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橘想了一晚上第二天还是跟刘琉说了徐立国出来的事,刘琉果然不知道,她不看商业新闻,徐立国也还没有找她。
    徐立国出来后第一件事是去公司稳定军心,第二件事是回平城见徐钢、陈桐君。
    徐钢和陈桐君其实早就得了信,他们是真挺惊讶,徐立国跟刘维民走得那么近居然一点都没掺合刘家的生意,这实在不合常理。毕竟他进入桥山会,相当于进入了刘维民最核心的圈子,进入核心圈子的人应该是攻守同盟,彼此有很深的利益牵扯,互相握着对方把柄才对。
    许红旗本来是希望徐钢出山的,毕竟徐钢当初就是因为政治环境恶劣加上看到一手提拔起来的刘维民做了大内总管后为所欲为而无力阻止,太过失望才提早退休。徐钢是有名的鹰派人物,许红旗认为现在的形势需要更多他这样的人来镇场子。不过徐钢拒绝了许红旗,原因很简单,他已经退出政坛五六年,不认为自己的思维还能跟得上国家发展。
    许红旗知道他心意已决没有强求,正事聊完后顺便跟他说了徐立国的调查结果,要他放宽心。徐钢叹口气,“本来不想说他的,你提的话我就也表达下我的立场,不管他犯的事大或小,我都希望国家秉公处理。”许红旗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他和那个女孩的事?”
    因为徐钢的关系,许红旗特地查看了徐立国的调查结果,里面有提到刘琉,不过用的是“情妇”来形容的,因为与刘维民等人没有任何接触和利益往来,她在档案里着墨不多,只说两人有情感纠葛一直住在一起,没有使用“非法囚禁”这样的词汇。
    徐钢点头,“非法囚禁和强奸罪不应该判刑吗?”
    许红旗不怎么理解地看他,“但是据调查结果显示,在这两年间,没有证据能证明女方被囚禁,很多监控资料显示她是可以随意出行的。法医也有帮她验伤,但显然没有找到被使用暴力的痕迹。”见徐钢还想再说什么,他忍不住劝道,“咱们处在这样的位置上,不可能斤斤计较所有…这十年,法治崩坏,社会上有太多太多钻了空子的人,做不到把每个人都抓起来的。更何况现在各地的警力资源、政法体系中有一大半是被腐蚀的……”
    他的意思非常明确,现在国家用来肃清社会的力量有限,徐立国这种调查了但是什么都没查出来的,只要未来不犯事,那也就这样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毒瘤根除,杀鸡儆猴,重塑社会秩序,确立法律威严,让多数人不敢再违法。当然,如果刘琉想继续告,那是他俩自己的事,愿意打官司也好,怎么样都好,公事公办,法律是讲证据的,是有程序的,无证不成罪,他们不会干涉,但也不能变出证据来。
    许红旗是主席,他看待问题的角度和普通人不同,正义与否在他这里是有不同标准的,为了大局很多时候个人的利益完全是可以牺牲的,他做不到顾及每个人,那不现实。现在最让他头疼的就是如何彻底铲除周正伟等人的势力,怎么把权力平稳地收拢到手中,为了社会稳定他现在不得不与这些人虚与委蛇,对方是光脚之人,他不能拿整个国家跟他硬碰硬。至于刘琉与徐立国的事,对他来说就是芝麻大的小事罢了,他没时间去专门了解两人究竟有何纠葛,更不可能特地为谁去出头。
    徐钢理解许红旗,他也不想因为私事耽误对方时间,因此不再多言,跟许红旗打个招呼就回家了。
    第二天就是他和徐立国见面的日子。
    父子二人难得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陈桐君亲自给两人端来茶水,她送了水就离开书房将门带上,给父子俩留出单独说话的空间。
    徐钢打量了下徐立国,比上次见瘦了不少,剃了平头,给人的感觉没那么张扬,看起来更加稳重了。
    徐立国先开了口,“我来有两件事要跟您和母亲说。”他看向徐钢,徐钢“嗯”了声,示意他直接说。
    “第一件事是刘琉怀孕了,如果没有算错时间,应该有半年了。第二件事,我准备去自首。”
    徐钢在听到他说刘琉已经怀孕半年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怀孕半年才跟家里说,这是怎么想的。他是经历过老婆怀孕的人,知道怀孕这事对女人来说有多艰辛,自己不陪着也不知道找人或是让他们派人去照顾一下,属实心里没数。然而还不等他发作,第二句话就把他整懵了,自首?徐立国愿意自首?
    他觉得手里的茶杯有些端不住,就那么看着徐立国,眼里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自首?你准备自首?”
    倒是徐立国,很潇洒地笑笑,把茶水一饮而尽,很好的茶,放在小杯里,要品才行,他喝下去,直接进了喉咙,“是啊,自首,总要做个了结不是吗?”
    徐钢沉默良久,他又一次打量起徐立国,这一次他觉得徐立国不止是外观上变了,他没有直接评价徐立国这事,只道:“我觉得你最好是去见一见刘琉,告诉她一声。”
    “嗯。”徐立国起身,将椅子轻轻摆好,“我先走了。”出门前,才又开口,“对于之前的事,我很抱歉,爸爸。”
    徐立国说完话没有立刻离开,显然是想等徐钢的回答。徐钢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水,鼻腔里发出一声叹息,“不管怎么说,你做事不曾牵连过我和你母亲,真怎么样也是你自己去承担,因此不存在抱歉不抱歉。你真正该道歉和补偿的,是刘琉。我没有旁的想说的了,只提醒你一点,无论做生意也好,做任何事也好,都应当对生命多点敬畏。”
    徐立国等他说完才离开,陈桐君从厨房里出来就见他要走,慌忙叫住,“不在家吃午饭了吗?”
    “不了,我赶飞机回南市。”
    等他走后陈桐君去书房,见徐钢正站在窗前往下看,“你们聊得怎么样?他连饭也不吃就匆匆忙忙回南市去了。”
    徐立国的车已经离开视野,徐钢有些累,撑着身子在沙发上坐下,“没聊什么。他来就是说刘琉怀孕了,还有他准备去自首。”
    “怀孕?刘琉怀孕了吗?多久了?”
    “嗯,六个月了。”
    陈桐君怒,“这死孩子,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说,他在里面倒是不操心,人家姑娘一个人得多辛苦。”
    “我记得你那里有刘琉联系方式吧,你这几天去趟南市,看看刘琉那边什么个意思。”
    陈桐君点头,“好,总归是咱们家亏欠了她,是该拿出态度来。”
    ……  ……
    刘琉看着站在门前的徐立国,眼里没有任何惊讶,她侧了侧身子让他进来。自己现在大着肚子,但凡徐立国有一丝人性,都不会怎么样她,“喝什么?”
    “水就好。”
    佣工先是扶着刘琉在沙发上坐好,然后去厨房给两人倒了温水。
    两个人其实只是五个多月没见,但再次见面总有恍如隔世的感觉,相顾无言了一会,还是徐立国先问她,“怀孕…很辛苦吧?”
    当然辛苦,而且是非常辛苦,虽然有菲佣无微不至的照顾,但那些因怀孕引起的身体反应却只能自己承受。可是辛苦归辛苦,她并没有对着徐立国倾诉的欲望,她“嗯”了声,视线一直放在茶几上。
    徐立国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她说,可是刘琉的态度很直白地告诉了他,她一点都不想跟自己交流,这让他十分挫败,“你之前不肯收钱是怕我的钱不干净吗?”
    钱钱钱,刘琉心里厌烦,拉着脸,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极不耐烦的口气说,“不是,我只是不想和你再扯上关系。所以你来找我就跟我说这些吗?”怀孕之后她的情绪波动大,总是莫名其妙地生气、难过、不爽。
    “我想来跟你道歉,但我知道,我的道歉对你来说毫无意义。”
    刘琉冷笑,心想你也知道毫无意义,“那你还来?”
    徐立国知道刘琉厌恶自己,也知道她怀孕应该尽可能保持好心情,他不打算再拖延时间,虽然本意只是想多跟对方相处一会,“我明天就会去自首,所以想来看看你…还有孩子。”
    这一次刘琉终于用正眼看他了,“你要去自首?”
    “嗯。”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更加烦躁,“因为我?”
    “是。”
    “如果我说我不希望你自首呢?”刘琉看他,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厌恶,显然她不是因为心疼自己才说不。
    徐立国不解,“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都想给自己一个公道吗。
    刘琉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他自己把自己送进去,这种公道是公道吗?在里面呆上几年,也不用吃什么苦,就彻底从所犯下的罪恶中解脱了?
    更何况,他永远是孩子的父亲。她该怎么跟孩子解释自己与他父亲之间的恩怨纠葛,怎么解释他们的出生?以及,孩子也会因为他坐牢在未出生时就沾上了污点。
    孩子还有半年就出生了,她有太多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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