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看到他变了脸色,是在某个下午放学,自己想去给他送作业本的时候,他当时接了一个电话。
    那是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个人露出茫然无措的神情。
    她下意识问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苏羿沉默了很久才说,他姐姐走丢了,而且走丢的时间很长,也不知道人到底在哪。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能安慰他,说帮他。
    甚至有点儿稀里糊涂的跟着他回了苏宅。
    他们找了好几个小时,才在某个基本没人去的阁楼角落发现了那个“走丢的”少女。
    然而终于找到人的时候,苏羿却摇了摇头,没自己上去。
    “麻烦你……帮我带她出来吧。”
    “她不喜欢我。”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方琳一直没说,其实自己很早就见过莫默。
    后来结合一些事情想起来,她知道那大概是莫默病得最严重的那几年,以至于连莫默自己
    都想不起来了。
    方琳还记得,当时,那个少女坐在地上,漆黑的长发一直披散在地面。
    她不知道在那儿待了多久。
    有种沉寂又诡异的气场。
    饶是在学校人缘极好的她也没曾见过这样的情况,走过去,只能小心翼翼地打了一声招呼:“嗨……?”
    过了十几秒,以至于方琳都以为她根本没听到的时候,少女才缓慢地扭过头,露出一张和苏羿很相似的脸。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让人感觉不到生气。
    对视还没持续三秒,少女向后栽了下去。
    苏羿大步过来,扶起了她,然后抱着她去找家里的医生。
    后来方琳才知道,那个少女是苏羿的姐姐,她生了病,本来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早上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离开了房间到了没什么人去的阁楼。
    苏羿的家庭是什么情况同学们都知道,因此她当时没多问。
    虽然那之后,她和苏羿越走越近,但她始终知道,他们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
    毕业时,苏羿没有任何动静地出国,对她而言就像是在映证这件事。
    她不会被选择,这一切只是她庸人自扰。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若干年后,他回来了。
    甚至在那之前,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再次见到莫默。
    她好像和很多年前一样,会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自动隔绝喧闹的世界。
    后来,莫默主动去接触“圈子”,露出似曾相识的冷静时,方琳会觉得自己在她身上看到苏羿。
    大概那时候,她的潜意识就在说,自己根本没有忘记这一切。
    时间回到如今,苏羿成了她的丈夫,修长漂亮的手伸出,扣住了自己的掌心,声音带着些许哑:“莫默……出那些事情的时候,我也怀疑过自己。”
    父母去世,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家里天翻地覆,苏老爷子来找过他,说“我可以替你顶一阵子,但你得迅速成长起来”。
    从小的教育告诉他,自己不能露怯,不能向其他人倾诉自己的担忧。
    是不能,不是不会。
    他并非没有怀疑过自己。
    在所有人都躁动的,缤纷的青春期里,他甚至也会产生敏感的情绪,以至于曾经险些崩溃。
    但每到那个时候,总有一个笑得明艳的姑娘出现在自己面前。
    甚至在那次莫默“出事”的时候,他在爆发的茫然中,接受了她的好意。
    但冰冷的现实摆在眼前,他不能表现出一分一毫。
    包括他之前从未说过这些的原因,什么也没说地出国的原因,都是出于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继承苏铭的一切。
    如果他做不到老爷子的嘱托,那么对核心虎视眈眈的旁支便会落井下石,将他推入极其糟糕的处境里。
    他不能让她抱有希望地去和他承担这个风险。
    但又因为她,那些烦躁在心头一扫而空,他没有再出现过怀疑。
    回想起这一切,苏羿轻描淡写地说:“是因为你,我想坚持。”
    方琳怔住。
    苏铭未来的话事人站在她面前,平静陈述着的东西很简单。
    他其实不是真的那么运筹帷幄,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她一瞬明白了很多事情。
    有种浓郁的酸涩从心底往上涌的时候,苏羿安静地看着她,带着柔和:“我对结婚对象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是你就可以,我做了那么多,只是希望你没有顾虑。”
    “觉得没有底气,那就做你想做的事情,累了,可以随时回家。”
    …
    方琳和苏羿正准备离开,看到附近一辆车上下来一个人。
    “方琳和……苏羿?”
    方琳转过身。
    是钟芷茵。
    她们合作不多,而且还是几年前在饭局上见过一面。
    钟芷茵还是几年前见过的那样。
    矮个子,乍一看像高中生,模样透着有点儿孩子气的认真。
    只是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方琳突然意识到,星星那双眼睛,和钟芷茵如出一辙。
    “……”
    啊这。
    带球跑女主角居然是你?
    强压着心底的惊讶,方琳看上去神色如常:“来问一下影帝剧本的事情……你这是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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