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一次,无论赵明锦是否赴约,结果都是一样。
    “父王已生了休养生息之心,断不会又命阿穆达行挑衅之事。我本以为他抓我,只是为了防我回北泽与他争王位,如今想来,是我错了,”他心神慌乱,“卓穆乃阿穆达心腹,阿穆达连他都杀了,可见……”
    “所图之大,已远超你我想象,”赵明锦将话接过来,问道,“师兄在北泽时,可听说阿穆达新收了什么幕僚么?”
    “未曾。”
    她沉默下来。
    难道真的是阿穆达长进了?长进的都敢对自己父王下手了?
    控制北泽王宫,又借献祥瑞之名入京,于阿穆达来说,约莫可以算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且不论他想得的“虎子”是什么,就说他只率二百铁骑而来,石相和永昌侯又都被囚禁着,若他真在京城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根本不会有人侧应于他,最后难道不是引火自焚?
    想到这里,赵明锦愈发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阿穆达敢来,就说明有了万全的准备,如今想逮他的纰漏肯定是难,所以只能从湘绿公主身上下手。
    那湘绿公主,与阿穆达不见得是一条心。
    “小锦,”明斐看着她翘起的嘴角,有些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赵明锦将今日宫中之事三言两句地说与了他,说罢还颇感慨的拍了拍胸脯:“师兄你说,我是不是愈来愈聪明了。”
    “你……不喜欢王爷了?”
    “……”
    男子的想法果然是一个样子,她的做法在他们看来,就是在将叶濯往外推。
    “师兄,你可想过,一个人会喜欢上另一个人,它的根本是什么。”
    明斐拧眉想了想,没说话。
    “这世上除了血亲之外,人与人或会成为异姓兄弟、姐妹,或会成为知己,或会成为夫妇,”赵明锦的声音变得严肃认真起来,“无论是何种感情,最根本的不是信任么?叶濯给了我这种信任,让我笃定,这世间纵有百媚千娇,他都只会守在我身边。”
    “你就这么信他?”
    “是,我信他,”她又话锋一转,笑的更深了些,“退一万步讲,若他当不得我的信任,这次不正好能考验出来。他要是真瞧上了那湘绿公主,我就揍他一顿,然后把休书丢到他脸上,拎着我的银枪去闯荡江湖。”
    话音落下,明斐尚未说什么,一道温润的声音先从身后传了过来:“就算想闯荡江湖,也要带着本王一起,”叶濯缓步走进来,眼角眉梢带着无尽的笑意,“这一世,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赵明锦回眸,与他四目相对,眉眼弯弯,开口的话却是对明斐说的:“师兄你瞧,我不信他都不行。”
    虽然还不知晓阿穆达想在京城掀起什么大风浪,但有一点能确定,他想拿回赵明锦在岳州府向学监家中寻到的那个镶金盒子。
    或者说,他想拿回盒子里面装的东西。
    总之,他没有得手,不想离开京城,而没弄清他到底要做什么,皇上和叶濯也不能让他走。
    双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达成了“共识”。
    小半个月下来,阿穆达倒是没甚大动作,赵明锦和湘绿公主的往来却极频繁,关系有了很大的进展。
    两人会一起逛集市,一起去仙云楼吃新上的招牌菜,湘绿甚至会直接问赵明锦叶濯喜欢吃什么菜式,喜欢穿什么样的衣衫,平日里喜欢做什么事,喜欢听什么曲子,总之事无巨细。
    而赵明锦发现,这些问题她竟然一个也答不上来!
    叶濯似乎知晓她所有的喜欢与不喜欢,可她……竟一直这么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他的偏爱,却从未在意过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她这个王妃,当的也忒不称职了些。
    赵明锦向来是个知错就改的,当日回府就直奔了点墨阁而去,叶濯见她从外面进来,朝她招了招手。
    她走近,想着要好好同他说话,所以故意没站到他身侧,而是隔着书桌与他对望。
    “叶濯,你喜欢什么。”
    叶濯一怔,继而眉眼一软:“明知故问。”
    这怎么是明知故问呢!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她从他手中抽出笔,又拿了张纸,一副准备写下来的架势,“你说,我记。”
    “……”
    叶濯还是没说,不过他动了,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一手撑在她身前的桌案边上,一手握住了她的手。
    “……我会写字。”
    “阿锦,”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我带着你写,记得会更牢固些。”
    “……”
    他从背后这般抱着她,分明是来乱她心神的!能记住才是怪了。
    正腹诽间,叶濯掌心稍稍用力,带着她的手,在宣纸上落笔,一笔一划,写的既慢又认真。
    只两个字,写了好半晌。
    “好了。”
    “……”赵明锦看着上面大大的“阿锦”两个字,有些哭笑不得,“我问的不是这个。”
    最后叶濯究竟喜欢什么,还是没问出来。
    翌日一早,叶濯带着景毅出了府,赵明锦用过早膳,去了倚月轩。
    算算日子,湘绿公主也该忍不住了。
    他将天墨与景流也一并唤了去,鱼儿能不能上钩,端得看配合的如何。
    “娘娘,”红儿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门口的侍卫传话说,门外有人求见。”
    “果然来了,我方才说的你们可都记下了?”
    明斐与天墨都点了头,景流倒是有些犹疑:“点墨阁除王爷与娘娘外,他人不得入内,北泽之人……”
    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明斐,意味明显。
    景流知晓明斐的身份,怕他用的是苦肉计,会从点墨阁里看到些对叶濯或是对南渊不利的机密。
    是个谨慎小心的性子。
    “景兄弟放心,在下入点墨阁,只会停在门后,不会去其他地方。”
    赵明锦沉声:“依计行事,若出了旁的事,我自会向王爷交代。”
    “属下遵命。”
    布置妥当后,赵明锦带着红儿往外走:“去前面传话,将人带到碧锦园。”
    “是,”红儿虽应了,却犹豫着没走,“娘娘,来人是个男子,您在碧锦园见他,王爷回来若是知晓了……”
    “男子?”赵明锦打断她,“来的是谁?”
    “说是北泽王子,阿穆达。”
    “……”
    往日她与湘绿公主相约出游,阿穆达从未现身过,今日怎会突然来府上拜访,还挑了个叶濯不在的时辰。
    “红儿,帮我带几句话给景流。”
    赵明锦迅速地交代了她几句,红儿听罢点头,又有些担忧:“娘娘是要出府?您一个人……”
    “不是我要,是他想让我出府,”她轻笑两声,带了几分讽刺,“人都送上门来了,不瞧瞧他想做什么,岂不可惜。”
    第74章 、073
    赵明锦到得门边时,阿穆达正等在石阶下方,手抚着马背上的鬃毛,一下又一下。许是听到脚步声,他微侧过头来。
    视线隔空相接,赵明锦吩咐门口守卫:“牵我的马来。”
    “是!”
    守卫领命而去,她抬脚走下石阶,阿穆达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欠揍:“从侍卫传话到赵将军现身,大半个时辰过去。小王还以为这长安城风和景丽,王府日子安然,以至于赵将军一身铁骨都化作了绕指春水,万事都需仰赖他人了。”
    听了他这番说辞,赵明锦啧啧两声,摇头感叹:“要不怎么说北泽是小国,堂堂王子都这般没见识。可惜我家王爷今日不在,不然便带你入府开开眼界。”
    “哦?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胜宁将军,如今在王府竟要仰人鼻息了?”
    “阿穆达,想来你我久未交手,你是忘了我的脾气了,”她活动了两下筋骨,侧过身子,“有胆量,你就跟我进去,王爷不在,正好我挑了你脑袋时也没人敢拦。”
    话音落下,阿穆达一噎,脸色如吞了只虫子一般难看。
    恰好侍卫牵了马过来,赵明锦接过缰绳,斜眼看他:“怎么,怕了。”
    他不接话,只是道:“有胆量就随我来!”随即翻身上马,径直调转马头,打马便走。
    赵明锦本就是想看看他要出什么幺蛾子,自然纵马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北城门,沿着护城河愈行愈远。
    到得城外山林脚下,行人寥寥,阿穆达才勒了缰绳,从马上下来。
    两人站在河边上,中间隔着五六步的距离,俱皆沉默,且沉默的有些久。
    赵明锦扭头看他一眼,只见他正望着澄静的水面在那儿装深沉。
    她淡声道:“有话快说,莫耽误我回府用午膳。”
    “小王带赵将军出来,是因有许多事要说,至于先说哪一件……”
    这人是有什么毛病,分明脸上每一寸神情都急切地叫嚣着想要立刻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好看她听过之后的反应,但嘴上却吞吞吐吐颇不爽利。
    阿穆达还真是摆不清自己位置,眼下是他想说,而她听不听全得看心情。
    听出他故作犹豫,赵明锦转身抬脚就走。
    走出两步,身后的人急了,也不琢磨先说哪一件好了,直接道:“将军故人托小王捎了信过来,将军不想看看么?”
    她顿住,眸子微微眯起。
    阿穆达就在这时站到她面前来,那封信……不,不算信,只是一张字条,此刻就捏在他的两指间。
    秋风乍起,字条在他指尖晃荡,寥寥几字深深浅浅的撞入赵明锦的眼中,寒意骤然从胸口涌出,游走遍四肢百骸。
    一切安好,勿念。
    不知是谁写的,也不知是写给谁的,没头没尾的六个字。
    “这字迹,赵将军很熟悉罢。”
    是,她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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