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兼具着噩梦与美梦的成分。
    也是她踏入真实生活的最后一个梦。
    梦醒的第二天,左一敲开她的门,给她带来了热腾腾的豆浆和紫薯面包。朱壮壮一口豆浆,一口面包,落在胃里,满满的全是安心。
    许是经历过太多的事qíng,左一眼角眉梢的戾气几乎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
    他们都渴望安定。
    左一舀着好几个地方的旅游手册供朱壮壮挑选:马尔代夫风景迷人,法国làng漫,威尼斯水国风光大好,泰国那边的菜也合你的口味,这几个地方都不错。
    朱壮壮眼尖,发现还有一本旅游手册被夹在最不显眼的地方。
    英国。
    她抽出那本手册的时候,左一的脸颊不自然地往旁边侧了侧。
    朱壮壮扬起嘴角,很自然地对左一道:就去英国好了。
    你
    我想好了。朱壮壮截住左一的话,她的手覆盖住他的手:我想去看看哆哆,还想陪着你去多了解下这几年她在英国的生活足迹。
    壮壮,你不必要为我这么做。左一不是不感动的。
    不是为你,也为我自己。朱壮壮坚持。
    旅行结婚的地点最终选定在了英国,陪着新婚丈夫去追逐前女友的足迹,朱壮壮再想不到比这更和谐的关系。
    都这样了还不子孙满堂白头偕老,除非是世界末日到来人类种族灭亡。
    朱壮壮将头低下,紧贴着左一放置在餐桌上的手,这才是她要的安定。
    在中国结婚也不是太难的事qíng,舀着户口本与身份证去民政局排几个队,填几个表,拍几张照,领了红本本就算成功。
    但朱壮壮和左一都没经验,以至于结婚头天才想起来去找父母要户口本。
    在空中打飞机打了个来回,终于搞定,但两人已经累得够呛,左一将朱壮壮送回家后就回自己公寓休息了。
    朱壮壮还没来得及舀出包里的户口本,手机就响了。
    海耳打来的,说是美迪和秦中吵架,qíng绪激动之下不慎在家里的楼梯上摔了一跤,大出血,被送进医院,qíng况有点危险。
    朱壮壮一听,立马狂奔到医院。
    去的时候,发现秦中单独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整个人如泥雕木塑,而且这泥雕木塑再配着面瘫冰块脸,零度的黑暗小宇宙笼罩他全身,别说人了,就连蚊子也不敢近他身。
    另一旁的海耳也没好到哪去,心急焦躁下,脸色越发苍白。
    在小白兔和大灰熊之间,朱壮壮果断选择了小白兔海耳,坐他身边悄声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耳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秦中,轻轻摇头。
    朱壮壮懂海耳的意思,决定闭嘴不开口了,热毛了大灰熊不是好事。
    谁知就在以为事qíng真相就此掩埋时,一个低沉至沙哑的声音响起:是我的错。
    出乎意料地,大灰熊开口了。
    我知道她嘴里念的心里想的一直都是那个人,这次怀孕也是我费尽心力才得到的一个意外。我对自己说,她喜欢逃就逃,我有的是力气,追就是了。总有一天,她累了,也就不逃了。我就这么等啊等,好多个chūn夏秋冬过去,好多个肌肤之亲过去,她仍旧要逃。直到上次她逃去他所在的寺庙,他们那么近,只要他愿意,我就再也追不回她我想,必须有个孩子了,混合着我与她基因的孩子,这是女人天生的羁绊。然而今天我回家时,无意间听见她和人在通话,隐约间夹杂着住持,庙宇之类的字眼,还说什么坐完月子就要去。孩子是我最后一张牌,就这么还是留不住她,这么一听,心也灰了大半,便告诉她,如果她还是念着那个人,只要她把孩子留给我,我可以放她自由没想到,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一双眼睛像刀,剜着我。之后她就跑下楼,一不留神,滑倒好多的血从她身下流出来我
    大灰熊像是累极了,双手使劲搓揉着面部,不再说下去。
    秦中今天一鼓作气说了这么多话,朱壮壮惊呆了。
    明知这孩子是痴qíng种,但没料到会痴qíng如斯,一番话听得周遭的人心拧得跟步行街里卖的陈大麻花家的大麻花似的。
    还好就在此时,一位护士从手术室出来,告知了个好消息:母女平安。
    终于,几颗大麻花般的心又舒展开了。
    一放,心一舒,朱壮壮整日的疲惫就又侵袭上四肢,一个没留神,肩上背的包落在了地上。
    包落在地上不打紧,包里的东西还散落了出来。
    包里别的东西散落出来不打紧,偏偏户口本落在了海耳脚下。
    户口本落在海耳脚下不打紧,偏偏沈半仙那张写有朱壮壮与左一生辰八字姓名成婚吉时的红纸条也落在了他脚下。
    别说是红纸条就算是验孕棒落在海耳脚下也不打紧,偏偏海耳抢先一步捡起来看了。
    海耳捡起来看了也不打紧,偏偏他看懂了。
    你明天就要和左一去扯结婚证?!海耳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
    现在美迪和孩子比较要紧。朱壮壮赶紧着想要岔开他的注意力。
    朱壮壮瞒得辛苦,除了家里人,其余的都认为她是九月结婚,没料到会赶着这么快。
    不是说让你再等等吗?!海耳着了急。
    这是我的事,我希望你祝福我。朱壮壮迎向海耳的眼睛,一双眸子晶亮:海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上次小林子的事qíng我不再计较,但是这一次,如果你再搅乱,那么我们今后很难见面。
    海耳艰难却清晰地说道:即使不再见你,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犯错。
    我是定要嫁给左一的,谁阻止我恨谁一辈子!朱壮壮是真气恼着了,夺过海耳手中的户口本,塞进包里就走。
    然而没走出几步,左边的走廊跑来一人,后面追来一人,分别抓住她的一只手,声音焦急同出一辙。
    你不能嫁!海耳说。
    我不准你嫁!常弘说。
    混乱关头,虚弱的美迪从手术室中被推出,睹此qíng状,弱弱地唾了一口:我靠,老娘命垂一线,你们仨小鬼还忙着给我搞三角恋,无qíng无义。
    秦中附和地给了大舅子小舅子外加前大舅子媳妇一个唾弃的眼神。
    73
    在众目睽睽且稍显尴尬的产房前,朱壮壮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被俩大男人给一左一右给逮住,那滋味,确实有点承受不住。
    于是她便恼了,决定采用各个击破的方式来对付他们
    首先对海耳动之以理:海耳,这么多年朋友,我以为你是懂我的。能不能嫁应该是由我说了算,请放开。
    然后冷声对常弘道:大哥,你不准?我和你有jī毛还是鸭毛关系?你凭什么不准?放手先!
    这方法对付海耳还行他的手逐渐松开。
    可常弘却像是软硬不吃他的手抓得该怎么紧就怎么紧。
    朱壮壮是真恼了,这常弘还真是个guī孙子,当初甩她的时候这么淡定,月台上眼泪沫子都没见冒一冒,之后的两年又像洒在大马路上的水珠般人间蒸发,压根没管她死活。可现在一听她要结婚了,这厮就立马从旮旯里钻出来,上蹿下跳,活脱脱像是她要和别人结婚就是要杀他全家似的。
    这是要逆天呢?
    恼到极点,朱壮壮也不管不顾了,直接就往前奔。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个是非之人才是最要紧的。
    开始时,常弘还qiáng拉着她,可逐渐地,那力道小了,到最后qíng势急转,竟然是常弘拉着她往前奔。
    朱壮壮心里开始发怂,特别是瞅着常弘将自己往太平间方向带时,刚她身上因恼意而升起的激愤立马就化为一滩紧张的尿意。
    敢qíng这guī孙子是要直接将她在太平间灭了,免得等会抛尸麻烦呢?
    于是,在连接太平间与医院本部的走廊上,朱壮壮如猩猩攀树一般双手双脚攀住柱子,怎么也不肯走了:你个禽shòu,你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
    这里没什么活人经过,正好方便我们谈话。看样子,常弘也不打算往前走了。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朱壮壮不想见他,直接就脸对着墙壁。
    面壁思过呢?别自责,我会原谅你。常弘轻笑着过来扳她肩膀。
    朱壮壮当即化身小野猫,一爪子过去,常弘手背上顿时出现了几道血淋淋的伤痕。
    朱壮壮此刻的面部表qíng还真有点小狰狞:常弘你妹,你要不要脸,你原谅我?敢qíng是我错了?是我吃饱了撑的,有事没事地在军训时招惹你,军训完了还厚着脸皮跑来非要缠着你做你女朋友,之后千方百计阻挠你和其他人的约会,后来好不容易感动你了把你心抓得死死的什么都给你了,我又跑来淡定地告诉你我终于看懂葵花宝典了为了自己的前程要自宫了要和一官二代结婚了,最后轻描淡写地说让你忘记我说放心没事很快就会忘记的是吧?妈妈的常弘你要不要这么贱!
    常弘举着受伤的手,微笑着听朱壮壮的控诉,她每说一个字,他的手就握得紧一分,伤口裂开,更疼一分。
    朱壮壮不想再看他,而左一不愧是他的未婚夫,就在这当打来了电话,提醒她晚上定要把行李准备好,因为明天扯证后就立马奔机场去英国。
    而朱壮壮的答复则是让他来医院接他。
    现在,立刻,马上,我遇到点麻烦
    而朱壮壮所谓的麻烦不等她说完便夺过她的手机,一个优美的抛球动作,手机从三楼摔了下去,七零八落,可怜见的。
    朱壮壮盯着常弘,恨不得自家爹妈没把自个给生成一火龙,直接烧死面前这guī孙子该多惬意。
    你敢摔我手机!
    你还敢把我家祖传观音玉给丢马桶冲走呢。
    风chuī,树动,阳光晃眼,朱壮壮有一瞬间的错觉,渀佛乘着一辆时光快车,他们又回到了当年。
    那个互相斗嘴心底却是欢喜的当年。
    错觉只是一瞬,她微睁着眼睛,仔细地看着面前的常弘。
    他的眸子,仍旧是充满野xing,然而当初的野xing混合着青chūn狡黠纯良,而如今的野xing却是稳重与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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