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赟:“……”
    “大概碰到草花,就是你说的,有缘再见吧?”章翎突然开始大声唱歌,“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就算她微醉,唱歌的水平也没下线,短短几句都能唱得缠绵悱恻,路过的一对小情侣恰巧听到,居然“啪啪啪”地鼓起掌来:“唱得真好听。”
    章翎对他们一鞠躬:“谢谢,谢谢,献丑啦!”
    蒋赟捂脸,继续揽着她往前走,章翎渐渐不闹了,抬头看天,指着月亮说:“月亮快要变圆了!啊,马上就要中秋了。”
    “是啊,我回沈阳那天就是中秋。”蒋赟温柔地说,“我是晚上的高铁,可以和你一起看中秋的月亮。”
    “我每年中秋都会很想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吃月饼。”章翎抱住他胳膊,停住脚步仰脸看他,“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就是中秋?”
    蒋赟笑:“怎么会不记得?”
    章翎抬手揉揉他的头发,笑得心满意足:“耶,我终于摸到小卷毛了!真好玩。”
    蒋赟随她去揉,章翎揉了一会儿后,把下巴抵进他怀里。
    “不可以再说话不算话。”她噘着嘴,“你答应我,不可以再说话不算话。”
    “我答应你,不会再说话不算话。”蒋赟看着她迷离的眼睛,红润的嘴唇,身体竟有些燥热,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他抬手摘掉她的眼镜,又觉得有点乘人之危,哑着嗓子问,“翎翎,我可以……亲你吗?”
    章翎很认真:“可以!就是没有薄荷糖!亲亲!不需要!薄荷糖!”
    蒋赟笑了:“嗯,不需要薄荷糖。”
    朦胧的月光下,他闭上眼睛低头去吻她,唇瓣贴合,先是温柔地吮吸,轻巧地舔舐,很快便越来越动情,越来越深入,他强健的左臂用力揽住她的腰,让她贴紧他的身体,右掌按住她的后脑勺,疯狂掠夺彼此嘴里稀薄的氧气。
    章翎也抱着他,手指揪紧他背上的衣衫,整个人沉溺在他的气息里。
    老大和小吕也在附近吃饭,这时候正拎着一兜啤酒和一包鸡爪走回来,远远的,小吕说:“卧槽,那是不是老四和弟妹?”
    老大定睛一看,直接崩溃:“这还有没有王法了?黑灯瞎火的在大街上行这苟且之事!”
    小吕拍拍他的肩:“老大,咱俩还是绕个路吧。”
    这天晚上,蒋赟把章翎平安送回寝室后回到小旅馆,洗过澡,看到老大和小吕在喝酒吃鸡爪,他想去拿一个鸡爪,老大直接拎起袋子、拍掉他的手,恶狠狠地瞪他:“这是单身狗狗粮,没你的份,滚!”
    蒋赟:“……”
    ——
    蒋赟三人在北京玩满四天三晚,章翎陪他们一起去故宫、长城、天/(安)/门和国家博物馆,还吃了烤鸭和涮肉,玩得十分尽兴。
    站在天/(安)/门广场上,蒋赟心里激动。他一直是感恩的,领了这么多年的低保补助和助学金,说白了,没有政府,就没有现在的他。
    他眺望着恢宏的城楼,心想,这就是章翎说的首都啊,语文书、历史书上写着的地方,多么伟大,他可算是身临其境了。
    去长城游玩时,是章翎第一次不坐缆车爬长城,因为三个穷小伙儿都不舍得坐缆车。他们有一身力气,觉得自己爬上去才牛逼,章翎体力也还行,热血上头就跟着他们往上爬。
    老大和小吕窜得飞快,蒋赟和章翎走在后面,见她走得气喘吁吁,蒋赟内疚极了,说:“下去我们坐缆车吧,你太累了。”
    章翎歇了口气,指着身边走过的一个白发老太太,说:“我没这么差劲!人家那么大岁数都能自己爬,我能坚持的!”
    她很有毅力,说到做到,全程跟着三个蛮牛把长城爬下来了。
    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晚上,蒋赟郑重邀请章翎的三个室友吃晚饭,说是三哥教他的,男生要请女朋友的室友吃饭,女朋友才有面子。
    吃饭时老大和小吕也去了,两人都加到苏以晴和曹嘉恩的微信,吕晨捷同学原本对苏以晴就有好感,得知她是江西人后,激动地说:“我也是江西的,江西婺源,咱俩算半个老乡呢。”
    苏以晴对白白净净的小吕印象也不错,吃饭时两人就开始眉来眼去,差点把老大给气死。
    最后一天分开活动,老大和小吕去颐和园了,章翎带蒋赟参观清华和北大,梨子做导游,请他们吃北大食堂,蒋赟坐在食堂里吃饭,看看周围的人,感叹道:“这些人可全是学霸呀。”
    站在未名湖畔,蒋赟让章翎帮他拍照,说:“初中时我啥都不懂,只知道清华北大和a大,那会儿还纠结以后要考哪个比较好,姚俊轩和我说他想考上海交大,我都不知道交大有多厉害。”
    章翎说:“你的高考分能上a大的,因为它在a省招人多,萧亮就是这么上的,只是专业不好挑。”
    蒋赟低头看照片,“我以前就想过出来读大学,不想回钱塘。”
    章翎问:“现在呢?”
    蒋赟深深地看着她,回答:“你回去我就回去,你在哪,我就去哪。”
    晚上,章翎送三个男生去火车站,老大和小吕先进去了,蒋赟和章翎没急着进站,在室外腻腻歪歪地抱了一会儿。
    章翎给蒋赟买了一双新鞋,蒋赟挑的国货品牌,他也给章翎买了一件毛衣,两件礼物都是打折款,不太贵,却含着满满的情意。
    相逢短暂又甜蜜,对于分离,他们都没有过多伤感,只是说着悄悄话。
    章翎在蒋赟怀里抬头,圆圆的月亮已经挂在空中,她说:“蒋赟,中秋快乐。”
    蒋赟亲吻她的唇,又不舍地抱紧她:“翎翎,中秋快乐。”
    ——
    日子在忙碌的学业和浓浓的思念中缓缓滑过,十二月初,沈阳降下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深夜,章翎在暖气充沛的寝室里收到蒋赟发来的一段视频。
    她手捧热咖啡,点击播放。
    画面里的蒋赟举着自拍杆对准自己,他裹着厚羽绒服,没拉起兜帽,甚至没围围巾,章翎都能看到他露在冷空气中的脖子。
    他独自走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脚步声嘎吱嘎吱的,背后是浓浓的夜色,还有几栋亮着灯光的教学楼。
    雪一直在下,下得还不小,雪花片片飘落,落在他身上、头发上,短暂停留后就被年轻男人的火气给融化。
    蒋赟对着镜头说话,脸被冻得微红,眼睛很亮,嘴边是一团一团的白气。
    “我现在在学校,白天时,沈阳下雪了,现在已经积得很深,看,到小腿一半了。”镜头拍过积雪没腿,又对准他的脸,他眨着眼睛说,“翎翎,这是我来沈阳后的第三个冬天,每年看到下雪,我都觉得很有意思,钱塘没那么大的雪。”
    “我一直,都想和人说说这事,可是没人能说。”蒋赟边说边倒退,小小喘着气,“今天下雪,我突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幸福,特别特别幸福,我就想,现在有人听我说了。”
    他笑得露出一排大白牙,“没什么事,翎翎,就是想告诉你,沈阳下雪了,很好看。”
    画面最后,蒋赟对着镜头抬起右手,用指尖比了一个爱心。
    章翎流着泪,把这段视频发给爸爸,接着收到爸爸的微信。
    【章老师】:翎翎,你把蒋赟的手机号给我,我给他打个电话。
    此时的蒋赟还没回到寝室,依旧在雪地里撒欢儿,正打算堆一个巨大的雪人给章翎看。
    他的电话响了,是个来自钱塘的号码,他疑惑地接起,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是小蒋吗?我是章叔叔。”
    蒋赟愣在那里,左手还捧着一团冰凉的雪球,呐呐开口:“叔?”
    章知诚温和的笑声传到他耳中:“好久不见了,小蒋,是我问翎翎要来的你的电话。”
    蒋赟感到紧张,女朋友的爸爸给他打电话,没办法不紧张,他问:“叔,您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章知诚说,“小蒋啊,寒假回钱塘吧,到我们家来过年,什么都不用担心,就跟以前一样,我们都很想你,你回来吧。”
    第77章 “我不会辜负她。”……
    警校生的寒暑假和普通大学生的确有所不同, 春运繁忙,基层警力严重不足,学校会提前做动员, 希望本地学生在寒假期间下到基层派出所,或去火车站、大巴站等公共交通枢纽, 参与巡逻防控、缓解春运压力。
    全国有警校的城市都一样,除非是有市内大型运动会、大型活动或会议,需要学校统筹安排,一切听指挥,其他的都是采用自愿报名原则, 总不能不让外地学生回家过年。
    过去的两个寒假, 蒋赟都没歇着,每次都奋斗在第一线, 他也不怕苦, 寒冬腊月地能在火车站室外广场上走几个小时,身上是一身藏青色冬款警服,戴着大沿帽, 自我感觉很骄傲。
    见习没有工资, 只管饭, 蒋赟向学校提申请, 问能不能给他安排一下寒假期间的住宿,后来, 他就在某区公安分局下属的警察宿舍里,得到一个免费的上铺床位。
    两个寒假, 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寝室里,老大问他:“赟儿,今年寒假你还去见习么?”
    蒋赟躺在上铺, 双手枕在脑后,说:“今年不去了,我回老家。”
    小吕抬头:“钱塘?”
    蒋赟:“嗯。”
    “去看你女朋友啊?”
    “嗯。”
    室友们大概了解蒋赟的家庭情况,他没说太细,但他们都知道,蒋赟在钱塘没有亲人,没有房子,他所有的身家都随身带着,一个大拉杆箱,一个双肩包,可以装下一切。
    三哥问:“赟啊,那你回去了,住哪儿?”
    蒋赟看着天花板,心里也没底。
    章老师说什么都不用担心,就和以前一样,那以前……他也没在他们家过夜呀。
    他一个翻身,趴在床栏上往下看:“实在不行就找个小旅馆什么的,不是有那种青年旅社么?六人间、八人间,一个床一个晚上几十块的那种?”
    三个室友没吱声,都觉得很心酸。
    蒋赟察觉到他们异样的沉默,笑了一下:“你们干吗呀?别这样,我好多年没回钱塘了,还挺高兴的,能看到我女朋友呢,都几个月没见了,我特别想她。”
    小吕说:“老四,不是我说,就你这情况,你女朋友爸妈能把女儿交给你啊?人家可是重点985大学的,你以后拿什么养她?”
    三哥怼他:“要你瞎操什么心?管得也太宽了吧?”
    老大也说:“就是,咱赟儿以后能挣钱的,人又帅又本分,多好一小伙。”
    小吕:“我这不是未雨绸缪一下么,我也希望老四和弟妹能好好的,弟妹看着就是个好姑娘,老四啊,你可要争气。”
    蒋赟又躺回床上,叹口气:“我知道,我也不想委屈她。”
    这年春节又很晚,除夕是在二月中旬,寒假放得也晚,章翎一月底放假,蒋赟是二月初,章翎便提前几天坐高铁回家。
    蒋赟坐不起飞机,也不舍得坐高铁,买到一张从沈阳到钱塘的硬卧火车票,火车要开三十个小时,晚上发车,经过一夜一天再半夜后,凌晨3点到钱塘。
    他还是第一次享受用学生证买票的优惠,便宜了一百多块钱,就觉得三十个小时的旅程也没什么,还有床睡,相当惬意了。
    出发那天,直到走进车厢、摆好行李、火车开动,蒋赟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才意识到,他要回的地方是钱塘。
    其实,他对钱塘都不怎么了解,小时候的事记不住,后来又去b省待了几年,对家乡的记忆就是从九岁多才开始。
    他晕车,生活圈一直在袁家村附近打转,春游秋游老请假,都没去过几个景点。大学同学问他钱塘哪儿好玩、哪儿好吃,他根本答不上来,吃过的几顿饭店饭都在金秋西苑附近,步行可达,去过的商场只有一个天阳百货。他就像是个假/钱塘人,对钱塘的了解似乎还不如对沈阳来得深。
    可那里毕竟是他的家乡,有他最挂念的人,还埋葬着他的爸爸和爷爷奶奶。
    蒋赟已经两年多没去给他们扫墓了,有时候做梦会梦到奶奶,奶奶埋怨他:小崽啊,你怎么都不回家了?也不来看看奶奶,奶奶想你呢。
    在梦里,蒋赟很迷茫,问:奶奶,我的家在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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