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我老家看看吗?”
    “好啊。”叶辞说,“好久没玩儿了,我是该给自己放个长假了。”
    庄理笑着应了,收线后,撞上小小羡艳的目光。庄理睨她一眼,接着问起她在大牌时装屋实习的事情。
    火锅热腾腾,欢声笑语间是浓烈辛辣的情谊。
    *
    翌日早上,庄理送小小去机场,就一直在航站楼等着。叶辞拎了一个圆筒行李包,另一只手插在羽绒服兜里。
    “瑾瑜闹着跟我一起来。”他走到庄理面前,两人的羽绒碰在一起。他笑,“没让她来。”
    庄理无奈,正要迈步,叶辞牵起她的手揣进自己兜里,“天冷,帽子围巾手套,统统不戴。你赶什么时髦。”
    “赶时髦才不会穿羽绒服好不好!”
    庄理没好气乜了眼空气,可是唇角上扬,像吃了蜜糖。
    庄理租了一辆适合跑颠簸公路的suv,驶出机场路,直接上高速往达州方向开。
    车载电台在放老歌,沿途与他私奔般恋爱,再挤逼都不放开。
    叶辞看着窗外景色,摸了摸下巴,“你不会想和我私奔吧?”
    “是。”庄理斜睨过去,似乎从无变化的背影中察觉出了什么。
    那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将尘世埋了个干净。之后这段时间,他们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叶辞为处理后续事宜而忙碌,庄理卖力地工作以给自己正名。
    他们还没有谈论,无论是叶家还是任敏,这数年的恩怨,这一系列争斗。
    庄理觉得,现在的叶辞比痛失挚友的时候还要倦怠无力。只是这份倦怠,将会伴随一生,不得袒露。
    “你后悔吗?”庄理轻声问。
    “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后悔。”好一会儿,叶辞又说,“你会有一种感觉么,这是你一个人的路,你要笔直地朝尽头走去,你要耐心、安静,排除外界任何干扰。”
    “我明白。”庄理说。
    “我有一种……抵达了终点的错觉。可是到了这个地方,你发现终点还在前面。”叶辞说,“人可能只能无限接近终点,没法抵达。”
    庄理想了想说:“因为不存在……?”
    “嗯。”
    “叶辞,你怎么不问我到底要带你去哪里?”
    “不是老家么。”
    “是老家。”庄理笑了下,“但不是回我——”
    “我知道。”叶辞眉目柔和些许,“你要带我去看你外公外婆。”
    庄理缓缓眨了下眼睛,像心跳,重重落回。
    “你怎么知道?”
    叶辞说:“你有一句话说,生活就是他们最好的语言。印象很深,所以我后来去尝试理解你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什么生活?”庄理问。
    叶辞想了下,点额角,“我们得一起生活才清楚,我们能创造什么样的生活。”
    生活是索要,是斗争吗?
    我们抗争,我们创造。
    他们在路上吃了面食,驱车来到乡下。城乡建设,村子里的主路拓宽,修了公路,但车仍只能停泊在路边,他们提着袋子走小径。
    庄理远远指着一片就无人居住的房舍说:“最里面,我外婆家。我在厂区长大,小时候和妈妈他们回来,我总说‘黑黢黢’,吵着要走。”
    “你从小就怕黑。”
    “嗯,从小就喜欢亮晶晶。”庄理抿笑。
    绕过种植蔬菜的田园,踏过杂草已没过腰间的荒废的田野,他们来到坡上一个小小的墓群。
    “外婆外公,我回来啦。”庄理轻快地说,下巴往另一边点了下,对叶辞说,“那是我祖祖他们的墓。”
    他们点香火,庄理鞠躬,就见叶辞径自跪拜下去。叶辞说,感谢二老给了小理美好的回忆,养出这么好的女孩。叶辞说,保佑我们平安顺遂。
    庄理觉得烟熏到眼睛了,别过脸去。
    外婆信教,所以只燃白蜡,放一束菊。然后一起给外公烧纸钱。火势旺盛,庄理说往后一定红红火火。
    将手里最后的钱纸丢进火堆,叶辞从袋子里取出鞭炮,拆开铺放。
    “快过来。”
    鞭炮噼里啪啦炸响,庄理跳到叶辞身旁。手一搭上来,他牵着她往坡下跑去,山路小径崎岖,杂草丛生,树枝从山壁延伸过来,擦刮他们的衣服甚至脸颊。
    “阿辞。”她笑着让他慢点。
    叶辞在坡下水田间的小路上回身,望向已看不见影的坟墓。
    “走了。”
    “嗯。”庄理也远远望了一眼,那成片的空荡荡的房舍。
    来到马路边,叶辞让庄理坐副驾驶,他来开车。
    “去哪里?”
    “南方小孩,带你去看雪山。”
    庄理怔了怔,蓦然想到从前参与了却未尽的项目,“去云南?”
    “去云南。”
    他们在城镇购置了保暖的衣物、帐篷和食物,而后上了国道。叶辞说:“我带瑾瑜出来的时候,就想你要是在就好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叶辞说,“想念一个人没有为什么。”
    “你想我吗?”
    “想你。”
    “我也是。”
    昼短夜长,夜晚经过城镇,庄理说找个地方睡一觉,叶辞却是不肯。他眸眼清澈明亮,好似期待一场修学旅行的高中生。
    累了就在车里小憩,醒来开始听音乐,叶辞发动车驶出去,握着方向盘,脸朝那边偏,一块饼干就塞进了嘴里。
    一切都离得远了。
    他们只有彼此。
    他们说了好多话,多到庄理仿佛听了一个人的历史。困顿入睡之际,她喃喃念着,“真想更早就遇见你……”
    “没有更早,不会有更早。但还好遇到了。”
    叶辞转头,看见庄理窝在放到的座椅里,裹着彩色编织毯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庄理有点分不清时间。阳光照耀,远处雪山连绵起伏,她和这辆车置身于汪洋的向日葵花海中。
    座椅上没有人。庄理瞬间清醒,发觉这不是梦境,她急急忙忙拨打电话,就听见铃声自后座传来。
    叶辞揉了下眼睛,睡眼惺忪地坐起身。
    庄理嘴唇颤动,从座椅间挤过去,钻到后座,也扑进了叶辞怀里。
    “怎么了?”
    爱是占有、恐惧、放手、信任、幻觉……。爱是无论在哪里下意识寻找你的踪迹。爱是吻。
    逼仄的空间里,编织与毛绒绒的毯子凌乱,他们像从没接吻过一样去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艺术与金钱、名利与爱,关乎能否在杂质中提炼纯度。这篇文和之前的故事相比似乎不那么纯情,希望想要表达的都传达到了。
    每一次看到上一篇甚至从处女作追读过来的读者,看到新读者成为老读者,就会多一些坚持下去的力量。感谢各位和我一起体验这段爱恋,让我们下一局《四喜》再会吧。
    2021.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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