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放榜,一扫前几日阴霾的,今日方到日升之时便是晴朗一片,清歌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下来,看见榜前已是门庭若市。
    他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指尖无意识地抖着,他好像并没有怎么推开人群,不知怎的自己就越过层层喧闹的人群站在了这张榜前,密密麻麻的字铺在眼底,叫他一时不知该从何看起。
    清歌闭着眼,再次睁眼时目光落在了榜首的位置上,没有,不是他的名字,再往下移,再往旁边移,没有,从左到右,从上到下,连一个夏字都不曾瞧见。
    他在榜前呆立着,恍然不闻身后小厮唤他的声音。
    “夏兄?”一个清亮的声音传过来,见清歌没有反应便伸手碰了碰,清歌忽如梦初醒般,他转动视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容。
    此人名唤祁又,是太学院的学生,和清歌是旧相识。清歌看见阳光下祁又额上渗出的细汗,发现他一脸喜悦之气溢于言表便知晓对方中了。
    “夏兄也参加了春闱?我竟不知,还以为夏兄志不在此。”祁又手里拿着柄折扇,说话时像以前一样拿扇面敲了敲清歌。
    清歌的眼神闪躲着,他飞快拱手道:“祁又兄,我先失陪了。”
    说完,清歌转身便挤出了人群,一刻也不敢再呆下去了。
    祁又没唤住了清歌,他用扇子敲了敲头,转身时视线落在自己的名字上,正是榜首。
    清歌上马车时不慎在辕边摔了一下,当车帘放下,外面的吵杂暂时隔绝,他才从一阵无措的状态中走出来。
    马车慢悠悠地晃回了府,清歌想了一路,下马车时反倒镇静了下来。
    国舅夫人在前堂坐着,手边搁了一盏早已冷却的茶,她时不时站起来在堂前走动,终于将清歌盼回来后才安安稳稳地坐下。
    国舅夫人见清歌神情、眉宇间皆无喜色,却也无忧愁之感,一时摸不准今日的结果,不想清歌快步步入前堂,直挺挺地跪下来,听得国舅夫人一惊,未待她起身详问,清歌便道:“母亲,我落榜了。”
    其实这个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清歌对于四书五经之类并不精通,志向亦不在此,在太学院时先生逼着他学,他学得像模像样,可若捧着书随意捡个问题来问,清歌定是答不上来的。
    若是一朝一夕便能一马当先,那些考生又何必十年如一日地困在这一方文字之中呢?
    国舅夫人点了点头,正要出声安慰却见清歌忽然站了起来,道:“母亲,我下次再考就是了,用不着说宽慰我的话……我先回房了。”
    说完他转身快步绕出了前堂,径直往书房赶去。
    清歌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好苗子,那四书五经第一次入眼时便叫他眼疼了三天,好不容易在先生的戒尺下跪着背完了,转眼同院子里的小厮放个纸鸢又全放跑了,那些书翻来覆去背了不下五回才终于刻在了脑子里。
    那时就连入睡时也会被大先生、中先生、论先生和孟先生敲着脑袋问问题。
    如今想来背下那几本四书五经并不算难事,若要写出拍案叫绝的文章需得博览群书,眼界、素养、才学一样都少不得。
    清歌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七日,七日后才终于从房中走出去换了身衣裳,以免养成了囚首丧面而谈诗书的毛病。正要回书房时迎面走来一个小厮,小厮走到他面前停下了,俯身道:“国舅老爷让三公子收拾收拾去一趟前堂,因来的是贵客,老爷特地嘱咐让公子沐浴后再过去。”
    清歌将踏进书房的一只脚收了回来,掸掸衣裳,道:“不必了,我刚刚换了身衣裳,就这样过去吧。”
    清歌刚一拐进前堂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端坐在国舅的一旁,穿着月白色的衣衫,用一根淡紫色的发带简单地束着头发,不消看此人面貌清歌便立即识出,此人正是不久前才从江南入京师的姚知年。
    “清歌,知年先生自江南而来,今日特别同我说想见见你。”国舅笑道。
    清歌看了姚知年一眼,拱手道:“知年先生。”
    姚知年微微颔首,国舅又道:“我这儿子愚笨,许久未见知年先生,如今猛然瞧见竟木讷了。”
    姚知年道:“国舅老爷误会了,我与三公子并非许久未见,前些日子我们在码头见过一回。”
    国舅笑容停顿,将目光移到了清歌身上,“那日你去接知年先生了?怎么未听你提起过?”
    清歌道:“那日……我大抵是忘了。”
    “孩子心性!这都能忘?”国舅责备了一句转而又对姚知年道,“先生此次入京怕是要呆上好一阵子了,若先生不嫌弃,可以来我府上住几日,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爱戏,早在先生来之前,我命人将戏台子都搭好了。”
    姚知年起身道:“国舅盛情难却,知年便腆着脸给国舅老爷添麻烦了。”
    没想到对方应地如此爽快,国舅老爷在心中盘算无数次的说辞被姚知年一席话搅和了个干净,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姚知年看着国舅,国舅佯装一声咳嗽,面上很快荡开了欢喜,他道:“今日知年先生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吧?就这样让您回去我可不答应。”
    姚知年笑笑,一同应下了。他用余光瞧着坐在对面的清歌,见清歌盯着面前一盏空茶杯发呆,直到国舅老爷起身才回过神来。
    .
    传晚膳时,清歌方一进去就看见了姚知年,险些两只脚一绊在众人面前跪下来。
    “知年……先生。”清歌看了一圈,最后坐在了唯一一个空位上——姚知年的身旁。
    “我竟不知先生也留下来吃晚膳……”清歌没话找话。
    “方才我就过说了,你忘了?”国舅老爷问道。
    清歌结舌道:“方才在前堂走了会儿神,可能没听见。”
    “行了行了,吃饭就吃饭,动筷吧。”国舅夫人打着圆场。
    这一顿饭清歌吃得味同嚼蜡,不知筷子上夹了什么,反正看见东西就往嘴里送,最后送了一口生姜,猛然呛了一口,方才发觉自己一直在吃面前这一道菜。
    众人终于搁筷,清歌松了一口气,在门前目送姚知年的马车走远后又回到书房中,接着清辉的月光,他只点了一支蜡烛,只够照亮眼前这一隅。清歌翻动桌案上的书,半晌过后仍停留在一句话上,他心中莫名蹿起一股躁动的火气,将书一盖,干脆闭眼。
    此时四下寂静无人,无人发觉窗边立着一个人影,背对着月光,目光似乎正好落了清歌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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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对戏班子的了解甚少,所以里面关于这方面的东西可以总结为两个字——胡诌。大家看看就好。
    另外,古代的“春闱”是每三年一次,这里为了剧情需要,我就没有管这些啦~
    感谢追更的小可爱(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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