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一见这阵势,吓得脸色发白,直呼来人,却还是让文王给冲了进去。
    寝宫内,皇上刚被太监扶了起来,突地听到王公公的呼喊声,正一脸惊愕,还未来得及发怒,抬头便见文王闯了进来。
    皇上的脑门心几跳,心头的愤怒瞬间蜂拥而至,一双眼睛只瞪着文王,愤恨地怒斥道,“你,你给朕出去,谁,谁允许你这等野种进来的……”
    那一声‘野种’,将原本就失去了理智的文王,彻底逼疯了。
    一时也没有了耐心再去同他解释,文王直接拿出了自己带来的一把小刀,上前便擒住了皇上的胳膊,二话不说,一刀子割在了皇上的指头上。
    回头再从几面上取了一碗皇上刚用过的白水,将皇上那手指头上刚流出的鲜血直接滴了进去。
    屋内的太监,个个都还顾及着他是王爷,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冲进来袭君。
    等到皇上和太监反应过来,大呼,“护驾”时,文王又立马松开了皇上的手,后退了两步又用手里的刀子,一刀子割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将自个儿的一滴血滴进了碗里。
    做完了这一切,文王才激动地抬起头看着皇上,期盼地道,“父皇,你再等等,儿臣这就证明给您看,儿臣就是父皇的儿子,身上流淌着的是父皇的血脉……”
    皇上却如同看疯子一般,厌恶地看着他,忍不住又骂出了一声,“孽畜!”
    文王这会子什么都听不进去。
    转身便将那碗搁在了皇上跟前的木几上,一面紧张地候着,一面碎碎念叨,“父皇再等等,再等等……”
    然,还没等到那两滴血相融在一起,便被及时赶来的护卫拧住了胳膊,将其硬生生地拽了出去。
    皇上已经气结,指着文王道,“给,给朕关起来!同她那好母亲呆在一起,永辈子都别想出来。”
    这一刻,皇上完全忘记了跟前这人,是自己花了十几年的功夫,亲手带大的孩子。
    曾经被他捧在心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生怕他受了委屈,被人欺负。
    如今却恨不得让他立马消失在眼前。
    往日有多爱,如今就有多狠。
    皇上此时的眼里只有厌恶,一通怒斥之后,身子都在发抖。
    造孽啊。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遭此报应……
    范伸赶在最热闹的当口,一脚跨了进来。
    刚到门口,便遇上了被押送出来的文王。
    文王眼睛一亮,挣扎着扭过头,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急切地看着他,“范大人,看在这么多年本王同大人的情分上,还请大人,让父皇好生看看那碗水……”
    那碗里是他和父皇的血。
    母妃告诉他,这是他们唯一能自证清白的东西。
    只要父皇看了,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会有错的。
    文王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护卫强行拉开,文王还没有看清范伸是什么神色,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被侍卫拖出去后,文王脖子都扭断了,声音都带出了哭腔,“大人,大人一定要帮帮我啊……”
    范伸脸上没什么表情,抬步进了里屋,御医已经在为皇上包扎那只受伤的手指。
    范伸走上前唤了一声,“陛下。”
    皇上脸上的愤怒还未褪尽,咬着牙又是一声,“孽畜”骂出了口,抬头对着范伸便道,“朕心慈留他一命,他竟敢跑来伤朕……”
    范伸没出声,转过头看向了木几上的水碗。
    黑色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盯着那碗内渐渐相融的两滴血,想起了适才文王的托付。
    要说情分,倒是有的。
    若没有文王,今日的这一切不会如此顺遂。
    范伸也不是那等绝情之人,好心地劝了一句皇上,“王爷应当不是想要伤害陛下,而是想同陛下滴血认亲。”
    皇上哪里不知道文王是什么意思。
    可这会子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很明了了。
    她的母亲是朱侯爷手底下的一匹瘦马,曾是江南湘云阁里的头牌,在没有认识自己之前,不知道已经见过了多少男人。
    而那朱成誉,他怎可能就没碰过?
    是他亲口听见她身边的嬷嬷说出来的,文王就是他朱成誉的儿子。
    种种铁证,摆在了他面前,再让他了来滴血认亲,那不就是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添上一道口子,让他愈发痛苦难安吗。
    皇上瞧也没瞧一眼,直接对身后的太监吩咐道,“扔出去。”
    范伸没再说话。
    该做的他做的。
    皇上不看,他也爱莫能助。
    待御医替皇上包扎好了手指,皇上才从床榻上起身,带着范伸去了外屋。
    那画像还搁在木几上,画师也还跪在了地上。
    见证了这屋里所发生的一切之后,画师早就摊在了地上,起也不是,跪也不是,见皇上走了过来,战战兢兢地又开始磕起了头,“陛下,饶命啊……”
    然进了这儿,看到了这些之后,怎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
    皇上拿起了那副画卷,毫不避讳地递给了范伸,“前阵子你找的画师,昨儿被王兆碰上了,朱侯爷之所以要你的命,便也是在此。”
    范伸接过,翻了一阵,便停在那,不再动了。
    皇上知道他看见了,伸手从他手里又拿了过来,缓缓地放在了身旁的灯盏上,火苗子一升起来,带着一股浓浓的黑烟。
    皇上忍着那呛人口鼻的味儿,目光一瞬露出了苍老,“朕这二十几年,可算是白忙了。”
    差那么一点,就险些替别人做了嫁衣。
    有了那护心丸,皇上再想起这些,心口倒是没有了之前的梗塞,平息了不少。
    范伸不吭声。
    皇上沉默了一阵,手里的画卷彻底地成为了灰烬后,便侧头看了范伸一眼,吩咐道,“处理干净。”
    范伸上前,利落地抬起了那画师的下颚,喂了一颗药丸到了那画师的嘴里。
    不过片刻,画师便倒在了地上,吐出了白沫。
    王公公赶紧将人抬了出去。
    屋内刚收拾干净,太子便来了,来同皇上汇报秦裴两家的案子,“儿臣从大理寺调出了案宗,一一查证后,秦裴两家确实是冤案……”
    皇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目光几度出了神。
    等到太子禀报完了,见皇上迟迟没有反应,才出声唤了他一声,“父皇……”
    皇上闻得这一声,才猛地回过神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太子,又是一阵恍惚后,才轻轻地道,“翻吧,今后有什么事儿,你同范大人商议便可。”
    午后太子才走。
    皇上这才吩咐范绅道,“再去替朕办件事。”
    范绅起身,等着他的吩咐。
    皇上抬起头,那眼里的阴鸷一瞬浮了上来,看着范绅,狠绝地道,“想个办法,灭了韩家。”
    就像当年朱侯爷陷害秦家和裴家一样,要韩家一个不剩。
    这样,太子就是他周家的了。
    他可以倾尽一切扶持他上位,未来的天下,只能是他周家的,任何外戚都不能干扰。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太子好。
    范伸在他的注视之下,脸色平静,并没有过多的意外,“好。”
    “先回去吧。”
    ***
    姜姝记得很清楚,范伸已有七日没回侯府了。
    她闲着无聊,已经同几个府上的几个表姑娘,和堂嫂子摸了好几日的牌,输了不少银子。
    虞莺看着她那副提不起劲儿的模样,调侃道,“这表哥要是再不回来,嫂子怕是要将他库房里的东西输空了。”
    第108章
    姜姝原本手气就差, 再加之心神不宁,不输才怪。
    虞梦胳膊肘碰了一下虞莺,没好气地道没, “姐姐差不多得了,这一趟侯府回去,你连自个儿的嫁妆都给凑齐了。”
    桌上一阵哄笑。
    再开始出牌,对面三房屋里的三少奶奶吴氏便开始有意无意的让着姜姝,一轮下来还是没见其赢, 三少奶奶便笑着道, “弟妹这怕是特意拿银子出来,同咱们消遣的。”
    这话倒没说错。
    姜姝确实是闲着无事。
    范伸走的第二日, 姜姝还没什么感觉,同春杏学起了绣花, 过了两日,便觉得日子枯燥无味了。
    跟着晚翠在侯府溜达了一圈后, 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打发时辰, 便主动去寻了几个表姑娘摸牌。
    前几日落雨, 几人便都窝在虞莺的院子里。
    今日雨停之后,侯府如同被洗过一番, 焕然一新,院里的芭蕉和花藤也仿佛在一夜之间冒出了新芽, 嫩绿嫩绿的叶子入眼一片生机勃勃。
    虞莺往屋外瞧了一眼,临时起意,拖着众人挪了个地儿,去了后院假山处的石桌旁。
    “咱也不能光顾着摸牌, 得出来透透气……”虞莺说完还看了一眼姜姝, 笑着道, “尤其是表嫂子。”
    表哥几日未归,嫂子心头的那愁绪都已经挂在了脸上。
    藏都藏不住了。
    这段日子姜姝同几人玩熟了,偶尔也跟着一道开起了玩笑,当下便冲着虞莺笑道,“你不就是想换个地儿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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