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陶阳靠在榻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抬起头,正看见白锦儿端着个大盘子从外面走进来。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如果晚上要看书,天晴的时候就把窗子打开让月光照进来,要不就多点几盏灯。你看看的,眼睛又不舒服了不是?”
    陶阳放下书,自觉地将桌子收开。
    “你看我这记性,又忘记了。”
    “什么忘记了,”
    白锦儿将盘子放下,
    “是根本就没记住。”
    她起身想去把窗子打开,感觉到外面吹的风有些凉之后,想想还是关上了;转而去角落里,将那里的立式灯盏点亮了。
    “要是以后看不见东西了,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哦。”
    “好好好,我下次一定。”
    将手边的书放下,陶阳把脑袋凑到白锦儿端来的东西前,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你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哎,别凑那么近,小心烫。”
    白锦儿走到陶阳对面坐下,伸手把他的脸从那大碗处推开。
    “今晚上吃汤饼,不过呢,吃法与平常不太一样。”
    “嗯?怎么个不一样法?”
    女人莞尔一笑,指了指托盘上的那些小碟子,陶阳这才注意到,原来这大大的托盘上除了那盛着鸡汤的大碗之外,还有差不多七八个的小碟子,里面装着不同的食材。
    “先将这些配菜依次放入汤中,再接着将汤饼放下,
    然后你就会尝到一道无比美味的汤饼哦。”
    “是吗哈哈哈,你这么说,我得赶紧尝尝了。”
    陶阳闻言,拿起其中一个小碟子正要往碗里放,却被白锦儿给拦住了——“哎,”
    “怎么了?”
    “不能先放这个。”
    白锦儿说着,把陶阳手里的碟子接过,转而将另一个碟子递了过去。
    “先把生的放下去。”
    “生的?”
    这么说,这确实有几个碟子里放着的食材,看上去像是生的;生的鹌鹑蛋,生的肉片,肉片切的极薄,几乎能隔着肉片看见底下的碟子。
    “这,将生的放下去,味道不会有些奇怪吗?”
    “放下去就变成熟的了。”
    “嗯?”
    陶阳惊讶地看向白锦儿,看见白锦儿拿起筷子,轻轻地敲了敲大碗。
    “你以为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是鸡汤吗?”
    “是鸡汤啊。”
    “那......”
    “是滚烫的鸡汤哦。”
    “嗯?”
    陶阳再次看向那碗,平平无奇的一个大陶碗罢了,下面又没有炉子,甚至连热气都没有冒,只有一层金黄莹润的鸡油覆盖在上面。
    “单纯,单纯,”
    白锦儿啧啧出声,手中的筷子伸进了汤里一搅,原本平静的汤面顿时环绕起波纹,
    大量滚烫的热气,从汤中冒了出来。
    “看见没,
    所以刚才才和你说的,叫你不要凑那么近,这汤可比平常那种汤烫的多了,是连生的鹌鹑蛋和肉片都能烫熟的程度哦。
    不过毕竟不比一直在火上加热的,始终是会凉下去的,所以要在最烫的时候将生的食材先放下去。明白了吧。”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神奇。”
    “好啦好啦,先把东西下下去再说吧,不然待会儿真就凉了。”
    按着白锦儿的指挥,陶阳一样一样地将碟子里的食材放进大碗中;往往就是一声闷响,被放进去的食材就这样消失在了碗中,
    “这汤饼也是生的?”
    “汤饼当然是熟的啊,你是不是傻。”
    陶阳抬手在白锦儿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放到最后一碟的时候,陶阳端碟子的手顿了顿——那不正是昨天他们买回来的菊花吗?最后以三十五钱的价格拿下的,
    陶阳看着妇人的眼神,十分怀疑等他们走以后,那人得说他们半天的坏话。
    一片一片清洗过的菊花花瓣装在雪白的小碟子了,
    白锦儿将不太新鲜的或是形状有残缺的都拣出去了,留下的都是模样颜色美的,
    真是如同一小盘碎金一般明亮。
    这么好看的花要跟这些菜一起放进汤里汆烫,陶阳莫名地有些于心不忍,
    这大概就是文人的心吧?
    可惜自己这位未婚妻显然没有这样的共情,她眼睛亮亮地在旁边看着,同时对自己提出热切的指点:
    “倒进去就好了。”
    唉,
    多么没有风趣的女人呵。
    花瓣落在碗中,飘在了汤面之上很快散开了来,有一种落英缤纷之感;陶阳将碟子整齐地叠好,开始专心致志地盯着那碗。
    “这要多久才烫的好呢?”
    “差不多了,”
    白锦儿将筷子递到陶阳的手中,
    “这会儿就好了,只不过吃的时候还是要小心烫,记得吃慢些。”
    “好吧。”
    陶阳拿着筷子,期待中还带着些许的紧张。
    “先吃什么比较好呢?”
    “看你喜欢呗。”
    刚这么说完,陶阳碰巧搛起一块四方大小不及掌心的一块,嫩黄色瞧着有些像豆腐的东西起来,
    “这是什么?”
    “山戎黄。”
    其实就是豌豆黄,
    只是这里的人都把豌豆叫做山戎,所以白锦儿也只好这么跟着叫。
    将这豌豆黄送入口中,
    被滚烫的鸡汤泡过的豌豆黄只是勉强维持着形状,入口的一瞬间便在口中化开了。口感细软绵密,一点多余的杂质都尝不到。鸡汤的香味充分将豌豆黄包裹,没有一点豆腥气,交织的味道更上了一个台阶。
    “如何,好吃吧?”
    白锦儿笑呵呵地说道,
    “我打算回去就把这加进菜单里。”
    陶阳正要接着尝,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筷子。
    “只有这一份吗,锦儿你不吃?”
    “啊我今天中午吃多了,现在还饱着,所以不想吃了。”
    “那怎么好,”
    男人的眉头皱起,
    “就算不吃多少,好歹也得吃一些才是。我的分你一些吧。”
    “哎不要了啦,”
    “我去叫他们拿个碗来吧。”
    陶阳已经站了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不会儿的功夫果然拿着个小碗走了进来,还有一双新的筷子和调羹。
    “就算再好吃,”
    陶阳在白锦儿旁边坐下,
    “要是只我一个人吃,总比不上和你一起来的美味。”
    白锦儿一愣,
    随即伸手扭了陶阳的后腰一把。
    “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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