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轲谨慎地沿着街边屋脊一路行至宫门外,身上几处伤口牵扯着,影响了行动能力,便不敢像先前那样冒然翻宫墙,寻着吴守则与他说过的那处角门,踅摸着混进去。
    再次入宫,唐轲发现此刻皇宫里意外地安静,巡逻的兵力非但没有加强,反倒比他离开时要削弱许多。
    看起来大部分兵力都被调派去都城搜查他和朱文祯的下落了。朱长存和太子想必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不怕死地再闯回宫来。
    唐轲先寻去宗正寺西边那处暗丛,没有看到吴守则和太子的身影,反倒是那暗丛附近多安插了许多看守的侍卫。
    唐轲心下一沉,当即明白吴守则是暴露了,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唐轲深吸口气,转身往太子先前说的那处藏解药的东宫偏殿赶过去,发现那偏殿此刻也已经被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地看守了起来。
    这个节骨眼加派人手看守这偏殿,只能是太子吩咐的,那解药就必定不会再留在那瓷瓶里了。
    唐轲将东宫又翻了一遍,也没找到太子的影子,知道自己这趟入宫是扑空了,却也没有时间后悔,只能转身,准备尽快撤离,回去找湘儿。
    可刚翻出东宫,远远看到养心殿里灯光映衬下一个坐姿笔挺的身影,心中一动,倏忽转身,朝那殿里去了。
    朱长存守在养心殿一刻不曾离开,但已经听张焕详细禀报了晚上宗正寺发生的事,太子也被顺利搜找出来,领去一处隐蔽暗室派了太医诊治,吴守则被押去了刑部。
    朱长存坐在桌边,抬手用力揉着太阳穴,兄长中的毒还未解,朱文祯也没有招供,短短一晚上却又发生了这样的乱子
    朱长存正头疼着,忽觉身后有一阵杀气袭来,他顷刻拔刀站起来,刀未出鞘便被推了回去,冰凉的剑刃抵上他脖颈处。
    朱长存站得笔直,垂眸看一眼那剑刃,再抬眼盯着身侧戴着黑色面具着夜行衣的男人,目光沉定,并无任何惧色,你是朱文祯的人?
    唐轲沉声应是。
    朱长存又问:你要杀我?
    唐轲摇头否认:若景王爷果真有意谋反,我此刻既能将剑抵在您脖子上,您的头在我进来时就已经与脖子分家了。
    朱长存深深望向唐轲,那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唐轲从怀里掏出先前吴守则交给他的朱厚学的私印和奏折,拍在朱长存面前桌上,这上头详细写了太子的各项罪状,王爷若还念及与朱文祯的叔侄情分,便请将这里头的内容看了,再自行查证。
    皇上所中之毒的解药,到底应该找景王要,还是找太子要,请王爷看过这奏折里的内容再行定夺。
    唐轲说罢,道声得罪了,直接将朱长存敲晕,纵身跃至窗外,守在屋顶,确定张焕领人进去养心殿唤醒了朱长存,这才转身离开,回了蝉衣宗交接点,径直冲去朱文祯休息的房间。
    朱文祯正抱着膝蜷缩在角落,双目失神望着前方,默默流泪。
    唐轲喊声湘儿,快步赶去朱文祯身边。
    朱文祯扑上去紧紧抱住他,你去了哪里,为何不带上我?
    唐轲身上都是伤,被朱文祯抱得紧了,全身刺痛,他也不甚在意,尽数忍下来,回抱着朱文祯,在他头顶亲了亲,我去了养心殿,看到了你皇叔。
    朱文祯还烧着,意识不太清明,闻言茫然抬头望着唐轲,我皇叔?你看到我父皇了么,他还好么?
    唐轲点头,你皇叔一直守着你父皇呢,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想到都城现在正在紧锣密鼓搜查的官兵,又道:湘儿,这里现在不安全,我们要连夜赶回蝉衣宗去,你再坚持一阵,可以么?
    朱文祯低应了声。
    养心殿内,朱长存被张焕叫起来,问出了何事,可是有刺客闯入。
    朱长存盯着桌上的皇帝私印和奏折,沉默半晌,摇头,只让养心殿外围加派兵力看守,又让众人退下,起身来到朱厚学床榻边,将印放在朱厚学床头,翻开那奏折从第一页读起来。
    吴守则这案件调查结果是呈给朱厚学看的,事件前因后果朱厚学十分清楚,所以里头的内容记录极为简练,朱长存长年驻扎在北边,对都城的事不熟悉,看着十分费神,仅第一页就读了许久。
    但第一页读到末尾,朱长存的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
    皇叔。
    一道声音从殿门处响起,朱长存抬头,见太子步履有些不稳地朝他走过来。
    朱长存下意识想要将那奏折藏起来,泽臣,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身上的伤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太子面上没什么血色,却朝朱长存温和地笑着问:皇叔手上拿的可是奏折?
    朱长存便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将那奏折举起来,沉声问:这上头写的东西,你可知道是什么?
    太子摇头,笑说不知。
    朱长存便直接将奏折递给太子,你自己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以后就定每天中午十二点更新叭
    第65章
    朱文祈将那奏折接过来,一眼认出了吴守则的笔迹。
    吴守则带着他躲在暗丛里被搜出来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让自己的人将吴守则仔仔细细搜过一遍,并未找到这奏折。
    那这奏折是怎么到的皇叔手中?
    朱文祈心里恨不能此刻便将那告密之人查出来千刀万剐,但面上却仍旧是挂着温和的笑,看似随意地翻了两页,便抬头,皇叔,这是吴守则交给您的?
    朱长存摇头,这是谁交给我的不重要,我只是想问你,对这上头写的东西怎么看?
    朱文祈了然,那就不是吴守则在入宫前呈上来的了,这么重要的内容,若是之前朱长存得了,以他的性格必不会拖到现在才问,更可能是今晚刚得了这奏折。
    有能力在这个节骨眼将奏折递到养心殿朱长存手上的,朱文祈想不出第二人。
    朱文祈恨得面上血色都褪去了,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成拳,牙关紧咬,看向朱厚学的一双眼却是笑着的,皇叔,该不会是今晚擅闯宗正寺的那刺客将这奏折交给您的?
    朱长存神色微动,朱文祈便知道自己的答案是肯定的了,他将一口气长长舒出来,重新换上一副极为受伤的神情望向朱长存。
    皇叔,那刺客今晚与大理寺卿吴守则联手做了多荒诞离谱的事,皇叔这么快便忘了么?擅闯皇宫、劫宗正寺要犯、公然将我挟持,如此行径,便是有上百个脑袋,也不够他掉的。
    且我先前便与皇叔说了,那刺客是蝉衣宗的人,早在数月前便被朱文祯买了,只为寻着机会刺杀我。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存在于这世上,他的话如何可信?
    那刺客与吴守则是从刑部大牢里逃出来后闯的皇宫,他二人便是以协助朱文祯谋反的罪名被押去的刑部,此事只管找顾廷和王澈问了便知。
    吴守则协助景王谋反的罪名既已成立,他受朱文祯指使强行将他自己的罪名诬在我身上便不足为奇。
    皇叔仔细想想,若是朱文祯反咬我的这些罪名果真成立,那刺客与吴守则又何必要冒死夜闯皇宫也要将朱文祯从宗正寺救出来?
    若不是他们做贼心虚,又何必要惧怕宗正寺的调查和审讯?
    朱文祈语气平缓而笃定,始终盯着朱长存的一双眼看起来感情真挚,朱长存见皇侄即使被诬陷依然没有恼怒,只是与他娓娓道出自己的委屈,静默半晌,叹息道:是我刚才有些冲动了,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泽臣,你不要怪皇叔。
    朱文祈缓缓摇头,湘君哥哥从小就惹人疼爱,我原先也不愿意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皇叔会生出方才那般误解也是正常。
    看着太子苍白的脸上双眼中流露出的对亲兄长的惋惜和失望神情,朱长存叹息着摇头。
    朱文祈顿了顿,又说:皇叔这样日夜不离地守着父皇,属实劳累,若是将身体累垮了,这宫里和都城便没了主心骨,要彻底乱套了,沐儿与我父皇想必也不愿见皇叔如此劳心劳神,不若我先代皇叔守着父皇,皇叔先歇息半日,待精神养好了再来养心殿,如何?
    朱长存没有立即答话,盯着朱文祈的脸定定望了许久。
    朱文祈一脸坦然回望着他,眼中只有关切。
    朱长存叹口气,摇头:不必了,这件事彻底了结前,我会一直守在皇上左右,这只是我做弟弟的应尽的责任,与是否信任你无关,希望泽臣你可以理解。
    朱文祈点头,我明白。又说了些希望皇叔保重身体的话,皇叔既信我,可愿将这奏折交予我,这是湘君哥哥谋反一案的重要线索,对宗正寺调查亦有裨益。
    朱长存还想将那奏折留下来自己仔细读了,可先头已经拒绝了朱文祈代他看守皇帝的请求,此时若再拒绝,恐怕伤了侄儿的心,权衡一番,最终妥协,点头应了。
    朱文祈朝朱长存恭敬行礼,告退朝殿外去,刚走了一半,又被朱长存叫住。
    泽臣,对湘君的调查,让刑部全程参与进来,协助宗正寺吧。
    朱长存眉心一跳,很快又将不虞情绪掩藏起来,朝朱长存点头,说知道了。
    朱长存又解释了一句,大理寺已经被湘君的党羽完全控制了,宗正寺难保没有他的人,就算有你全程盯着,可到底一个人的精力有限,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有刑部协助,你也可轻松许多。
    朱文祈自然不会公然反对这提议,否则只会增加宗正寺的嫌疑,所以他只朝朱长存浅笑行礼,皇叔多虑了,刑部原本也始终在协助调查此案,就算皇叔不提,我也不敢冒险将此事全权交由宗正寺单独处理的。
    朱长存欣慰点头:你明白就好,你身上伤还没好,快些回去歇下罢,注意身体。
    朱文祈再三谢了皇叔,恭敬行礼告辞。
    唐轲领着朱文祯连夜回了蝉衣宗的新根据地,在冼愈的山头住下了。
    冼愈自打卸任宗门职务退隐后,便单独辟了山头修了院子住着,因太子刺杀一案暴露,整个宗门换了藏身处,依然按照旧例,为冼愈安排了独立的山头新修了院子。
    听说了唐轲做的那些事,冼愈将人狠狠臭骂了一顿,看到徒弟身上的伤,没下得去手揍他,只能骂骂咧咧喊了宗门的医者过来,将唐轲的伤和朱文祯的高烧一起看了,开了药,叮嘱许多,方离开。
    冼愈恨不能骂徒弟三天三夜不罢休,可看到唐轲实在狼狈又虚脱的模样,只能先放过他,要他快些休息,待养好了身体他再与他算账。
    唐轲都是外伤,虽说确实痛,可他到底是习武之人,忍一忍就过去了。
    但朱文祯从小娇生惯养,这短短两天时间发生的许多事将他身体和精神都拖垮,吃了药,烧退了些,人却始终有些恍惚。
    唐轲不想让宗门师兄弟碰朱文祯,只能忍着身上伤痛,自己伺候着。
    喂了朱文祯喝药,又帮他将身上都擦洗一遍,换了他自己留在师父这里的干净衣裳,将人抱去床上哄了许久。
    朱文祯身上还烧着,唐轲不敢靠他太近,朱文祯不愿意,自己拼命往唐轲怀里钻,唐轲便由他去了,也顾不上理会自己胸前刚缠好绷带的伤口。
    朱文祯蜷缩着,整个窝进唐轲怀里,将脸埋在他胸膛。
    小可,泽臣他为何会这样父皇分明是爱他的他如何能下得去手
    是我的错我若没有逃出宫来找你,我若是守在父皇身边,他就不会被泽臣毒害了我不该不听话跑出来
    唐轲将叹息压进心里,抬手拨开朱文祯柔软的额前碎发,在他额头上亲吻着,别乱想了,先休息好不好?
    朱文祯摇头,细软的青丝扫过唐轲锁骨,小可,我父皇怎么办,他会不会有事?
    唐轲抬手,托着朱文祯下颌将他的头抬起来,看着那红肿着的噙满水光的杏眼,你相信我吗?
    朱文祯定定望着唐轲,嗯。
    唐轲轻笑,湘儿,我跟你保证,一定帮你救你父皇,帮你将太子和他的党羽彻底扳倒,好吗?
    唐轲笃定的话语落在朱文祯心底,让他悬着的一颗心有了依靠,他点头,重新靠近唐轲怀里。
    朱文祯不明白唐轲一个小小刺客,到底怎么能和正行使监国重任且与镇北王联手的太子斗。
    但他无条件信任唐轲。
    第66章
    唐轲没有受致命伤,可内力受损,手脚都挂彩,尤其右手小臂外侧斜刺入的那根弩|箭影响了用剑,短期内功力都难以恢复。
    冼愈要求他不许踏出自己的山头半步,胆敢违抗师命就再不要认他这个师父,自己则领上宗门几个腿脚好些的弟子回都城勘察。
    唐轲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出去也只能添乱,乖乖留在了冼愈的山头。
    朱文祯烧退了,状态好一些,只是精神很差,问了几次他父皇会不会有事,唐轲劝了许久,又告诉他蝉衣宗的人已经确认,皇上有专人伺候着每日用汤药流食供着,朱长存一刻不离守着,不会有事,朱文祯这才肯暂时将担心放下,可依旧整日魂不守舍的。
    如此过了两日,唐轲在坐塌上重新整理小说细纲和新书稿的时候,朱文祯还像之前那样坐在他旁边,说是要继续帮唐轲改编曲谱。
    朱文祯穿着唐轲宽松的袍子,人显得愈发瘦小了,蜷缩成一团,膝盖抬起来抱在胸前,手上提着支毛笔,笔在纸上滑出长长一条黑线也未察觉。
    唐轲刚整了版细纲出来,抬眼看到朱文祯的模样,抬手在他脸颊上碰了碰。
    朱文祯吓得身体一颤,警觉地回头,看到唐轲,神情又重新松懈下来。
    唐轲伸手直接将蜷缩成一团的朱文祯抱到腿上,在他柔软冰凉的脸颊亲吻,大作完成的怎么样了,小可的男人?
    朱文祯将毛笔放下来,环住唐轲的脖子,小可,我想听你给我读文,就像以前在鹿鸣山庄书房里那样,可以么?
    唐轲咧嘴笑,说当然没问题。
    他想了想,从旁边的一摞小书册里挑了本出来,摊开,声情并茂读起来。
    读第一段时朱文祯还眨着一双杏眼看他,待读到太子两个字,朱文祯像是被针扎了下,整个人颤了颤,摇头说:太子不会喜欢王爷的,王爷更不会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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