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怀此时的心情单单只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压根儿便不够,真怀疑自己不是担忧过度生出了幻觉,便是瞎眼了居然看不出她不自愿的神色!
    “你有意见?”冯殃挑眉,自己愿不愿意别不别扭奇不奇怪那都是自己的事情,她再怎么嫌弃那熊孩子也都是她的事情,轮不到外人置喙,更轮不到外人嫌弃!
    崔怀知道自己没有幻觉也没有眼瞎,是他低估了燕王的本事,也低估了眼前这一位护犊子的程度,“您并未对殿下动情,是吗?”
    冯殃皱眉。
    “那您可知道,夫妻之间若是没有情的话,是绝技长久不得的。”崔怀继续说道,语重心长地劝说,“您可以容他一日,可却容不了永远,而殿下可以一日不计较,可却不可能永远都不计较,冯姑娘,他是您徒儿,可也是男人!一个男人绝对容忍不了自己的妻子,还是心心念念爱到了骨子里的妻子,心里却压根儿没有将他当丈夫对待,甚至不曾动情!您不能因为心疼便”
    “闭嘴!”殷承祉冷声喝道,大步走了进来,原本一听到崔怀来找冯殃的时候他便有些不好的预感,所以急急忙忙赶来了,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是这样,“崔怀,你”
    “那又如何?”冯殃却抢先了他一步,直视崔怀,说道:“我给他想要的,而他不后悔,我亦不反悔,以后也都会这样,怎么就不成了?”
    什么情?
    她是不懂。
    可她知道往后可能不剩下多少的日子都给了他了。
    她也愿意给。
    有何不可?
    “叽叽歪歪那么多做什么?”随后又道,“我一直奇怪我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就成了如今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原来跟你们这些在他身边的人有关系啊。”
    崔怀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冯姑娘”
    “你闭嘴!”殷承祉喝道。
    冯殃喝他,“你先闭嘴吧!”
    “师父”
    冯殃没理会。
    “阿央”
    冯殃又觉得头疼了,“行了!不就是成个亲吗?这点小事也值得你们这般上蹿下跳的!闲的没事干是不是?”
    “阿央”
    “滚吧!”冯殃转身便入内室去,“都给我滚!”
    她不就是头脑一昏觉得这孩子实在可怜,而她也没剩多少时间了,既然他非得想要,就给他就是了,再如何这也应该是她养的最后一个娃娃了。
    既然偏心了半辈子了,也不妨把下半辈子也一起偏了便是,怎么就成了欺骗人家纯情少男感情的渣女了?!
    殷承祉又急又恼火,眼神都想将没事来找事的崔怀给宰了,可理智克制了他,“崔怀,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殿下”
    “没有动情又如何?我还是她最喜欢的徒弟!她还是将我放在心上第一位!”殷承祉一字一字地道,“这还不够吗?!说什么没有动情便无法过好日子?你敢说你当日娶你夫人的时候便动情了?你敢说你现在就有多爱你夫人?”
    崔怀被质问的哑口无言。
    “我等了十六年才等到了她醒来,而她呢?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在出事之前还被我给吓了一跳!即便她没说我也能猜到当时她有多生气,有多失望!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千方百计地救我,哪怕豁出去了性命也要保我平安!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情分更深更重吗?!”殷承祉正色道:“崔怀,我与她和其他的男女夫妻都不一样,我从小就和她在一起,她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若不是我心生妄念,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任何偏离师徒关系的想法!如今她能纵容我到这个地步已然是很不错了,我很满足了!从前我不奢求她如同那些痴男怨女一般深情款款待我,现在亦不奢求,往后同样如此!我们只要一直这样就好了!”
    崔怀深深地吸了口气,或许他真的不懂吧,但他也无法否认,如今的殿下比之前有人气多了,而他也不完全是昏了脑袋,“既然殿下心中有数,那下官便只好祝福了。”
    “你不仅仅是下官。”殷承祉还道:“你还是我表兄!”
    “殿下”
    “我所剩的亲人不多了。”殷承祉继续说道,“所以,你真心祝福也好,不得也罢,这场婚礼你都必须好好操持下去,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妻子!”
    “是。”崔怀长长作揖,应道。
    反对这桩婚事的也不仅仅是崔怀,当然,也不是殷承祉身边其他知道内情的人,如果张华还活着的话,他或许也会是第二个,不过他死了。
    那谁还反对?
    自然是沉浸在为冯殃送血的连辛了,本来每隔一段时间送盆血来,让她知道自己在为他报仇,让害她的人生不如死,怎么也能够软化她对自己厌恶的态度吧,可谁曾想
    “你要跟那小崽子成亲?!”一直不肯露面的人直接杀到了冯殃面前,原来想要以最完美姿态出现的计划彻底破灭了。
    冯殃也惊讶,自然也不会惶恐了,只是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我还想着你还能躲多久了。”
    “所以你不是真的要和那小崽子成亲,而只是为了引我出来?”连辛大喜说道。
    冯殃看着他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似得,“多年未见,阁下怎么还多了个自作多情的毛病?难不成是当年伤重的后遗症?”
    “你”连辛脸扭曲起来,然后大步上前张牙舞爪,“你是真的要与那小崽子成亲?!”
    一把长剑搁顶在了他咽喉处。
    张牙舞爪顿时停了。
    冯殃冷下了脸,“我不介意让你再昏迷个几年。”
    小崽子是他叫的吗?!
    她都没叫过!
    “你”连辛脸庞扭曲的更加恐怖,随后便又僵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昏迷了几年?”
    “自然是亲眼见过。”冯殃道。
    连辛忽然又大喜过望,“你找过我?你”
    “你想多了。”冯殃打断了他的话,“我的确找过你,不过是觉得当初下手太过轻了,打算再补几刀,你来的正好,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在极端的情况下我们可以以昏迷来抵御死亡,那若是尸骨无存,又该如何?还能继续活下去吗?又或者,伤重的太厉害了,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连辛大怒,“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冯殃失笑,“虽然我睡了十几年,但也不至于睡的胆子都没了。”
    “你”
    冯殃收回了剑,态度也缓和了不少,“好了,既然来了,便谈个交易如何?”
    连辛简直是被她给折腾疯了,前一刻冷脸杀气腾腾,转眼便又说谈合作,她以前是这样的吗?她冯殃何曾这样过?这还不是睡昏了脑袋吗?!“都是那小崽子害的!”
    “谈不谈直接说,费什么话!”冯殃一杯热茶砸了过去。
    连辛自然躲开了,咬牙切齿:“什么交易?!”
    “活到现在还从未吃过那么大的亏。”冯殃冷下了声音,“自然得去讨回了。”
    “这与我有何干系?”连辛冷笑,“难不成你想让我帮你不成?”
    “比起折腾一个女人。”冯殃笑了笑,便像是等鱼上钩般,“你不觉得整一个皇帝更来的有意思?”
    “那可不是普通女人!”连辛也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怎么也算是你养的,折腾不了那小崽子,折腾这个也不错!”
    “去不去直接说便是!”冯殃的耐性没有维持多久。
    连辛也恼火了,“你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
    “那你想要什么态度?”
    “既然是交易,那自然该双方都给出筹码!”连辛冷笑,“我倒不是不能帮,只是帮了你我能得到什么?”
    “那你要什么?”
    “你!”
    一个问的直截了当,一个答的干净利落。
    冯殃也没生气,“你说晚了。”
    “你”连辛火冒三丈,抬手便把她面前的桌子砸了,至于为何闹出这般大动静居然都没人进来,自然是因为她早就将人调走了,也便是说,她早算准了他会来,也便是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了!“我看你是真睡昏头了!那小崽子再好又能活多久?他死了之后,你还不是一个人?费什么心神?!你居然要和他成亲?你疯了不成?当年那个姓木的你都没做到这个地步!”
    冯殃淡淡回道:“与你何干。”
    连辛狠狠地压下了怒火,“你不是在求我吗?!”
    “不过是交易罢了。”
    连辛大笑两声,“你若有本事自己搞得定,怎么不自己动手?怎么?伤的太重有后遗症了?!”
    拿她之前的话堵她了。
    冯殃神色不动,“或许吧。”
    “你”
    “而且,有人上赶着送上门来当抢手,我做什么要自己辛苦?”冯殃继续说道,“毕竟我还是个重伤初愈的人。”
    “人?”连辛更觉得可笑,“你装人装上瘾了?以为和跟一样披着相同的皮囊,在人类中混迹了千百年就真当自己是人了?冯殃,我看你不是睡昏头了,而是一开始脑子就坏掉了!”
    冯殃也没反驳,就听着,一脸平淡坦然。
    连辛火气更盛,尤其是在他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更是恨不得烧死眼前的女人,“你是怕你自己亲自动手了,你那小崽子恨你吧?!冯殃,你就这般在乎那小崽子!”
    冯殃还是沉默。
    “那如果我弄死他呢?!”连辛发狠地说道。
    冯殃平淡的神色陡然变了,“你敢!”
    我怎么不敢!
    连辛这话本该脱口而出才是,他有什么不敢了?这世上还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别说弄死一个小崽子了,就算让她在这世上消失他都敢!再说了,他又不是没做过!当年他设局弄死那姓木的,不也好好的?再弄死一个,她还能怎么着他了?!
    可是
    他说不出来!
    他竟然说不出来!
    他怎么说不出来了?!
    “他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人类,你养着玩不就好了?玩什么成亲?你还真的以为自己能跟寻常女人一般嫁人?你就不怕把他给吓死?还有,你明明知道那小崽子对您有多深情,虽然我挺恶心的,但也不得不承认那小崽子的确是个痴心的,你这般任由他予取予夺的,便不怕养大了他的心?你就不怕他得寸进尺,最后为了能跟你长相厮守而对你下手?!还是你真想让他长生不死陪你玩下去!?”
    她若说敢,他现在就弄死她!
    冯殃又沉默了,而这次沉默与先前的还不一样。
    连辛像是长久被困在黑暗中的人终于见到了曙光一般,立即乘胜追击,“冯殃,我们都不是寻常人,平日里装装人也就算了,人类的那些爱恨情仇,玩玩也可以,但绝不能上心!否则便是害人害己!你忍心看着那小崽子后半辈子沉浸在逐渐失去的痛苦之中?你忍心让他每一日都在担心自己变老死去而不得不离开你?你忍心让他在长生不死永远拥有你和伤害你之间做抉择?你舍得吗?你不是为了他连命都不要吗?你既然找到了昏迷中的我便知道我们并不是真的不会死的,你却还那样子救他,便是真的很重视他,你忍心吗?冯殃,我们终归与正常人类不一样,陷入的太深只会害了你用命保下来的小崽子!”
    为了说服她,连对那小崽子的不屑和怨怒都放下了,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若是再执迷不悟,他便
    “你真想要我?”冯殃忽然问道。
    连辛一怔,旋即咬牙道:“你原本就是我的!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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