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炭火正旺,祁元修端着一碗冰糖雪梨茶进来的时候,瞧见秦叶悠还在低头伏案翻看着什么。
    便将茶盅放在她的手侧,轻声提醒道:“这段时间绿萝说,一直听你干咳,想是天气干燥就没能好好保养自己。”
    秦叶悠正低头认真对比着,可能出现在朱大婶子身上的病症,便没抬头只说:“好香的味道,是冰糖雪梨吧。这时候还能寻得到雪梨,我的夫君真的好本事呀。”
    听到自家夫人的夸赞,祁元修的嘴角不经意间的微微翘了翘,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写了一会儿,说道:“那朱大婶子一家人,真是脑子极其糊涂。明摆着是讹诈,在场的人也都听的分明,还在那里死鸭子嘴硬。”
    一想到这两个人,屡屡扰的秦叶悠不能好好休息,祁元修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而秦叶悠声音轻柔:“可也毕竟是一条人命啊,更何况那朱大婶子体内的毒,的确是少见,若是我能够搞清楚的话,说不定以后也用得上。”
    祁元修点了点头,伸手轻轻的帮秦叶悠揉捏着肩膀:“好,那我陪着你。”
    秦叶悠伸手,将笔蘸饱了墨汁淡淡,又想起了今日白天发生的事情,她虽然察觉到了朱大婶子的毒,是今朝下的新毒,但是一番质问下来,那朱大婶子的丈夫,明显是心虚了。
    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表面上如此蛮横,但是却胆小如鼠,被众人七嘴八舌的一番质问,直接带着朱大婶子回家去了。
    不过,如今毒素尚未查清,带回去或者留在这里,倒也没有区别。秦叶悠便放任他们离去了。
    只不过……秦叶悠想起那男人走之前的眼神,分明是一种让人看着心惊的,想要鱼死网破的表情。
    “我有些担心,夫君。”秦叶悠回头,对正给自己捏肩膀的祁元修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
    “哦?怎么了?”男人停下了手,坐在她身边,一副认真听她讲话的表情,让秦叶悠心中微定。
    “那个朱大婶子,我听说她丈夫对她很是不好,你看这一次,朱大婶子的丈夫竟然能够让自己的妻子服毒,忍受毒药侵蚀五脏六腑的痛苦,也要诽谤诬陷了我。”
    她的语气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担心……她丈夫为了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会无所不用其极。”
    听到这两个泼皮无赖,祁元修冷冷一笑说道:“哪有什么当紧?他们两口子只不过是蝎子跟蜈蚣一起生活,反正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秦叶悠轻轻叹了口气,端起了放在一边的冰糖雪梨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只觉得清凉而微甜的茶水,缓缓的沁入脾脏,好像原本内心的不安,焦躁,都被这汤色雪白透明的茶,给抚慰了。
    大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纷纷扬扬落得无声无息,只有一丝丝的冷风顺着缝隙,慢慢的顺到屋子里,虽然房子烧着干柴火,可是朱大婶子仍是觉得冷,透骨的冷。
    她还没有等到当家的给自己服用解药,只是迷糊着半睁开眼,看着窗外面飘着像是鹅毛一样的大雪,漫天卷地的铺满了整个世界,白茫茫的。
    明明身上时裹着毯子的,可是朱大婶子却觉得身子上冷一阵,热一阵,热的时候就好像是在夏日正午里,站在炉灶旁边,有无数个小火球在身上滚来滚去,可是冷的时候却又好像赤着脚,在冬日的井边提水。
    “当家的……”她迷迷糊糊的喊着:“当家的……解药,给我解药。”
    “妈的,叫什么叫!叫唤什么!你叫魂呢!”男人愤怒的从屋外回来,夹杂着一身的风雪,让朱大婶子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你,你还没有给我解药,我快要撑不住了……”
    咳嗽着艰难道:“胡德仪刚生下了和睦帝姬正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又是晋康翁主的女儿自然十分矜贵。”
    看着自家婆娘坐在椅子上面,一歪一歪的模样,朱大婶子的丈夫冷哼一声“哼,你不过就是多咳嗽了几声,那里就那么娇气了!我跟你说,你没听到秦叶悠那个小娘皮今天说什么吗?她查出来你这个又一次吃下的毒,哼,小娘皮不好骗,你今天就不要吃解药了!”
    听到自己当家的居然这么说,朱大婶子急的脸色发白,匆忙说道:“可是,可是若是没有解药,我,我很快就会被毒死的!”
    话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朱大婶子家的男人此刻正坐在桌边,脸上满是隐忍不发的怒气。而朱大婶却在毒药的作用下,觉得身体慢慢的开始疲倦,疼痛,四肢麻木冰凉起来。
    她感觉自己喘得甚至喉头都有些发紧,哑了声音祈求的说道:“当家的,求求你,咱们不去找,找秦大夫的麻烦了,求求你,把,把解药给我罢。”
    而她话音刚落,却听见“砰”地一声,却是男人狠狠的将茶杯摔在了桌子上。
    一脸不耐烦地大声嚷嚷道:“你懂什么你!那咱们要是能讹到她,不仅仅是咱们的孩子能赎回来,就连以前的宅子都能拿回来!她们这种人家,那手指头缝隙漏出来的,都够咱们吃喝一辈子了!”
    朱大婶的视线模糊了起来,她强撑着自己的身子,想要自己去拿解药,却发现,现在毒症已经发作到她连说话,都只能够气息的时候了。
    “我,我求你了,我,我快撑不下去了……”女人瘫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可怖。
    脸色更是苍白的吓人,而男人却别过头去,视而不见道:“你且忍忍!忍忍!忍了这一时半刻,以后有的是好日子!他奶奶的,你这个臭娘们,就是喜欢跟老子装样子!”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子里开始静的吓人,再也没有了朱大婶子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只有雪粒子轻轻的打在屋顶砖瓦上的声音,深夜之中,落雪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男人回过头去,看到已经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的女人,他有些胆怯,却又装着胆子走上前去,将手指颤颤巍巍的放在了朱大婶子的鼻下。
    已经,了无气息,朱大婶子就这样死了……
    “哼,你的死要是能带来一笔不小的财富,老子也算是没白娶了你这个婆娘,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老子找不到,好用天天听你咧咧?”
    朱大婶子的丈夫大着胆子伸了手,合上了女人至死不曾闭上的眼睛,想了想觉得屋子里面若是一晚上躺着个尸体,心里终究是有些瘆得慌。
    便使了力气,将女人抬了出去,大雪漫漫,一点点的抚上了她满是血污的脸。而朱大婶子,占了一辈子的小便宜,却一直都在为这个家打算,她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在丈夫的贪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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