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安宁对这个人长什么样,完全的看不清了,少年抱着她,她的身上有少年的背心,她能感受到背心上还有少年留下的汗水。
    蒲安宁平安到家之后,才从父亲口中得知,那名少年叫苏雪洲。
    她想找苏雪洲,但是父亲对她说,苏雪洲不会再回来了,他已经给了苏雪洲一笔钱,让他永远不要回澜城。
    蒲安宁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问了父亲也不说。隔了很久,久到她长大成人,成为一个大姑娘,她才明白,父亲那样做,很可能是为了她的名誉。
    彼时苏雪洲已经在槟城名声大振,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自从蒲安宁长大,就寻找有关于苏雪洲的一切,她知道苏雪洲并没有结婚,身边也没有女人。
    这被一部分热爱打打杀杀的迷弟,认为是“真爷们”的象征,但是蒲安宁却想,那样她得多孤独呀。
    蒲安宁决定,她要去找他,给他当妻子,照顾他,爱他。
    蒲安宁抱了槟城的大学,父亲非常反对,以至于根本不来送她。
    父亲认为蒲安宁从小到大都没出过澜城,她不记得路,又人生地不熟的,是无法一个人去槟城的。
    但是蒲安宁一个人来到了槟城,她全部的动力都源于,她要找到苏雪洲。
    .
    苏雪洲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很深,因为当他把女孩交给她的父亲的时候,女孩还牢牢地攥着他的食指,不肯放手。
    那是苏雪洲第一次感受到被依赖的感觉。
    但是女孩的父亲,作为澜城的上流人士,是不准见过他女儿被绑架的人,留在澜城的。
    蒲先生给了苏雪洲一笔钱,让他去外地,永远不要回澜城。
    苏雪洲言出必践,十年的时间,从来没有再踏进澜城半步。他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这个女孩。
    可是,她来找他了。她管他叫“雪洲哥哥”,她不想离开苏雪洲的家。
    明明过了十年未见,甚至在之前,也仅仅见过一面,还是女孩最落魄时候。
    但是当女孩喊出“雪洲哥哥”的那刻,苏雪洲就像被唤醒了沉睡多年的记忆似的。
    多年前,女孩攥着他的食指,不肯松手;多年后,女孩长大成人,问他:“雪洲哥哥,你真的要我走吗?”
    苏雪洲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女孩对他说:“你害怕。”
    苏雪洲无奈地笑笑,说:“是的,我害怕。”
    苏雪洲坦然承认,倒让蒲安宁无话可说了。
    两人各自吃饭,谁都没有说话,满腹心事,没有声音。
    饭后,仆人端下餐盘,蒲安宁对苏雪洲说:“你不用害怕。”
    苏雪洲摇摇头,不答。
    他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他马上三十了,蒲安宁对他来讲,只是遥不可及的美梦。
    她年轻的人生还没有完全开始,他不能耽误她。
    .
    晚饭后,蒲安宁被阿泰引着,回到了客房。
    苏雪洲在处理完事物之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蒲安宁的客房和苏雪洲的挨着,蒲安宁听到了苏雪洲房间关门的声音。
    她洗了澡,松松地穿着睡袍,打开门,敲响了苏雪洲的房门。
    蒲安宁说要到苏雪洲的房间,不是说说而已。
    敲了很久,苏雪洲都没有给她开门。蒲安宁在门外喊道:“雪洲哥哥,我知道你能听到,你给我开门。”
    苏雪洲还是没有动作。
    蒲安宁说:“雪洲哥哥,你不给我开门的话,我就要走了。”
    蒲安宁说得很坚决,不是和善的语气。
    “我以为,把我救出来的人,是个大英雄,没想到他是个缩头乌龟!”蒲安宁的胸膛起伏,很明显是有些动了情绪。
    蒲安宁的心情,今天经历了大起大落,她用了全部的力气奔向他,但是他却不敢接受她。
    蒲安宁并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她在苏雪洲身上破例,无非是因为他是她少女时代全部的幻想。
    如果他本人真的是个连爱豆不敢爱的缩头乌龟,那蒲安宁想,她也没必要纠缠他。
    蒲安宁又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她转身,即将对自己的青春时代做告别,却听到后面的门打开了。
    苏雪洲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眼中尤其漆黑,简直要让人陷进去。
    蒲安宁没有转身,苏雪洲对着少女细瘦的身影说道:“我如果让你进去,才是乌龟。”
    蒲安宁在听到开门声的那一刻,就笑了,她知道,她赢了。
    蒲安宁没管苏雪洲说了什么,只是说:“可是你已经开门了。”
    蒲安宁很瘦,很轻松地就从苏雪洲旁边饶了进去。
    苏雪洲的卧室宽大,但是装修简单,几乎都是黑白二色,蒲安宁想,苏雪洲每天就是睡在这里,没有人陪他,甚至他本身,就是一个……残疾人。
    蒲安宁没有问苏雪洲的腿是怎么受的伤,不管他的伤势如何,都不影响他在蒲安宁心中的形象。
    他在走进仓库的时候,被蒲安宁看到的,是无比高大身影。
    那个身影那样的高大,足够蒲安宁永远想念。
    蒲安宁进了房间之后,无师自通地推着苏雪洲向回转,而后把门关上。
    “咔”一声,房间内只剩下了蒲安宁和苏雪洲。
    苏雪洲似乎是有点热,他的额头上,都有一点汗。但是蒲安宁非常淡定,问他:“雪洲哥哥,你洗澡了吗?”
    苏雪洲还穿着白色唐装,怎么都不是洗过澡了的样子。
    苏雪洲说:“你回自己房间吧,明天雨停之后,我让阿泰送你回去。”
    “雪洲哥哥,我想照顾你,你洗澡了吗?”蒲安宁又重复了一遍。
    她蹲在苏雪洲的轮椅前,两只手,轻轻地、轻轻地,攥住了苏雪洲的食指。
    苏雪洲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蒲安宁仰着头,神情是无比的坦然:“雪洲哥哥,我喜欢你。”
    苏雪洲闭了眼,他的睫毛很长,在脸上垂下了一小片阴影。
    他在外面的时候,是人人畏惧的苏雪洲,可是在这个小女孩面前,就只是她的“雪洲哥哥”。
    苏雪洲开口,很艰难地说:“我比你大很多。”
    “只有十岁,我看书上说,超过15岁才是两代人,所以我们是一代人。雪洲哥哥,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蒲安宁用一种非常镇定温柔的语气说道。
    苏雪洲更加艰涩地说:“我是个残疾人。”
    蒲安宁这回没说话,她干脆跪坐在地上,伸直上身,去吻苏雪洲的睫毛:“我照顾你。”
    苏雪洲感受到女孩的嘴唇,蒲安宁的嘴唇偏薄,如果单看的话,会显得有些薄情的模样。
    可是这薄薄的嘴唇,落在睫毛上,却让苏雪洲从睫毛到眼皮都颤抖了。
    “我不需要你怜悯。”苏雪洲用了巨大的力气说。
    蒲安宁的嘴唇离开蒲安宁的眉毛,她双手捧着苏雪洲的脸,让他正视自己。
    蒲安宁看着苏雪洲的眼睛说道:“雪洲哥哥,我不会因为怜悯喜欢上一个人,你也没什么好让人怜悯的。难道雪洲哥哥会因为怜悯喜欢上一个人吗?”
    说起喜欢,蒲安宁继续追问:“雪洲哥哥喜欢过人吗?”
    苏雪洲不答。
    “那就是没有了。如果雪洲哥哥因为怕被怜悯,这么多年没有喜欢人的话,那我真是要感激你怕被人怜悯,不然说不定我长大了,雪洲哥哥早就结婚了。”
    苏雪洲不语。
    蒲安宁说:“雪洲哥哥,我推你去洗澡?”
    苏雪洲摇摇头,但是并没有再赶蒲安宁走,他自己转着轮椅,去了浴室。
    苏雪洲再出来的时候,蒲安宁已经把苏雪洲的被褥都铺好,正站在床边欣赏这一切。
    “雪洲哥哥,你洗好了?”听到身后的声音,蒲安宁转过头。
    她看到苏雪洲穿着和她一样的白色浴衣,摇着轮椅,头发上有水珠滴落。
    苏雪洲看上去竟然有些害羞,蒲安宁蹲下,问苏雪洲:“雪洲哥哥,你还要我走吗?”
    苏雪洲张了张嘴,竟然没有说出话来。
    蒲安宁很满意苏雪洲这样的反应,她笑着说:“可是雪洲哥哥现在留下我,我也是不会留下的,我去隔壁。”
    说着,蒲安宁站起身,对苏雪洲说:“雪洲哥哥,我们明天见。”
    蒲安宁的开门声响起,关门声响起,她离开了。
    苏雪洲却久久地坐在轮椅上,不动。
    .
    第二天,蒲安宁醒过来,没有再见到苏雪洲。天公非常不作美,雨停了。
    阿泰引着蒲安宁去餐厅吃饭,也没有苏雪洲。
    蒲安宁问:“他呢?”
    阿泰说:“苏先生去处理公务了。”
    “什么时候走的?”蒲安宁问。
    阿泰回答:“昨晚,哦,不,准确的说,是凌晨走的。”
    “你不是他的贴身保镖吗?为什么不跟着他?”蒲安宁很快抓住重点。
    阿泰如实回答:“苏先生让我留下照顾蒲小姐。”
    “他怎么说的?”
    “苏先生说,如果蒲小姐要走,让我送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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