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良妃虽然在宫中,可是对外面的消息却并非一无所知,她清楚的很,二皇子不可能跟镇南王府有瓜葛。
    然而她清楚没用,至少皇帝是不信的。
    “明晃晃的证据摆在面前,你同朕说,是冤枉的?你当朕傻,还是你们太聪明?”
    听得皇帝的反问,良妃只能不住地磕头求饶。
    奈何她的求饶,得不到帝王的宽宥,只有他的阴沉与漠然:“来人,将她关入冷宫,另行处置。”
    得了皇帝的话,御林军顿时便想要上前,良妃见状,忙的抱住了皇帝的腿,仰头哭道:“皇上,皇儿真的是冤枉的,他是被奸人所害!可臣妾没有证据,臣妾愿一命抵一命,替皇儿去死,只求您留他到真相大白那一日!”
    对于她这般胡言乱语,皇帝自然是懒得理会,沉声道:“都楞着做什么!”
    良妃在他耳边的哭声,让他觉得头脑昏沉的越发厉害了。
    御林军们闻言,再也顾不得其他,强硬的上前将良妃拉开。
    可不想,他们才将人给扯了起来,便见她突然回身发难,直接便将近处一名御林军的佩刀给抽了出来!
    下一刻,那刀便架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寒芒映照着她雪白的脖颈,良妃钗环散乱,满脸泪痕:“皇上,求您给皇儿一个公道!”
    话音未落,那刀便割破她的脖颈,顷刻间血流如注。
    直到刀落了地,皇帝这才骤然回神,几乎是仓惶道:“都愣着做什么,叫太医啊!”
    他说完这话,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都坐在了地上。
    良妃尚有一口气,可那声音却是微不可查:“皇上,求您,他……他是咱们的孩子……”
    她的手上染血,眼含泪水,看向他的时候,眼神满是祈求。
    而一句话未完,她便已然撒手。
    空气中满是铁锈的味道,皇帝坐在地上,瞳孔地震。
    眼前女子年华不再,可却是陪了他年岁最长的女人。
    皇帝纵然迁怒,却没有想到过,人会死在他的面前。
    ……
    良妃的死,终是让皇帝改了旨意。
    他去掉了最后一条,只将二皇子废黜,黥面之后囚与永巷,永不得出。
    但是良妃的母族,以及与之相关的党羽,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京中的清扫几乎动摇了西楚的根基,除却党羽之外,又有诸多人借此机会安插新人,和打压对手。
    皇帝将这些事情全权交出去,倒不是他不想管,而是他有心无力。
    他病了。
    良妃的死,让皇帝发起了高烧,那之后便身体虚弱,后来更是呕出一口血来。
    他病得不重,可是却足以让他没办法再去插手那些朝堂事务。
    而他生病的时候,先前备受宠幸的嫔妃却半个都不得前来,唯有德妃守着乾清宫,衣不解带的伺候。
    夜里的时候,德妃再次捧着汤药进门:“给皇上请安,您可好些了么?”
    这几日,德妃日日伺候,皇帝是清楚的。
    如今见她神情憔悴,皇帝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道:“你不必忙活了,坐一会儿吧。”
    闻言,德妃谢了恩,却并未坐下来,而是直接便跪在了他的床前:“臣妾叩谢皇上,还了臣妾跟皇儿的清白。”
    二皇子东窗事发,那些证据足以洗清楚三皇子身上的罪证。
    如今二皇子一党正在进行事后的清理,至于三皇子,也被放出来回府了。
    就连德妃,也出了冷宫,重新回到了属于她的地方,否则这几日又哪能如此安稳的守着皇帝?
    见她谢恩,皇帝却是摇了摇头,喟叹道:“不,这原本就是朕的错,是朕识人不清,委屈你了。”
    他当真是老了,所以才让儿子们越发的肆无忌惮。
    好在如今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只要再除去镇南王这个心腹大患,他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不知怎的,皇帝这两日总是梦到良妃,还有她死前的话。
    纵然知道那只是良妃为了给二皇子脱罪之语,可皇帝却莫名觉得,她说的,会不会有一点点是实情?
    也正是因此,看向德妃的时候,皇帝也不由得带出几分审视。
    说起来,他曾经有段时间很宠爱德妃的。
    毕竟是年少心悦的人,那时候他为了朝堂的平衡,曾许诺给她的后位也成了泡影,可她却半分怨言都未曾有过。
    而这些年,也的确做到了一个“德”字。
    但如今,他瞧着眼前人的模样,竟觉得越发陌生了起来。
    皇帝的打量,让德妃的心中有些打鼓,旋即再次磕头:“臣妾不委屈,能守在您的身边,臣妾已经心满意足了。”
    眼前女子虽然容貌不如当年,可那眉眼中却依旧是温柔端庄。
    皇帝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感受着她眼中的柔情似水,却是无声的在心中喟叹了一声。
    罢了,事已至此,只要老三没有做太出格的事情,过去的便过去吧。
    被皇帝握着手,德妃弯唇一笑,轻柔道:“皇上,臣妾伺候您把药喝了吧。”
    闻言,皇帝点头应了,松开了她的手。
    德妃起身端药,小心翼翼的伺候他将之喝完。
    待得皇帝睡下之后,德妃这才悄然起身,端着药碗出了乾清宫。
    她脸上维持的笑意,在这一刻也烟消云散。
    虽说过程难熬了些,好在,这事儿终于平息了。
    不管皇帝相信与否,二皇子及其党羽都被处置,如今这朝堂上在无人可于她儿子争锋。
    不得不说,镇南王这一次破釜沉舟,倒是打的一手好牌。
    念及此,德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来,她抚了抚自己的发髻,抬眼望向这沉沉的夜色。
    这天下,只能是她儿子的!
    ……
    先前的那一场大雪下了十余日,而京中的局势也随着变换诸多。
    待得一切都平息下来后,京中也终于见了晴天。
    因着大雪,佃户们的房屋坍塌好几处,顾九这些时日忙于此事,并未留心京中之事。
    等到她处理完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先前终于发生了什么。
    可不知怎的,听得下人们描述完来龙去脉的时候,她却总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夜里见到秦峥的时候,她便忍不住的询问:“夫君,果真如此么?”
    据他们说,这次祸端,乃是因为二皇子勾结了镇南王,这位臭名昭著的二皇子,先是陷害了三皇子,其后又给镇南王送了情报,致使边关将士死伤许多。
    可顾九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先前三皇子的罪名言之凿凿,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被诬陷了?
    还有那时去跟着秦峥处理水患的时候,后续顾九也记得,红莲教似乎着实与二皇子无关的。
    这事情从里到外都透着几分不对劲儿,偏生秦峥在听得她这话的时候,却是意味不明的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道:“眼下的证据,都是如此。”
    他说到这儿,复又加了一句:“况且,皇上也觉得,真相如此。”
    现下最重要的是,皇帝相信了,那么这事情的真相,便也只能如此。
    听得秦峥这话,顾九越发觉得不对劲儿,追问道:“这事儿,是不是还有隐情?”
    闻言,秦峥却并未说什么,只是转移话题道:“不管这事儿有没有隐情,那都与我无关。毕竟,我如今可是伤患。”
    先前受伤的时候,秦峥并没有得以休息,如今事情了结,他终于有了片刻功夫可以喘息了。
    所以现下,不管外面京中闹成了什么样子,秦峥都是安稳的待在府上,再不插手任何事情。
    因为,他要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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