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心还是有点紧张的,手心渗出了汗,紧紧的握成了小拳头,挽着简乐的胳膊。
    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觉得自己的弟弟真的长成了大人,甚至能做自己的依靠了。
    就在这个时候,靳容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心里蓦地一沉,下意识的用手按住,但是,新娘的手已经交付出来,顾不得多想,终究是松开了手机,抬手,接住了她的手。
    “照顾好,我姐姐。”简乐看着他,年轻的眸子里是满满的信任和期许。
    “放心。”他点头,握紧了她的手。
    并肩逶迤而行,沿着红色的地毯一路往前,仿佛那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幸福通道。
    站到神父的面前宣誓,承诺,将一生彼此交托。
    手机一直疯狂的在他的口袋里震动,越是不曾停歇,他的心里就越是不安,然而,她此刻就在他的面前,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眼眸里充满了幸福的期许。
    所以,他也回应她浅笑,以眼神以动作以所有的一切告诉她,今天,她会是最幸福的新娘。
    直到礼成,观礼台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在所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他们完成了这神圣而隆重的仪式以后,靳容白才偏过头对她说,“你稍微休息下,我们就到后面的草坪就享用自助式婚宴,我去下洗手间,马上就来。”
    “嗯。”简心点头应了一声,最重要的环节已经过去了,她总算松了口气,感觉还算顺利吧。
    “你真是美呆了!”作为伴娘,很快的跑了过来,路瑶提着裙角,满脸的兴奋,“真是太幸福了,我真为你高兴!”
    “为我高兴,你就也快点嫁人吧!”简心笑着回应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方才虽然靳容白看向她的眼睛里是充满了爱意的,也是那么慎重其事的在宣誓,可,好像总有点不安。
    就连刚才他跟自己交代的时候,也显得有些惶惶。
    靳容白走开到一个较为安静的角落里,这才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有十多个未接电话,面色沉了沉,很快的回拨过去,“什么事?”
    “靳先生,出事了。”那边很急促的,简短几个字。
    “……”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他说,“人还是跑了?”
    他以为,自己算无遗漏,他一定还是会来的,所以特意派了人盯着,就算他不来,也要想办法把他带来,可是没想到,到了最后那一刻,他还是没有动身。
    “不是,简先生,出事了!”
    ――
    婚礼开始前的一个小时。
    简竹山在房子里踟蹰许久,行李,是早就已经打包好了,就放在脚边,桌上,是两张票。
    一张是飞往法国的专机机票,靳容白给的。
    另一张,是开往千里以外的一个小镇的火车票,自己买的。
    不同的交通工具,不同的方向,不同的目的地,可能,也是不同的人生。
    想到遥远的法国,此刻他的女儿可能正在梳妆打扮,满心期许,她会不会也在希望自己的到来,会不会有那么一丝的瞬间和空隙想到自己?
    钱包里放着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全家福相片,相片上的妻子笑得满脸幸福,那时候,孩子都还不大,环绕在他们的膝下,他曾以为,这就是一辈子最大的幸福了。
    然而却忘了,老天也是会容易嫉妒的。
    “阿言,你希望我去,还是不去呢?”轻轻的抚摸着相片上妻子的面庞,他柔声问道。
    然而妻子只是无声的笑望着他,不会给他任何的回应。
    “孩子们都大了,我应该放心了,不是吗?我不出现,就是给他们最好的祝福了。”他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因为常年的劳作,上面早已经起了厚厚的茧子。
    眼底泛起了蒙蒙的雾气,他说,“可是,我真的很贪心,我很想看一眼,替自己,也替你看看女儿出嫁的样子。只消看上一眼,也就安心了。你是不是,也很想看?”
    “可是,我如果现在去,还来得及吗?”他叹气,“罢了,罢了,我该走了。你,跟我一起走吧!”
    轻轻的合上钱包,放进了怀里,他提起本就不多的行李,顺手,从茶几上拿走了其中的一张票。
    出了门,已经很快有人迎了上来,“简先生,要坐车吗?”
    他心知,那是靳容白派来的人,叹了口气道,“去飞机场。”
    终究还是放不下啊,既然放不下这样的执念,那就任性这最后一次,只看这最后一次,哪怕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他也可以踏实放心的离开了。
    靳容白安排的是专机,这架飞机只给他一人留了位子,也是给他足够的隐私和安全。
    自然不会安排在飞机场这样喧闹繁华的地段,只是在较为偏僻较远的郊区留了一块停机坪,只要车子一到,立刻就可以上飞机。
    可就是在这路上,偏偏出了事。
    简竹山绝没有想到,他手在茶几上停滞的那一刻,所做出的决定,会直接影响到他的性命。
    就在开往飞机停靠位置的路上,送他的车出了车祸。
    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子,以飞快的速度撞了上来,车毁人亡。
    连带着车上送他的人,无一幸免!
    因为本来就是偏僻路段,所以不但没有监控,连目睹的人都没有,若不是车祸发生以后,在停机坪等待的人发现联系不上自己的同伴,回找的路上发现了,还不知道已经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
    ――
    听完那边的汇报,靳容白的心一直一直往下沉,仿佛下面是个无底深渊,怎么都沉不到底。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他可能会不来,想过他可能会离开,远远的到一个他们都找不到的城市,隐姓埋名,但是绝没有想到,那会是一条不归路。
    转头看向简心所在的方向,这个位置,她看不到自己,而他却可以轻易的看到她。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还有站在她身侧露着含蓄微笑的简乐,姐弟俩看上去都很开心,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再不能来看他们了。
    “靳先生,靳先生?”那边没有得到回应,困惑的唤了两声。
    “通知警方了没有?”他闭了闭眼,缓缓的说。
    “这么严重的车祸,交警部门已经来调查了,肇事车辆暂时还没有找到,我们的人也在查。”他说,“靳先生,我们觉得,这不像是意外。”
    “哦?”
    “现场没有明显刹车的痕迹,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故意撞上来的。”
    “嗯,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必要的时候,给警方施加压力,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查出来!”他咬紧牙关下令,顿了顿又说,“另外,不管是我们的人,还是简先生,都要给予厚葬,但是,事情先别往大了闹,等我消息!”
    “是!”
    挂了电话以后,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就仿佛有一块大石头,沉沉的压着,让他透不过气来。
    好在只有他一个人,不至于还要勉强应付他人。
    可是,接下来还有婚宴,还有这么多的宾客,以及……一些各揣心思的牛鬼蛇神。
    他不能露出半点破绽,更不能让简心察觉什么不对劲。
    他承诺过她,要让她做世上最美的新娘,要给她最幸福的一天,他决不能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时候,让她受到任何的打击。
    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刚往前走了一步,祁慕就一脸严肃,行色匆匆的走过来,“事情很严重!”
    “什么?”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就怕出事,难道还会事赶事吗?
    “大家都要给新郎敬酒,结果找遍了发现新郎不见了,然后也知道新娘不能喝酒,所以都要灌我这个伴郎。为了我时刻保持高度的清醒和判断能力,我必须在被灌趴之前,把你这个重头人物给找回来!”
    他一脸的严肃,说的又是无比的认真,却是十二万分认真的在开玩笑。
    靳容白本来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但瞬间也有些恼怒,他此刻根本没有开玩笑的心思,瞪了他一眼,“无聊透顶!”
    怒斥完,抬脚就走。
    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祁慕挠了挠头,火药味好重啊!
    这可不对啊,今天这是大喜的日子,他又刚刚经历过人生最幸福耀眼的时刻,心情应该很好啊,而且平时他也不是这么开不起玩笑的人,怎么方才那眼神,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样?
    他自然不会想到,方才靳容白接到那个噩耗,几乎摧毁了他一半的主心骨。
    对他来说,简竹山不仅是他的岳父,更是他的恩师,对他的人生信条曾经有着很重要的启蒙和引导,而今天,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自己一个人都扛下,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的继续周旋于众人,宴客宾朋。
    “你回来了?”看到他回到自己身边,简心扬起笑问道。
    他望着她的笑容,回以温柔的笑意,“嗯,走开有点久,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不会离开你身边太久,我会好好的,好好的把你守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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