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钟尧却是眉尖猛跳。
    他厌烦钟家,可以随手将他们打落尘埃,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是终究他不愿意自己的这一面展露在何依依面前。
    无论如何。
    钟尧迅速将长刀收回了轮椅当中,脑筋急转。
    许是匆忙之下容易出急智,他直接拽住了小厮的胳膊。
    却不是为了站立,而是反手一推,将自己连人带轮椅摔在了地上!
    “砰!”
    这一声着实把小厮吓了一跳,急忙想要去搀扶。
    结果却被钟尧的眼神给定住。
    而此时,何依依已经赶来。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倒在地上的男人。
    只见素来清俊温润的钟家郎君此刻却闲得很是狼狈,整个人趴在地上,轮椅歪倒在一旁,青涩的衣衫沾上了灰尘,双手撑着石砖,头发也有些乱。
    他想要起身,偏偏左腿使不上力,刚撑起来一下就又摔了回去。
    这可把何依依吓坏了。
    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钟尧都是运筹帷幄的,纵然坐着轮椅,却总是能让人格外安心,什么时候见他如此凄惨的模样?
    何依依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顾不得什么仙人自持的表面功夫了,急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伤到了?”
    一句话,就让钟家人清醒过来。
    随后他们就是一脸怒容。
    谁还看不出,这钟尧分明就是自导自演!
    这种拙劣的演技,就连后宅女子都不用了,他居然演到了他们眼前!
    虽然他们嘴上说钟尧心机深沉,可恰恰是因为知道这人作风磊落,才敢这么挤兑。
    万万没想到啊,谎话说一千遍就成真了!
    尤其是钟父,他腿上的口子可还在流血呢,现下自然不会忍气吞声。
    可是在他说话之前,钟尧先轻声道:“让仙子担心了,实在是我的罪过。”
    众人哑然,愣愣的看着何依依。
    一时间,不知道是对着仙子行礼谄媚,还是先分辨自己,让仙子认清钟尧的绿茶行径。
    可是何依依从一开始就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
    她紧皱眉头,让人将轮椅扶正,最后让这人坐上去,用毯子盖住了他的腿,盖得严严实实,嘴里低声道:“是不是他们欺负了你?”
    钟尧只是低着头,指尖颤抖:“仙子,你别再问了。”
    说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左膝盖。
    那下面是冷冰冰的假肢,隔着衣衫依然能看到形状。
    何依依见状,不由得眼皮一跳,努力放缓声音:“又疼了?”
    钟尧则是抬起眼睛,欲言又止,然后才轻声道:“不是他们打的。”
    钟家众人:……
    淦!
    一旁的小厮也很有眼力见,凑过来将刚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只是将钟尧用刀刺了对方以及自导自演的事情给隐去了。
    春秋笔法,懂的都懂。
    何依依听完,便皱紧眉头,抬起眸子看向了已经呆愣了的钟家人,冷声道:“既然已经一别两宽,以后就不要再见面的好,至于商路,”声音顿了顿,“卫国那么多商人,总能找出合适的。”
    说完,便直接让人推着钟尧离开。
    而钟家郎君抚摸着膝上的毯子,轻巧回头,嘴角勾出了一抹浅而又浅的笑容。
    淡淡的得意,转瞬即散。
    钟家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悚然意识到,钟尧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对钟家死心塌地、任由他们磋磨的钟家大郎。
    这人,不仅学会了一身经商的本事,还学会了茶里茶气!
    而何依依叫人去喊郎中来给钟尧瞧瞧,推轮椅的小厮则是低下头,低声问道:“郎君,此事怕是没完,那些人还会去找钟左郎君的。”
    钟尧微闭着眼睛,一副“我伤心我难过我委屈”的隐忍模样。
    但他开口的时候却格外平静:“钟左只向钱看,是要钟家,还是要周国班奎甚至蛮国的商路,只要他不傻,他就知道怎么选。”说着,钟尧冷笑一声,“用亲情笼络?一帮绝情决议的东西,他们也配。”
    这些话没有入别人的耳朵,自然无人知道。
    但是在暗处围观全程的张苗苗却是面色复杂。
    只觉得自己闻到了茶香四溢。
    于是,当返回大殿时,她便凑到了何依依身边,琢磨了一下措辞,才小声道:“那个,你不觉得这事儿蹊跷吗?钟尧那个轮椅可不是随便就能推倒的,更何况旁边还跟着人呢。”
    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却没想到,何依依直接道:“我知道,多半是他自己摔得。”
    一句话,就让张苗苗惊讶:“你知道?那你刚刚气什么?”
    何依依抿了抿唇角,轻声道:“我气那些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污糟话欺负阿尧,这样端方清冷的一个人,却被逼着要用这样的招数来向我求助,得受了多大的委屈。”
    张苗苗:……
    感觉对方许久不言语,只死盯着自己不放,何依依有些莫名,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帖的,急忙低头瞧衣裙,嘴里问道:“你看什么呢?”
    张苗苗则是一脸认真:“没事儿,我在看宠妖妃的昏君呢。”
    何依依:???
    而在他们返回大殿的同时,刚刚发生的“小波澜”就已经传进了傅筠的耳中。
    但却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这点毫不意外,在这片大陆上,琅云人的地位是超然的,他们想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引起过原住民的质疑。
    偶尔有些不懂的地方,原住民也会选择询问负责的上仙,也就是学校老师,自然能够得到妥善解决。
    尤其是在齐国这样与琅云关系和睦的地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把所有的锅都给了卫国人。
    甚至不用等找当事人细问,傅筠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请求自家父王写封书信劝告卫国国君。
    像是钟家那种不敬仙人的家伙,真的还要继续重用吗?
    上一个不尊重仙人的是一小撮蛮国人,已经被天降雷火给物理消灭了,可以了解一下。
    故而在钟尧过来重新落座的时候,傅筠对刚才的事情只字不提,反倒笑着对他举了举杯。
    钟郎君恭敬回礼,干净的毯子遮挡住了衣角的脏污,此时的他丝毫不见狼狈,俨然一派翩翩君子模样。
    而这一切都和昆景明没什么关系。
    他坐在桌后,表情平静,单手托腮,眼睛一直紧盯着殿内歌舞。
    余音袅袅,衣裙翩跹。
    歌是好歌,舞是好舞,无奈没几个人看。
    齐国的这次除夕夜宴就像是举办了一次团建,大家齐聚一堂,真的想要到这里来吃饭喝酒的没多少,绝大多数都是带着明确目的。
    关系好的加深感情,关系不好的互相试探,如果能再谈成一些合作就更好了。
    至于那些歌舞表演,就像是给聊天增加了点背景音乐,听个响动也就是了。
    但是昆景明却看得很专注,表情越来越认真。
    见他如此,一旁的谭旻就有些好奇问道:“仙君,你很喜欢这些舞娘吗?”
    只要昆同学点头,机智点满的谭大人就能迅速集结一队漂亮舞娘送去琅云。
    但昆景明却直接否认:“也就是欣赏,喜欢算不上,就是觉得她们的打扮有些门道,还有周围的摆设都与众不同。”
    谭旻闻言,不由得跟着看过去。
    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舞娘所穿裙裳的衣料明显不同寻常,似绸非绸,似棉非棉,想来是齐国新弄出来的料子,上面的花纹是直接染上去的,想来染布技术也有了长足进步。
    一旁演奏的乐器也有不少新鲜物件,许多都是只在仙境书册上见过的玩意儿。
    而歌者唱的歌曲……
    谭旻细细听来,表情突然有些复杂,轻声道:“这个歌词倒不像是寻常诗赋,倒像是在背地图?”
    昆景明已经仔细听了好些时候,直接点头:“对,整个齐国的郡城背了个遍,用诗赋的方式,将每个郡城介绍了一遍,还有各个地方的特产。”
    谭旻微愣,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细细去听。
    果然正如昆景明所说,丰禾郡的纸张,江宜郡的铁器,元萝郡的农副产品……
    换言之,这根本就是个给齐国招商的歌曲!
    倒是个新鲜法子,回头周国也能学学。
    想到这里,谭旻口中喃喃:“不知此曲出自何人?”
    摆明了是想要挖墙脚。
    而听了这话的昆景明淡淡道:“能在齐国夜宴这样的隆重场合唱广告歌,还能写得入情入理,合辙押韵,想来也就只有公子筠一个人选了。”
    谭旻意外:“仙君如何知道?”
    昆景明沉默片刻,然后才缓缓道:“那是因为我听过他的《泡面赋》。”
    谭旻:……???
    而傅筠坐得不远,听到了二人对话,便凑过来,笑眯眯道:“万没想到仙君还能记得在下拙作。”
    昆景明则是偏头看他:“你写得这样好,想忘记也难,就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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