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大结局(上)
    敦郡王府。
    夜色深重,王府的更夫已经打了数次的梆子,惟有夏蝉仍在不断地啾鸣着。
    王府管事却于这时,在偏门处将一身型魁梧的男子悄悄地引进了府内,待二人穿过了长长的复廊处,便到抵了尉迟桢平日所宿的寝殿。
    尉迟桢自是并未睡下,而是备好了茶水,静等着那人的到来。
    等那年近花甲,却仍不失武者骁勇的男子进室后,便恭敬地唤道:“敦郡王。”
    进室的男子是中军都督佥事,刘兴言。
    尉迟桢伸手示意他落座后,便眯眸道:“如今中军都督乔浦病着,你那五万精军,顺利调出没有?”
    二人毕竟是在密谋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故而刘兴言的面色还是显露了几分沉重,回道:“乔浦的手下懈怠,又让我以加强城防的借口,多调出了三万兵员。总共八万兵员,而京卫指挥使司的官兵不过才十万,可供立即调配到禁城的兵员若逢紧急情况,也只能临时凑齐个四五万。臣已经布好了一切周密的部署,那阜城门的校尉也已对殿下投诚。”
    “近来陛下病重,陆之昀几乎每日都要在皇宫待到深夜。等大军入城,便可直抵神武门外的景山。我们便可以清君侧,诸逆臣之名,挟制陛下,再将陆之昀当场刺死。”
    话说到这处,刘兴言的语气还是不易察觉地开始发狠,他隐忍了这么久,终于寻到了时机,能为自己的女儿刘氏和沈涵报仇。
    尉迟桢一想到这种场面,面容便倏地闪过了一丝快意。
    他啧了一声,感慨道:“你说这陆之昀也真是的,他那七弟陆之旸,不就是想要他夫人的贴身女使吗。呵,现在倒好,他同他七弟的关系闹僵了后,陆之旸那个蠢东西干脆就辞了指挥使一职,直接就毁了陆之昀这么些年的苦心经营。”
    话说到这处,尉迟桢干脆从交椅处站起来,他负手而立,看着殿外的月色,转首睨向刘兴言,又谑笑道:“这次,陆之昀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没了陆之旸做指挥使,他哪儿那么容易去调京卫指挥司的兵?”
    刘兴言低声回道:“虽说如此,但陆之昀那人一贯狡诈,且也有些武艺傍身。他疑心重,既是于深夜入内廷陪伴陛下,周围也定是有武艺高超的皇家侍从在侧。这回,一定要将他这种奸佞的逆臣处死,再不能给他任何活下来的机会!”
    ——
    镇国公府,漪蝶厅。
    惠竹和碧梧并肩站在一处,边一并看着等级低些的小丫鬟们打扫着厅内,也提醒着她们不要鲁莽,若是摔碎了什么器物,可是要罚月钱的。
    外面都传,公府七子陆之旸与镇国公的关系愈发不睦,惟近侍沈沅的这两个大丫鬟知晓,前日陆之旸还同公爷单独地用了晚膳,二人之间瞧着,并无任何的芥蒂。
    公爷顺便,还将陆之旸和碧梧的婚事给安排了,不过二人若要成婚,也得等陆之旸守完了热孝再行,但两年半的时间稍纵即逝,碧梧能够等得起,陆之旸也能够等得起。
    虽说老太太去世前,曾交代过沈沅,一定要给陆之旸许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但如今陆之旸和碧梧的婚事,全是陆之昀的安排。
    沈沅也已寄信到扬州,让舅父唐文彬在唐家的族谱中将碧梧的名字添上,认做唐家的义女。
    碧梧毕竟是自小就跟着沈沅的丫鬟,人也忠诚能干,唐文彬很快就帮着沈沅办成了此事,等过段时日,沈沅还准备带着碧梧回趟扬州,让她认一认祖。
    至于公爷为何不对外压制这兄弟不睦的谣言,惠竹和碧梧这两个丫鬟是不甚清楚的。
    惠竹见还未到亥时,夫人便已经在拔步床内先睡下了,她觉得颇为奇怪,不禁问道:“你觉没觉得,夫人最近很是嗜睡,好像总容易疲惫。”
    碧梧颔了颔首,回道:“好像是这样…公爷最近归府也晚,夫人总是想等公爷回来后再睡,可却支撑不住困意,总是会提前睡下。”
    正此时,内室中却忽地传出了一道女子温柔的嗓音——
    “碧梧,帮我倒杯水。”
    碧梧即刻应了声是,她去为沈沅倒水时,惠竹也准备进室伺候沈沅。
    却没成想,厅外竟是突然来了个一脸急色的小厮,通禀道:“不好了惠竹姑娘,出大事了!”
    隔着落地花罩,沈沅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她适才入睡的时候,也并未将大袖衫换成亵衣。
    因着陆之昀告诉过她,尉迟桢和刘兴言动手就在这几日,所以他一直都待在宫里,皇宫通往歧松馆的密道里也早就被事先安排好了几千的精卫官兵
    离大内禁城极近的营造司、都煜司、还有光禄寺也早就在数日前提前埋伏好了中军的兵员。
    陆之昀叮嘱过沈沅,让她不必担忧,因公府离禁城较近,她兴许会听见些声音,但不要害怕,他一定不会有事。
    可沈沅这几日的心情还是终日都处在担忧中。
    等鬓发微散地行至漪蝶厅处时,便即刻问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皇宫…公爷他出什么事了?”
    小厮的面上落下了豆大的汗珠,摇首回道:“皇宫那处小的不清楚,是…绾湘堂失火了……”
    ——
    沈沅听到消息后,便没再耽搁,即刻乘着夜色,赶到了前门大街处。
    绾湘堂若在这个时间点处失火,是件极为棘手的事,因为陆之旸现在暂时卸下了指挥使一职,沈沅虽然派了还在府中的江丰赶紧去寻营救火情的官兵。
    可到抵了绾湘堂时,却见火势甚大,而蓁蓁和沈沅为她备的两个近侍丫鬟在白日经营完毕后,就会回胭脂铺子后身的两间厢房住。
    沈沅却见,其中的一个丫鬟已经脸带黑灰地逃了出来,正神色惊恐地对着被烈火笼罩包围的绾湘堂。
    周遭被惊醒的邻里也怕火势会波及到他们,纷纷加入了救火的队伍中,他们找出了家中所有的水桶和水盆,正一趟又一趟地往熊熊的烈火处浇着。
    陆之旸闻讯后,也随着沈沅赶到了这处,他身为曾经的京卫指挥使,对处理火情是极有经验的,在陆之旸的率领下,街邻们在救火时也愈发的井井有序。
    可沈沅却见这火势仍未见小,蓁蓁和另一个丫鬟仍被困在里面,她心中正焦急万分,却见尉迟靖已然携着十余名救火的官兵及时赶到了这处。
    他们随身带着水袋、水囊、唧筒、麻搭等救火之器械1,跟过来的,还有两辆装着巨型水缸的牛车。
    虽说陆之旸现在无职在身,但当那些官兵再度见到他时,态度仍很尊敬。
    烫金匾额被烧焦后,周身萦着火圈,犹如死燕般坠在了地上。
    陆之旸这时蹙起了眉宇,同沈沅道:“五嫂,前门街是京中最繁华的街市,所有的商户都会安上青瓦马头墙,此墙可防火情。且即将入秋,官兵们也会经常在夜间巡视,提醒百姓们要小心火烛。这场大火属实来得蹊跷,不太像是意外……”
    话音刚落,沈沅便看向了唯一逃出来的那个丫鬟。
    她柔美的双眸在看向她时,带着审视和犀利,那丫鬟在被沈沅这般看过后,神情忽地一僵。
    沈沅即刻对江丰厉声命道:“把那丫鬟给抓起来!”
    江丰立即应是,身手利落地将要逃跑的那个丫鬟及时擒住。
    这时,为首的一个官兵往众人的方向走了过来,语带惋惜道:“夫人、七公子,这火一时半会儿是灭不了了。”
    沈沅颤声道:“那能不能先把人救出来?”
    官兵无奈道:“这火这么大,进去…就无异于是送死啊……”
    听罢官兵的这番话,沈沅的心跳骤跌,还往后打了个趔趄,幸而碧梧及时将她搀扶住。
    “我去救。”
    适才一直默然不语,眉宇深锁的尉迟靖却在这时,从其中一个官兵的手中抢过了水铳,便往火海里奔了进去。
    沈沅在他即将要闯入火海时,终是再抑不住,语带泣声地喊道:“哥哥!你要小心……”
    尉迟靖听到沈沅终于唤了他一声兄长,微微顿住了步子,却怕耽搁了救援蓁蓁的时间,丝毫都未犹豫地闯进了火海里。
    等尉迟靖进了去后,火势略微小了些,可沈沅的心却仍悬在嗓子眼处。
    火海中的两个人,都是对她很重要的事,可遇到这种人祸,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沈沅只得双手合十,向上天祈求着,希望这时京师能够降上一场大雨,将这场大火熄灭。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天边果然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
    沈沅的心疾虽然陡然发作,使她痛不欲生,却在仰首看向被漫天的火光映亮的乌沉天际,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霎时间,滂沱的大雨轰然而落。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街邻,还是官兵也都露出了释然的笑意,人群中发出了欢呼声。
    “太好了,里面的人有救了!”
    沈沅泛白的唇瓣微颤着,眼见着这场大火被这场倾盆大雨尽数浇灭,尉迟靖也成功地将蓁蓁和另一个小丫鬟从已经被燃成了一片废墟的绾湘堂中救了出来。
    蓁蓁和另一个丫鬟都没有受伤,只是吸的烟雾多了些,正不断地咳嗽着。
    而尉迟靖的左臂明显是被坠落下来的物什给砸到了,而那物什定是还萦着火焰,故而他的胳膊不仅被砸伤,还被烫伤,外露而出的血迹和伤势格外的狰狞。
    蓁蓁见下了雨,忙为尉迟靖遮挡住了伤口,街邻们也及时拿来了一把油纸伞,递给了一侧的丫鬟。
    丫鬟将伞撑开后,沈沅虽想往蓁蓁和尉迟靖的方向走去,却受制于自己的心疾,只能一直站在原地,颦着眉目,捂着自己的心口。
    众人都沉浸在蓁蓁得救的喜悦中,并无人看见,在不远处的暗巷中,沈渝正一脸恨意地看向了正在颦眉捧心的沈沅。
    沈渝的唇边渐渐冉起了一丝阴恻恻的笑意。
    现在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想避雨的人都躲在了一侧的廊檐下,惟沈沅因着心疾,只能站在丫鬟为她撑起的油纸伞下,一步都走不了。
    第95章 大结局(中)
    刘兴言本欲率八万大军,从阜城门直抵禁宫,哪儿成想此前看似倒戈尉迟桢的城门校尉却临时叛变,还让禁卫军往大军的方向射下万枚箭羽,不肯再将他们放行进城。
    但到抵阜城门的,不是刘兴言,而是他的得力部下。
    刘兴言其人比尉迟桢要谨慎许多,他一早料便到陆之昀性情多疑,所以便将整军兵分两路。
    他觉阜城门处这时应该集中了京师所有的兵力,而靠近太液池之后的得胜门处,守卫必当很是松懈。
    等其中的四万军士在阜城门处同禁卫军缠斗时,刘兴言便率领了大军从得胜门处攻入。
    可当他到抵了景山处时,却发现此地早已被人设了重重的埋伏,先行的军队中,就有几百名兵员被火器炸死,后面的兵士们看着战友们被炸飞的残肢,也都失了士气。
    到底景山这处的兵员不多,刘兴言还是顺利地带着其余的兵士成功地闯入了宫帷。
    都言事不过三,刘兴言本以为自己已经逃脱了两次陆之昀设下的埋伏,如今的禁城中,应当再无多于五千员的皇家侍从。
    陆之昀只能坐以待毙,被他一刀砍死。
    刘兴言却没成想,他还是小看了陆之昀的筹算,他一步又一步地诱敌深入,每次他看似成功地破解了他的计谋,实际上却是在往他设的圈套中跳。
    等刘兴言跃马挥刀地入了乾清宫外时,那用汉白玉砌成的巨型月台原本空无一人,在他甫一勒马之际,四处的重檐庑殿下,却突地窜出了乌泱泱的佩甲兵士们。
    为首的将士提着长刀,向他马前的方向砍来。
    刘兴言看清了那人的长相后,眸色不禁骤变。
    他竟然是乔浦!
    乔浦不是还患着重病吗?前阵子他还亲自到抵了辅国将军府,去看望过这位乔大将军……
    莫非这一切,都是乔浦和陆之昀用来诈他的?
    还有那陆之旸,他可能压根就没同陆之昀这个兄长决裂。
    刘兴言怔忪着,电光火石之刹间,乔浦却忽地将他坐骑的前蹄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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