存在。
    对于国相系,完颜阿骨打最大的优势只存在于他强行打造后,还未充分利用起来的政|治构架,他比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渴望和平。因为只有军事上的和平,才有政治上的大踏步推进,比如大规模的调防并削减兵权等,而战争只会进一步地扩张“国相系”的军权,“国相系”当打之年的领军人物完颜宗翰随战争的进程,将更加的如日中天。
    当初为了灭辽也是为了牵制国相系,完颜阿骨打与宋朝结成海上之盟,对于完颜阿骨打来说结盟有三大好处:其一,可加速辽的灭亡。其二,一次性解决历史性的边界争议,完成金王朝的外部定型,以期达到阶段性地告别军事冲突的目的。其三,以外部和平的理由,倒逼内部的军权重置,只有完全和平之后才能慢慢解决国相系的牵制。这是阿骨打隐藏在“海上之盟”背后的核心政治思路。
    阿骨打构想得很好,但只是没想到北宋的实际军力弱到掉渣。以二十万军队伐辽,居然被垂死的辽军骑兵出城追打到溃不成军。这让他在执行海上之盟协议时,必须强压来自“国相系”的各种非议。更没想到自己未走完剩下削弱国相系的路程便早早死去了。
    完颜阿骨打能看到的,做为国相系的领军人物完颜宗翰又如何看不到,完颜阿骨打主导的逐步划分宋金交界的“海上之盟”,在他死后立刻遭到搁置。最大的障碍便来自完颜宗翰的国相系。
    对于金国来说,皇族系与国相系就是一架天平,而完颜阿骨打就是一枚皇族的重要砝码,由于这权重要砝码的跌落,原本己经占于绝对优势的皇族系权力再次被国相系牵制了起来,天平开始摇摆。
    按女真人兄终弟的传统,仓促继位的皇储完颜吴乞买急需利用法统意义上的政治高地,来稳定局面,于是便沿用阿骨打的策略,收拢军权,力促划界收兵。
    对于国相系来说,和平就意味着军权旁落,完颜粘罕拒绝交割辖区内的武、朔二州。金太宗吴乞买以“先皇帝承诺,应该割让,不可失信。”为由,加以压制。
    完颜粘罕置若罔闻。皇族系与国相系双方的矛盾摆上桌面。
    而此时金廷中的一些新兴权力也渐次登场,发挥各自得作用。新晋皇储是完颜阿骨打的另一个弟弟完颜斜也,从他自身的利益角度出发,投向了对他没有法统威胁,而又具有军事实权的完颜粘罕。
    这容易理解,以他的立场,日后若想顺利登位,最需要各方势力的平衡牵制,而有一支可以倚靠的军事力量也是必要条件。
    新晋国相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完颜宗干则做壁上观。按阿骨打的遗训,在他死后,他的庶长子完颜宗干进入最高权力机构,但这时完颜宗干刚刚进入金国的最高权力圈,还来不及搭建属于他自己的势力范围,尚不具张扬的资本。
    被阿骨打内定为阿骨打系接班人的二太子完颜宗望,虽接掌“阿骨打皇族系”的兵权,但完颜阿骨打走得突然,完颜宗望的很多同族长辈依然实权在握,他在军中的威望尚未充分建立,所以从完颜宗望的利益出发,确立对宋的战争状态,同样符合他的利益,因为战争是他行使和巩固军权最有效和快捷的途径。
    所以,对宋发起战争是符和金国“国相系”与“阿骨打皇族系”利益的,双方只有对宋发起战争,才能尽可能大的争取到权力,进而在朝堂上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看完颜宗翰、完颜宗望二人在名字上虽一字之差,却是代表完全不同的势力与利益,更是一对权力的竞争者,二人领军南下自也是相互较着劲。
    若是按历朝的规矩,二太子完颜宗望要见完颜宗翰只需传唤一声,而完颜宗望却要来到完颜宗翰的军营。
    “二太子,所来是为何事?”见完颜宗望来到,完颜宗翰问道,又吩咐道:“来人,快将宋朝皇帝送来的上等好茶泡上一盏来,与二太子品尝一番……”
    “不必了,我此来是有是与你商议。”完颜宗望将手一摆,继续说道:“刚刚得来三个消息,其一拱州兵败,完颜阇母与汉将刘宗彦阵亡,一万兵马只余两千……”
    听完颜宗望言,完颜宗翰不禁倒吸了口冷气,惊道:“完颜阇母自起兵起来大小胜仗无数,汉将刘宗彦也是有智有谋,拱州一伇怎至全军灭没?”
    此刻完颜宗望也顾忌不到二人的竞争关系,说道:“据溃逃回来的士卒言,宋军在两军阵前施了妖术,一千重甲铁骑刚刚冲击宋军面前,便连同马匹一个不剩的怪异死去,尸体表面几无任何伤痕……”
    听完颜宗望言,完颜宗翰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完颜宗望继续说道:“当夜,宋军以妖法召来天雷轰击我军大营,完颜阇母与刘宗彦出营溃退时被宋军伏击而亡。”
    金军营寨一片沉默。
    完颜宗翰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二太子,另外两个消息呢?”
    “有消息言,因河套牧场纠纷,蒙古人与我驻西北边军屡生摩擦,对我大金上京蠢蠢欲动,其次……”完颜宗望说到这里犹豫了起来:“其次,燕京留守郭药师与驻于燕京的常胜军有不稳之相。”
    说到最后一个消息时,完颜宗望有几分尴尬之色,郭药师是自己招揽的,依郭药师三姓家奴的性子,将郭药师放在自己的大后方自己还真有些不大放心。
    做为制衡关系,二人早己是面和心不和,甚至相互之间偶有讥讽之言,然现下听到消息,完颜宗翰面上无丝毫讥诮之意,面色也是越发的凝重起来。
    北方的蒙古人绝对不可小觑,当初天祚帝曾于蒙古借兵五万,虽说被自己率军击败,但蒙古人的勇猛自己是记忆犹新的,虽说辽国灭了,但辽对蒙古的影响还在,辽的丞相耶律大石在西北复国,正时刻虎视眈眈的相着辽国旧土。
    而现下金军的全部精锐都放在了南下攻宋上,后方上京防守空虚,若耶律大石协同与女真有隙蒙古人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其次燕京留守郭药师这个反复无常叛辽投宋、叛宋投金的人,实让是让人对其没有什么好感,而其手下近万常胜军精锐驻在自己后方着实令自己心神不安。
    再者拱州大败,这支向汴都赶来的宋军更是令人生畏,虽说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不信什么妖术之说,但若溃散回来的士卒禀报属实,那实在是骇人听闻。
    显然现下是到了抉择的时候了,是继续在汴都驻守与北上勤王的宋军作战还是回师国内。
    “二皇子,大帅!”就在二人沉默之际,完颜希尹拜了拜,说道:“现下宋人的皇帝与太上皇皆在我等的控制之中,不如将那宋人皇帝传来扣下做为人质,教那宋人皇帝写下诏书,诏令南下勤王的宋军投降,则那宋军不得不投鼠忌器,待我军于汴都大肆搜刮一番之后,再挟持其北上以援上京,以令宋军不敢妄动。”
    “此议甚好!”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对视了一眼,皆是点了点头,完颜宗翰更是吩咐道:“遣使与宋人皇帝说,鉴于宋京无法拿出足够的金银,我等要与他再谈议和之事,请宋人皇帝来我营中一叙!”
    蒙古人意图造反、郭药师不安份,显然都是乐天命驻于北方的探子出来的消息,以来迷惑金人之用。
    ……
    开封城破,金人的屠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此时的赵桓形容枯槁。
    “你说城中突现天兵天将?将逆犯乐天一家连同茂德帝姬俱带走了?”此时赵桓惊道。
    “卑职不敢有欺骗官家。”见赵桓一脸不可置信之色,那来禀报的皇城司官员忙说道。
    不等赵桓开口说话,只见得有小宦官慌慌张张的跑来,禀道:“官家,金人遣使来了。”
    听到那小宦官禀报,赵桓吓的身子一抖,脸上苍白的一丝血色也没有。
    接到金使要求自己再去金营商议的消息,赵桓被吓出一身冷汗,上次身陷金营受尽屈辱,留下的阴影尚未散去,新的恐惧又袭上尽头,心中列感觉这次再赴金营怕是凶多吉少,忙召来一众朝臣议事。
    垂拱殿中,一众文武分立两旁皆是低头不语。
    “诸位爱卿,可有何良策让朕不陷入金营?”赵桓焦急的问道。
    “陛下,金人无非是想要金人而己,现下金人己知汴都金银钱帛耗尽,己然拿不出更多的出来,才会有此之议。”一向主张议和的唐恪虽然被罢去相职,但仍居于朝堂之上。
    “金人意在金银帛绢,并非不利于陛下,陛下此去金营议事并无甚危险可言。”李若水出列言道。
    又有朝臣说道:“陛下,金人言若陛下若不肯去金营,便纵兵入城抢掠。”
    ……
    一众臣子在旁怂恿不停,素来懦弱没有太大主意的赵桓终究不敢违背金人意愿,只好叹道:“也罢,朕便再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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