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与冰伸出手,想要抹开赵戈嘴角的血。
    但手刚伸出,却被近在咫尺的赵戈握住。
    她盯着符与冰,眼中的清明蒙上了雾气,任由嘴角的血往下滴落。
    “流血了。”
    她这么说着,却笑起来。
    一笑,血就流到了下颌处。
    符与冰愣着,看着赵戈嘴角的笑。
    仲夏的沸腾声中,笑着的赵戈伸出手,勾住符与冰的脖子往下。
    血沾在了唇上。
    阿姐的笑烙在了他的心上。
    第四三章 四三白
    有些事情, 只能在迷障时行进。
    清醒后,热气腾脸,热气腾心。
    一回味起, 赵戈就会觉得脸红,热气上了脸。
    带着亲吻时身后的雨雾、墙上的花、十指相扣时嵌入指缝的雨水, 环绕在空气中的草木气息。
    以及亲吻时嘴角和唇齿的冰凉。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符与冰去了以撒神父的起居室,而赵戈坐在他的床榻上。
    窗户开着,夜风带着喷泉的声音。
    每一声都会让她想起晌午的那场雨,亲吻就如同花上的露珠一样,在记忆里颠簸。
    流转。
    停留。
    捎带仲夏夜沸腾起来的香气。
    赵戈抬起手,有些怔愣地摸向自己的唇角。
    雨中亲吻过后, 整个人都如同踏入了云雾里, 走回来的时候每一步都是软的、虚的、像是踩在了梦境里。
    符与冰当时跟她说了很多话, 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只记得他说明日早晨要和她一起去医院见院长,见那个生病的新生儿。
    也只记得嘴角往下流淌的血, 还有那些若有若无、从自己嘴中说出的轻狂。
    陷进去了。
    疯了。
    如同病了一般。
    大病一场,骸骨的热气不散, 赵戈却好像不想痊愈。
    活了这么些年,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就好像做事不需要在循规蹈矩,不必再讲究章法,只需要遵循本心, 跟着诱惑走向迷失的甬道, 却不必担心孤独、寂寥或是正误。
    没有正误。
    只有被冰气包裹着的温暖。
    以及如夏日绵长般的亲吻。
    颤抖、战栗。
    想得太久,癞皮大爷一叫唤,赵戈才意识到夜已深, 而她却如同登徒子一样尽想着缠绵事。
    把自己想得满脸通红,热气在夜色里团聚不散。
    早把什么‘安神’忘却在了脑后。
    癞皮大爷用严肃的眼神瞅着赵戈,像是察觉到她的异常。
    赵戈避开它通灵般的审视,闭目养神着企图入睡。
    结果一闭眼,窗外的泉声反而更加清晰。
    花、花墙、花瓣,雨雾气的吻...
    赵戈朔然睁开眼。
    就像是有人在她的脑海里安了循环播放键,不停地往返、循环。
    再这么下去,她都要怀疑自己骸骨里的热气能侵占魂灵。
    心思不正,什么都不正。
    睡不着。
    一闭眼就是不正的心思,循环往复,往返不止。
    赵戈掏出手机,从片库里找到今天白天符与冰给她放的影片。
    点开播放键,那几个小黄人跃然屏幕上,发出逗人的怪叫,一定程度上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癞皮大爷一听见声儿,从地上撅着屁股爬到床边的凳子上,够着脑袋看屏幕。
    当个二次观众。
    赵戈看它伸着个脖子挺累,把手机屏幕往后,找了个适中的角度。
    癞皮大爷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发出类似于小黄人的怪叫声。
    赵戈盯着屏幕,试图理解影片里的内容。
    符与冰说的对,黄色是明亮的颜色,确实能让人心情轻松起来。
    哪怕是看不明白剧情,但是仅仅看着这一群黄色的小人欢笑着,就感觉是一个个迷你的小太阳,在不同的场景腾飞。
    恶作剧。
    不管后果。
    不论正误。
    小黄人没有什么想法,凭着生物原始的触觉和外来的搞怪思维运作着。
    明黄,开心,明亮。
    类似于孩童般的原始的开心,就跟癞皮大爷一样,没那么多思想,甚至不必去思虑。
    就是咧开嘴伸着舌头,舔着人世间。
    屏幕进度条进行到最后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
    癞皮大爷已经趴在高凳上睡着,偶尔会发出低微的鼾声。
    楼下响起脚步声,应该是神父们早起,开始打开门窗透气。
    赵戈看向窗外,天色乍然从深蓝变得透亮。
    想了一晚上符与冰,今日见的第一个人也是符与冰。
    起承转合得好像这世间没有间隙。
    只有符与冰。
    赵戈撑开油纸伞和符与冰一起往医院方向走。
    经过后院花圃的时候,赵戈把伞放低,但还是被喷泉喷到了几滴水。
    水珠落在身上,让人不由想起昨日的雨雾。
    “阿姐...”
    符与冰转头看赵戈。
    “昨夜睡得可好?”
    不好。
    非常不好。
    甚至可以说寤寐难安,看了一晚上动画影片,癞皮大爷睡着了她还没睡。
    清醒了一晚上,现在踏入日光下,觉得光影都带着股模糊。
    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转弯。
    “不错。”
    一路上赵戈的脚步都带着股一晚上没睡的虚浮,还没有脚跟后癞皮大爷走得平稳。
    油纸伞拿得颠簸。
    要是伞檐上挂有摇铃,肯定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一会儿铃声重,一会儿铃声轻。
    最后铃铛和铃铛纠缠在一起,线打成结。
    离医院越近,赵戈的眼睛就越疼。
    如同地下般的疼痛。
    本以为来过一趟,算是心里早有准备,但真的看到医院大楼的时候,她的脚步却又停滞了。
    虚无的铃铛在半空中晃了晃,晃得心慌。
    每来一次医院,都不得不承认一次自己的懦弱。
    懦弱地站在大楼旁的林荫旁,害怕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害怕看见白大褂。
    符与冰陪着赵戈站在林荫隐蔽处。
    上一次陪她的是他,这一次还是他。
    这么一想,确实如同白昼于夜色般,毫无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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