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月沉默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她这会有些不确定赵曦云到底是不是自尊心作祟了。以她对赵曦云的了解,这正是踹掉四驸马还不会招来父皇反感的好机会,换了以前的赵曦云,怕是早就哭哭啼啼地将这奸情告诉父皇,如此既能名正言顺地休掉四驸马,还能严惩“红杏出墙”的武令哲。
    可她却没有。
    非但没有,还帮着武令哲在父皇面前粉饰太平。
    难怪赵曦芷会说她受了别人的气,难怪赵曦云说大家都在看她的笑话。
    可既然是笑话,又何必执着着不放呢?与其受这样的侮辱,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来得更畅快些。若是在当初发现有异之时及时将此事解决了,警告武令哲顾着武家不要轻举妄动也好,认清武令哲及早和离也好,总不至于到如今这地步。
    赵曦月沉沉地叹了口气,初来时的那份宁静与悠然在这一刻彻底告终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会再去考虑是非对错已经晚了,倒不如想想该怎么解决。只是听赵曦云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彻底怨恨上自己的,就算她真的有心想帮她这一回,想必对方也不会领情。可说白了,她们不过是姐妹二人幼时的一点龃龉,虽说没法姐妹情深,但也不至于耿耿于怀至此吧?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殿下,该用膳了。”行露轻声细语地说着将斋菜摆在小几上,“奴婢打听过了,伽蓝寺的素斋一向很得女眷们的口味,您尝尝合不合口。若是不合口,再给您换御厨准备的素斋。”
    “就这样吧。”赵曦月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等皇祖母歇完晌,还得陪她老人家参拜佛祖,做完晚课才能用晚膳,你们也都去进膳吧,不必伺候了。”一想到参拜的时候势必要见着四公主,她就更想叹气了。
    行露和青佩面面相觑,行礼退了出去,留赵曦月独自在禅房内百无聊赖地戳着碗中的米饭。
    行露说得不错,伽蓝寺的素斋的确是清爽可口,是宫中难寻的滋味。只是这会她正发愁,难免有些食不知味。偏巧谢蕴和赵曦珏都不在,她连个能商量的人,心下愈发无奈了。只好匆匆吃完了碗中的饭菜,摊在炕上漫无目的地神游。
    她终究不是个怨天尤人的性子。仰面发了一会呆,便将此事暂且放到一边了。左右这几日她们都得在伽蓝寺里待着,京中的事儿传不到寺中,也急不在这一时。打定主意,赵曦月扬声唤了行露二人进来收拾了桌上的饭菜,靠在大迎枕上闭目养神。
    下午要在佛祖面前做功课,没个把时辰想来是散不了,她可得好好养精蓄锐才行。
    “殿下,有一事奴婢不知道该不该问。”知道赵曦月没睡着,青佩坐在脚踏上大着胆子问道。
    赵曦月翻了个身,侧面朝外躺着,声音也因此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你是想问本宫为何要帮四皇姐?”
    “四公主打在宫里就总是欺负您,今日更是当着您的面出言不逊,奴婢光是想都觉得怄地慌。”青佩咬着嘴角嘟嘟囔囔地说道,“如今她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就算殿下当真出手替她惩治了四驸马,那位怕是也不会领您的情,您又何必为此劳神呢?”
    赵曦月闻言轻轻笑了起来:“你这打肿脸充胖子说得倒是极对,四皇姐一向要强,事事都要做掐尖的那一个,今日这样的境地,未必不是她咎由自取。”
    当年为了定下四驸马的人选,皇后是极为上心,挑了好些侯门子弟都不称赵曦云的心,可以说是千挑万选才定了武令哲这位无论家世才学相貌都堪称上佳的公子哥。当时已尚了公主的三位驸马,没一位能比得上武令哲,叫赵曦云得意了许久。四公主同三公主之间的不和,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若咱们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这笑话看了也就看了。可我与她生在皇室,有许多时候,还要顾及着皇室的威严。”赵曦月说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而四皇姐背后,还有一个镇国公府。本宫就是不为了她,为了柳家姨母和几位未出嫁的表妹,也不能让武家为所欲为。要知道,哪怕在寻常人家里,也万万没有由着夫家欺负自家姐妹的道理。”
    知道赵曦月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可青佩还是止不住抱怨两句:“奴婢那是替您委屈。”
    “四皇姐若真冒犯了本宫,不说父皇,光六皇兄都够她喝一壶了。”提起赵曦珏,赵曦月的心情跟着好了许多,口气了不自觉地就带上几许骄傲,“她越生气,说明本宫过得越好。你说,本宫是选同她一样作茧自缚,还是由着她骂几句权当听戏好呢?”
    “两个都不好,”见赵曦月当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样,青佩撇了撇嘴角道,“您就心大吧,回头被坑了您着急都没用。”
    赵曦月睁眼瞪向青佩:“好哇,如今连本宫都敢奚落了,回头真得寻个嬷嬷好好教教你的规矩。”
    “那不是殿下定心胸开阔,不同奴婢们一般见识,奴婢才敢多说几句么。”青佩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
    两人又笑着斗了两句嘴,融洽的气氛叫推门进来的行露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推错门了。不过她家主子能重新打起精神总归是件好事,也没多问什么,只笑道:“殿下,前头的姑姑来传话,说是太后娘娘起身了,咱们是不是该过去候着?”
    赵曦月也觉得自己松快了许多,便点头让二人侍候自己起身,待收拾妥当之后又由小沙弥领着去了前殿。
    大雄宝殿内已坐了几排沙弥,他们团坐在蒲团上,半掩着目光低声诵念经书。赵曦月对佛经没什么研究,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可走进大雄宝殿之中,望着那尊将近八丈高的佛像,听着耳边嗡嗡的诵经声,她也不自觉地收敛了神色,轻手轻脚地跟着引路的沙弥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略扫了一眼,在场的无不是低眉顺眼,一脸虔诚的模样,其中有几人还跟着双手合十,口中低声诵念着什么。
    如此一来,她预想中与四公主撞上的尴尬场面,便烟消云散了。赵曦月松口气之余,又猛地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竟然就太后的右后方,与她家母后及贤贵妃站在一排。心中不免又有些发苦,今晨才因为皇祖母在方丈面前介绍自己被赵曦云冷嘲热讽,现下怕更是要让她觉着自己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哎,既来之,则安之。
    好在在这样的场合之中想要细想些什么也是做不到的。
    由了然方丈主持着安排众人参拜了释迦摩尼相之后,又领着众人绕道佛像之后参拜后壁上群雕着的一百五十尊佛像。仰面望着那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向下压来的一百五十尊佛像,震人心弦。
    正中的观音像手持净瓶,慈眉善目,透着一股普度众生的慈悲。
    赵曦月望着观音像半合的眸光,心中忽的涌起了千百种的感触,让她不自觉地热泪盈眶。
    “殿下,前世因今世果,昨日之事皆已归入尘土,还望卸于心房,以珍凤体。”不知何时,了然方丈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赵曦月面前,念了声佛号之后说道。
    那话仿佛意有所指,可等赵曦月收回目光想要再询问两句时,了然方丈以走到一旁为大皇子妃排忧解难了。
    赵曦月只好将了然方丈的话在心中细细咀嚼了两遍,却依旧不解其意,最后只能将这话当做是佛门弟子的几句禅语,暂且抛之脑后了。
    不出她所料,待众人拜过了药师佛自药师殿中出来,已然是暮色四合的时候了。大家陪着太后用过晚膳,见她老人家面露疲态,便纷纷起身告退。
    可不等赵曦月走出院门,便听见身后有人急急地追了上来:“康乐公主请留步。”
    一名小宫婢有些手足无措地行了个礼,吓得声音都有些打颤:“回、回公主殿下,我们娘娘请殿下到房里叙话。”
    在小宫婢来路方向的不远处,赵曦珏的生母良妃娘娘正站在廊下,橘色的烛光半笼在她脸上,模糊了她一贯温柔娴静的笑容。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有人从后面唤住她了,上一次是不欢而散,这一次依着她的直觉,怕也是些不尽人意的话题。
    赵曦月不免有些踌躇,可按理说以赵曦珏同她之间的关系,良妃娘娘寻她说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自己可能是被她那几位皇姐整的有些神经过敏。
    如此一想,她心下稍松,点点头叫小宫婢带路上前:“康乐见过良妃娘娘。”
    良妃一如既往地侧身避开她的礼,笑意温和:“殿下不必多礼,近日事多,难得寻到同殿下说话的机会,眼下天色尚早,殿下不如到本宫那儿尝尝本宫新做的点心?”又笑着添了一句,“本宫闲来无事就喜欢做这些小东西,殿下不要嫌弃才好。”
    “良妃娘娘亲手做的点心,康乐怎么会嫌弃呢。”赵曦月很是捧场,不用良妃多说,二人便并肩往另一侧走去。
    良妃素来喜静,此次到伽蓝寺所住的禅房也是个僻静之所,离正殿远的只能隐约听见几声鸟鸣。此次出行的后妃之中,比良妃分位低的大有人在,这般安排仿佛有心排挤她一般。
    似乎是怕她误会,良妃为她点了一盏茶解释道:“本宫图清净,特意请皇后娘娘为本宫安排个僻静之处。”
    赵曦月笑着应是:“的确是个清净之所,就是离正殿远些,偏劳娘娘了。”
    “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罢了。”良妃略提了一句,便将这个话题带过了,闲话道,“我们这些后妃难得有机会出宫一趟,都说伽蓝寺尊为国寺,不仅佛法高深,其内古刹景色更是一绝,可惜今次出来地早,瞧不见那些古木枝繁叶茂的模样。”
    听起来似乎的确只是想同她闲谈,赵曦月按下心中莫名的忐忑,跟着笑道:“过去康乐对伽蓝寺也是道听途说,不曾亲自来过,只是据说伽蓝寺内一年四季都有景色可赏,左右要在寺内逗留几日,娘娘不妨寻个清闲时候,叫个小沙弥带着四下里转转。”
    “哪儿就能有空闲的时候,”良妃叹道,“再者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在房中参禅,本宫也不好由着性子随意走动,冲撞了佛祖便是不美。”
    她笑眼盈盈地望着赵曦月,手中的调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碗中的甜汤,“说到这个,今日大殿之上,本宫瞧着殿下参拜之时与菩萨四目相对,仿佛有所感召,不知殿下可是在佛前许了什么愿?”
    通常用“说到这个”开场的,往往都是要进入正题了,赵曦月稍提了提心,面上却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能有什么感召,不过是听那些梵音听得有些走神罢了。至于许不许愿的,既然来了,便跟着走了个过场,只愿佛祖能保佑皇祖母与父皇身体安康,延年益寿足以。”
    “康乐公主一片孝心属实难得,换着旁人家的姑娘,在这情窦初开的年纪怕都忍不住想请菩萨保一保自己的姻缘。”良妃掩唇笑道,“难怪圣上对殿下宠爱有加,如此可人儿,若殿下是本宫的女儿,本宫怕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知该如何宝贝才好呢。”
    厚脸皮如赵曦月,这会也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赧然道:“娘娘过誉了。”
    良妃却轻轻摇了摇头:“殿下不必自谦,想本宫平生至此,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没能再生一个女儿。”
    赵曦月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兴致勃勃地当起了狗头军师:“娘娘如今还年轻地狠,不如再添个一儿半女,也好让康乐有个做皇姐的机会。”
    “此事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良妃脸上笑意未变,可是不知为何,那笑容看在人的眼中,总觉得有些凉,“自打殿下出生之后,陛下就给后宫所有妃嫔送了避子汤。还下了严旨,若有人私自停药,不论分位几何,都自己搬去冷宫自省。”
    赵曦月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手一抖便将茶盏中的茶水撒了些许在桌上。
    良妃的目光顷刻间柔了下来,还亲自用帕子渍去了桌上的茶汤,笑道:“瞧我,好端端地同殿下说这个作甚。殿下不必紧张,圣上的意思,本宫从未有过怨怼。只不过,想要个女儿一事,也的确是本宫多年来的心愿。”
    她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中的帕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殿下同本宫那不争气的皇儿自□□好,说句逾越的,在本宫心中早已将殿下当做本宫的半个女儿。要不然,本宫怎么会断然拒绝那歹人让本宫引殿下到静谧处再将殿下掳走的要挟呢。”
    赵曦月握着茶盏的手这会却稳如泰山,她抬眼直视着良妃的双眸,仿佛没听清良妃方才所说的内容一般,低声问道:“娘娘的话,康乐没听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佛寺部分的描写参照了灵隐寺_(:3」∠)_
    第九十二章
    “殿下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没听明白本宫的话。”良妃依旧保持着她温婉的笑容,与她以往每次在赵曦珏那儿见到的良妃娘娘并无差别。
    可如今再瞧着这张笑脸,她却没有往日里的闲事了。那张笑脸下的冷意她并不陌生,?当日赵曦珏为了救她受伤,良妃赶到时瞧她的目光中的冷意,?便是同现在一模一样的。
    见赵曦月不说话,良妃面上也没有什么着急的模样,?反倒像是个耐心的、循循善诱的长辈一般温声道:“殿下不必紧张,?本宫方才也说了,在本宫心中殿下一向同本宫的女儿无异。既然如此,?做娘亲的又怎么会出卖自己的女儿呢?”
    赵曦月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来,?脆声道:“康乐知道娘娘一向疼爱康乐,?只是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要挟宫中妃嫔,?娘娘大可告诉康乐与六皇兄,?我们必会为娘娘讨一个公道。”
    “此事便不劳殿下担心了,?本宫与此人还有些许交情,?若是贸贸然将他交给殿下,怕是会累及自身。”良妃又点了一盏茶,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的模样,?“只不过,?若是殿下肯帮本宫一个忙,那人于本宫倒也没什么用处,到时候要杀要剐,任凭殿下处置罢。”
    她微顿了一下,又笑道:“瞧本宫,?是犯了糊涂了,此事怎么能说是让殿下帮本宫的忙?”
    良妃是后宫中出了名的解语花,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到了她的口中,也能变得百转千回。可今日她明摆着是要同自己将话说开了,还是这样一副云山雾绕、不解其意的模样,便让赵曦月怀念起四公主直白的怨怼来了。
    她沉思了片刻,也不在劳神维持面上甜美的笑容,只凝神望着良妃,平静道:“娘娘有什么吩咐大可直接道来,不必这般遮遮掩掩地同康乐打哑谜了。明日还要晨起做早课,若没别的事,还请娘娘恕康乐先行告退。”
    “诶,殿下怎这般沉不住气。”良妃依旧是柔柔地笑着,探手轻轻摁住了赵曦月的手臂,“殿下可曾听说过,当年太后娘娘无所出,为保娘娘后位,长公主一力扶持一名生母早逝的小皇子稳坐龙椅的故事?大家都说殿下与当年的长公主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那么殿下何不学一学长公主,扶你六皇兄御极?以殿下在圣上心中的地位,太子之位花落谁家,不过是您的一句话罢了。”
    虽然隐约已经猜到良妃所为何事,但此刻听她直接说出来,赵曦月心头还是升起一阵火光:“良妃娘娘要本宫向父皇进言立六皇兄为太子一事,可曾有问过六皇兄的意思?”
    “殿下不必生气,此事的确是本宫的意思。只是殿下同六皇子如此要好,莫非不知道他心中的筹划?提点两句于殿下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良妃那双像极了赵曦珏的眸子绽放着她从未见过的光芒,就像是野兽按捺了许久的渴望终于重见天日了一般,“况且于殿下而言,最后坐上那个位置最合适的人选,难道不是六皇子么?”
    赵曦月气极反笑道:“六皇兄同本宫自幼一同长大,感情深厚不假,可论资排辈,六皇兄至今还未曾入朝,如何就能越过五位皇兄立为太子。更别说,还有一位与本宫一脉相承,入朝之后名望上佳的四皇兄在,良妃娘娘如何就笃定皇位非六皇兄不可了?”
    良妃却点点头同意了她的话:“四皇子与殿下同出镇国公府,论出身,四皇子的确更高贵些。而四皇子自幼醉心书画,对此研究颇深,可称得上才学兼备。可若是四皇子本人无意皇位,甚至还准备辞去身上职务从此做个云游四海的逍遥王爷,殿下又要如何让四皇子坐上那个位置呢?”
    赵曦月心头一跳:“你们对四皇兄做了什么?”
    良妃加深了嘴角的弧度,语气轻快道:“殿下太高看本宫了,本宫一个久居深宫又无显赫娘家的妃子,如何能对四皇子做什么。只是殿下要记得,圣上膝下六位皇子,想坐上那把龙椅的,可不止一人。这树下盘根错节,又有谁能分得清其中谁是黑谁是白?”
    “殿下受圣上宠爱,自幼行事无状,不说宫外的,光是这宫墙之中嫉恨您的又何止四公主一人。无论是哪位皇子御极,殿下将来都逃不过一场清算。还有皇后娘娘,除了皇位无望的三皇子之外,几位皇子的生母都还在世,到了那时,哪怕皇后娘娘背后有镇国公府做靠山,只怕也是落不到好处。而本宫却同她们不一样,有子的后妃之中,本宫的根基最为浅薄,哪怕成为太后也没有能与镇国公府较量的筹码。孰轻孰重,殿下应当分辨地清才是。”
    一番话说完,良妃娘娘斜身靠在软枕上,玉手一挥,自有宫婢持着美人捶上前轻轻敲击着她的小腿,好不惬意。
    赵曦月瞥了那低眉顺眼的宫婢一眼,沉声问道:“良妃娘娘就不怕我将你的这番话告诉六皇兄抑或是父皇么?”
    似乎已经料到赵曦月会有此一问,良妃悠然一笑道:“本宫知道殿下生性纯良,不会忍心叫六皇子的出身在落下污点,也不会愿意让您的父皇失望的。”
    没想到良妃已经计算到了这一步,赵曦月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难怪娘娘今日会将心里话对康乐坦诚相告,成算至此,娘娘多年来在宫中不露圭角,着实是可惜了。”
    “一时的荣华与否,本宫从不在意。”良妃轻笑一声,抬眸望向面有隐忍的赵曦月,口气一柔,仿佛又变回到了平素里的良妃,“殿下也不必急着答应本宫,正如殿下所说,今次咱们要在此处逗留多日,殿下不若就此好好考虑一番,待回宫之后再给本宫答复也不迟。”
    话已至此,已没有什么说下去的必要了。赵曦月忍住自己冷笑的冲动,看都没看良妃一眼,径自疾步离开了。
    她走得很快,像是要逃离什么一般。听完了所有对话心中同样震撼地无以复加的行露跟在她的身后,面上是掩盖不住的担忧。
    可就在两人快走到禅房门口时,赵曦月脚下一停,猛地顿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今日之事,不许同任何人提起。”
    那咬着牙才能发出的声音,哪怕是被四公主责骂之后都不曾出现过的。行露知道良妃娘娘这是碰了自家主子的逆鳞,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低头应是。
    赵曦月又唤了随行的暗卫出来再度嘱咐了一遍。
    良妃说得没错,她非但不能告诉父皇和六皇兄,还得帮着她将此事瞒得严严实实,除了在场听到的人,绝不能再叫任何人知晓。
    “去查,将良妃宫中里里外外与外头的联系都查清楚,本宫要知道是谁在暗中给良妃送信。”赵曦月沉着声音吩咐道,因着气极,连着呼吸都有些不顺了,“还有,此事决不许透露给六殿下。”
    如此这般地吩咐完了,赵曦月才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收拾了心情抬脚踏入禅房之中。
    留在房中为她打点房中事宜的青佩见二人回来,当即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殿下可算是回来了,若是再晚一刻钟,奴婢都要去良妃娘娘那儿讨人去了。”
    “没大没小。”赵曦月嗔了一句,虽然已经调整了心态,可在经历了这么一场唇枪舌战之后,哪儿有那么容易恢复,是以眉目间还是透了一丝倦意,低声道,“这求神拜佛着实也是挺累人的活计,本宫有些乏了,安排洗漱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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