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荣裕转身去浴室里拿东西,盛奕抓起行李箱,快速往门口跑。
    刚跑到门口打开门,一只手忽然从身后用力把门按关。
    房间里砰地一声。
    越过他肩膀摁在门上的那只手绷起青筋,暴露了身后人一直在强行压制的情绪。
    盛奕被抓着肩膀翻过来扣在门上。
    荣裕!盛奕忍无可忍,瞪着高他大半头的人:你别闹了!
    我?荣裕冷冷垂眸看着他,到底是谁在无理取闹?
    那你就松手。盛奕扯开荣裕摁在他肩膀的手。
    扯了几下没拽动,盛奕心态彻底崩溃。
    他无力地握着荣裕的手腕,眼睛迅速红透,近乎诚恳地低声请求:小裕,真的跟你没有关系。你让我回去,好吗?
    荣裕沉默地打量盛奕的眼睛,拧紧眉头。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
    如果他放开手,盛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会永远失去他。
    荣裕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也不允许这样的情况毫无道理地发生。
    两人在门口僵持许久,唐芸听见刚才的响声担心地过来敲门,在外面问:孩子们,你们是在吵架吗?
    盛奕长长呼出一口气,平静说:没有。
    唐芸还是不太放心,叮嘱:那就好,有话好好说。
    盛奕看着荣裕风云暗涌的漆黑眼眸:嗯。
    唐芸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盛奕和荣裕对视半晌,忽然有种荣裕想要吻他的错觉。
    他的目光也迷茫起来。
    几秒后,荣裕一手按着门,低头很慢很慢地靠近他。
    盛奕想偏头躲开,却完全无法抵抗这份主动的诱惑。
    他的脑海里闪过之前他们每一次越界的亲吻。
    荣裕是不是也喜欢他?
    他又开始痛苦地反复猜测。
    思考时,荣裕已经吻在他的嘴角。
    温柔的触感唤醒了盛奕心底压抑的渴望。
    他抬手推着荣裕的肩膀,却感觉整个人都是软的,根本使不上力。
    荣裕试探地轻吮了一下他的下唇。
    盛奕感到一阵过电的眩晕,感觉体内的灵魂都在震颤,不由自主闭上了眼。
    盛奕不知道荣裕是用怎样的心情给他这个吻。
    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暴露了。
    随着吻声变得黏着,盛奕感觉自己越来越清醒。
    或许他很早就暴露了。
    从他们第一次越界那天,他失控把荣裕推倒。
    荣裕应该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早该想到的。
    荣裕那么聪明,没有什么能骗过他。
    盛奕忽然感受到了强烈的爱意。
    那种近乎依赖的,无法离开他的爱。
    为了挽留他,荣裕可以满足他的所有欲求,甚至为他献出自己。
    可他又有什么呢?
    难道要让荣裕为他放弃闪闪发光的未来吗?
    盛奕在逐渐热烈失控的吻中感到窒息。
    攥紧荣裕身上的T恤,盛奕毫无预兆猛地推开荣裕,喘着气眸光恍然地抓起行李箱转身开门。
    荣裕怔怔看着盛奕决绝的背影,忘了及时拦下他。
    盛奕头也不回地拖着行李箱走到走廊中间,才听见荣裕在身后问:盛奕,你在怕什么?
    停下脚步,盛奕拉起兜帽罩住头,背对着荣裕低声说:你都知道了。
    荣裕:告诉我。
    对不起。盛奕稍稍低下头:我不相信我自己。
    荣裕皱起眉头:你也不相信我?
    盛奕闭眼说:我连我自己都不信,还能相信谁呢?
    默了默,荣裕平静说:我以为我是特殊的。
    咬了下嘴唇,盛奕睁开眼,下定决心垂落视线。
    盛奕太了解自己了,所以他只能断绝自己所有的念想。
    深吸一口气,他说出自己都不可原谅的话:以后不是了。
    说完,盛奕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不曾为任何事忧愁过的少年,以那晚离开时雨滴从夜空落下速度,一夜长大。
    盛奕知道,没有了他的干预,荣裕会上最好的大学,和最好的女孩子恋爱结婚,拥有最美满的家庭,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两个最可爱的孩子。
    这些是他送给荣裕最后的礼物。
    他知道荣裕总有一天能够理解。
    高三一整年,盛奕和荣裕在学校里形同陌路。
    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看似渐渐习惯了没有对方的生活。
    只有盛奕自己知道,他心里的牵挂只会越来越多。
    那一年荣裕总是生病,每次生病都要请假好多天。
    盛奕没有见过身体这么虚弱的荣裕,实在放心不下,就每次都半夜偷偷翻进荣裕的卧室照顾他。
    他总觉得荣裕知道他会来,就连冬天窗户都不锁。
    很巧的是,每次荣裕生病,都是盛奕最想他的时候。
    仿佛给了盛奕一个心安的理由去见他。
    无人知晓的夜里,他们用彼此都熟悉的姿势依偎着睡在一起,在对方的气息里找回片刻的安宁。
    天亮前,盛奕会悄悄起床离开。
    荣裕也不会阻拦,只是在黎明的蓝色光线里安静地睁开眼看着他。
    荣裕痊愈回到学校,他们就又恢复了陌生。
    那一年的情人节还是下着大雪。
    学校安排了一整天的补课,高三的考生们不敢有怨言。
    每个课间荣裕都会收到各个年级女生送的巧克力。
    盛奕趴在桌子上一个一个数今年被荣裕拒绝的女生,数到第十八个,他被同学叫出教室。
    安言的脸颊粉嫩,不太好意思地从身后拿出一盒巧克力递给他:学长,送给你,是我自己做的。
    走廊里一片起哄声,都在兴致勃勃围观校园里最有话题性的CP。
    安言凭借清新的少女感美貌和开朗亲和力的性格,已经超越秦菲琳,成为新一代校园女神。
    不忍心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女孩子丢脸,盛奕道了谢,收下巧克力。
    打算放学再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巧克力还回去。
    荣裕从教室正门出来,看了眼愉快交谈中的两人,没什么表情地转身从人群让出的路去了办公室。
    盛奕看向荣裕的背影,看出荣裕淡漠背影下的不悦情绪,因为这一点点无人发觉的酸意莫名开心。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他期待的臆想。
    也仅仅止于臆想。
    晚休时间,盛奕把安言叫去下着大雪的无人篮球场。
    对不起,我不能收。盛奕把巧克力还给安言。
    安言失落地接回巧克力,不解地抬头看着盛奕:为什么?学长有喜欢的人了吗?
    安言一直觉得,盛奕应该是有一点喜欢她的。
    男生会这么照顾一个没有感觉的女生吗?
    她不相信。
    盛奕微笑了笑,出神地垂下眼睫说:这是我的秘密。
    连我都不能说吗?安言心里又燃起了一点希望,笑说:那好吧,我就再努努力,等学长毕业了,我再送一次。
    安言走后,盛奕一个人在夜晚篮球场的灯光中踩着雪投篮。
    投了几个球,盛奕手冻得发麻,篮球场的灯光忽然灭掉。
    四周一片漆黑,盛奕的眼睛还没适应黑暗,感觉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熟悉的清冽气息,比雪还要好闻,一丝丝缠绕过他的身体,把他包裹进一个私人的领域。
    怕身后的人会离开,盛奕不敢转身。
    安静的空气,只能听见落雪治愈的莎莎声。
    被抱了很久,身后的人埋头在他的肩膀,低声问:我还会有礼物吗?
    借着黑暗的掩藏和节日的气氛,两人心照不宣地给彼此的演技放了一天假,都不再刻意冷淡。
    盛奕摸了摸荣裕沾了雪片的额发,温声说:已经给过你了。
    荣裕说:我没有收到。
    盛奕安静了几秒,释然地轻松说:以后会看到的,都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荣裕:有你吗?
    盛奕愣了下,不知出于什么心情,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笑意渐渐淡去,他认真说:没有。
    雪花旋转着落了厚厚一地。
    两人都沉默下来。
    静了许久,荣裕低声说:那我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七章完结,我爱你们!感谢在20210725 20:51:13~20210727 13:1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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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暗号
    那夜雪一直下到深夜。
    晚自习结束, 盛奕独自回到空无一人的家,放下书包坐在沙发上发呆。
    脑海里不断回荡荣裕的回答。
    盛奕的意志有了一丝松动。
    小杰叼来牵引绳温顺地趴到他脚边,期待地抬头望着他。
    盛奕回过神, 摸摸小杰的头:你想出去看雪吗?
    小杰把牵引绳放进他的手心。
    盛奕给小杰戴上牵引绳, 打起精神,穿上厚厚的大衣带小杰出了门。
    凌晨的小路寂静空旷,白色的路灯莹亮,在覆着厚雪的道路旁边引人前行。
    小杰年纪大了, 走路慢些,盛奕配合着它的速度慢慢走。
    散步到没有人的白桦树林旁, 盛奕坐到长椅上,把小杰的牵引绳解开, 让它自己去玩。
    抬起头望着漫天繁星,盛奕的心忽然无比平和,所有烦恼都被那条淡淡的银河净化。
    他闭上眼, 看着一个又一个思绪的幻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然后逐渐沉淀,什么都不留痕迹。
    那一刻, 盛奕感觉自己的回归了宇宙。
    他的身体随着深缓的呼吸频率分散成无数颗发光的微尘,像一条朦胧的缎带,随风飘向夜空, 在茫茫的黑色中缠绕成一颗红色的星球。
    他感到无尽的孤独。
    他想起曾经有一颗蓝色的星球, 和他在同一个轨道旋转。
    因为他的叛逃,他被自己流放到无边的虚空,接受名为寂寞的惩罚。
    不知过了多久,盛奕的帽子和睫毛上都落了一层雪。
    他从清醒的梦境中脱离,被现实中的细微声响唤醒。
    小杰在雪地里站定,忽然朝着漆黑一片的树林里转头望去, 然后头也不回地追着什么跑进了树林。
    小杰,回来。盛奕起身追过去。
    追了几步,盛奕听见树林里有跑远的脚步声。
    强烈的直觉让盛奕的脚步停顿了一瞬,爸?
    盛奕慌乱地冲进树林,爸!是你吗!
    黑暗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盛奕匆忙地掏出手机打开照明,隐约照见一个戴着针织帽的落魄身影。
    盛奕只看一眼就确认了那人的身份,眼眶迅速红透,快速追着那人跑进树林深处。
    追到了黑暗深处,白桦树的光秃树干越来越密集,盛奕还是跟丢了。
    盛奕站定剧烈喘起,呼出一片白雾,茫然地朝周围呼喊:爸!你出来!
    这算什么?!盛奕踢了一脚身边的树干,胡乱地抓起一把雪扔向黑暗,红着眼睛对着四周的树林宣泄:为什么!为什么不敢见我?!
    为什么声音渐渐变小,盛奕抱着头缓缓跪到雪中,颤声哽咽:你出来爸
    我不怪你,你出来好不好我原谅你
    一滴,两滴。
    平整的雪面被不断滴落的滚烫液体融化出小小的空隙。
    过了一会儿,小杰从树林深处跑回来,叼着一只破旧的男士手套放到盛奕面前。
    盛奕拿起那只沾了雪的手套,怔怔看着。
    手套上残留着神奇的血缘感应。
    让盛奕确定,盛铭真的来过。
    整理好情绪,盛奕用手心抹了下眼睛,用在雪里冻僵的腿踉跄着慢慢起身,把手套塞进兜里,给小杰拴好牵引绳,带着小杰回了家。
    那晚过后,盛奕总是感到不安。
    盛奕开始调查盛铭破产的原因。
    他拜托程文歌帮他调查,调查过程却频频受阻。
    几天后程文歌去家里找他,对他说:私家侦探不接这个活,我去问家里关于你爸的事,他们也不让我继续调查。所以我直觉,你爸他可能是惹了不该惹的人,生意场上的事太复杂了。树大招风,房地产这行一直很乱,做大了尤其容易被卷进一些事情,你应该懂。
    盛奕手肘撑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烦躁地用手指蹭了蹭额头,我怕他有危险。
    既然你爸不见你,一定有他的顾虑。程文歌点了根烟,好心劝:我建议你先把高考安心准备好,等到风头过去了,你爸应该会来找你。
    盛奕无力地靠到沙发上,看着桌面上的那只手套,心累地闭了闭眼。
    预感到危险,盛奕没有再继续调查,事情却自己找上了他。
    参加那年B大校考的前一晚,盛奕晚自习结束回家,在路上感觉被人跟踪。
    盛奕没有回头,冷静地拉低卫衣兜帽,踩着滑板加速滑进了一个窄巷。
    十几秒后,一辆摩托车也跟着拐进了窄巷,车上坐了两个戴着口罩帽子的男人,手里拿着工地的生锈钢管在窄巷的死角下了车。
    两人站定,左右巡视没有找到盛奕,正要抬头检查,盛奕戴着兜帽从一边的水泥墙上跳下来,用滑板猛地砸晕了其中一个歹徒,在另一个歹徒要用钢管从背后挥向他时及时用滑板挡住。
    钢管砸到了盛奕的右手手指,盛奕听见骨头的碎裂声,
    咬牙忍住手指传来的剧痛,盛奕的额角流下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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