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效绕了一圈,回到了陆随面前。
    他终于明白,陆随所说的“伤害”,指的到底是什么。
    失控的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陆随的脸,却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
    “顾曲是你?”
    “是。”
    “苏禤是你?”
    “是。”
    “沈訸也是你?”
    “……是。”
    眼泪越流越凶,孟效却突然笑起来。
    汹涌的情绪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要将他击倒,他好难受,心脏好像被一把利刃穿透翻绞,疼得他无法呼吸。
    “我要走了,”孟效转过身,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扶着柜子往前移动,“我要离开这里。”
    第59章 缠蛇59 完蛋了
    缠蛇59
    晋江/檀无衣-
    门一拉开, 凛冽寒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孟效犹如青葱少年般瘦高单薄的身体微微打了个晃,脸上纵横的泪几乎要凝成冰。
    下一秒, 陆随稳稳地扶住了他 。
    “我送你。”陆随说。
    他没有强行挽留,因为他知道,孟效已经不能承受更多,他需要独处的时间,不受打扰地去消化今晚知悉的一切。
    孟效犹豫了下, 轻轻点了点头。
    这里地处偏远郊区,交通十分不便,他还发着低烧, 精神状态也很不好,靠自己回去实在不太现实。
    顿了顿,孟效说:“送我去凤凰城吧。”
    他不能回永安花园的家,那里充斥着和陆随相关的一切。他也不能去找爸妈, 他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会让爸妈担心。赵元去新疆找白浮了,白浮家现在空着,是最佳去处。
    上了车, 两个人默契地保持沉默。
    陆随时不时偏头看孟效两眼。孟效侧身蜷在副驾, 闭着眼睛装睡, 脸色苍白如纸,像一团易碎的梦。每看一眼, 陆随心口扎着的那把刀就刺得更深一分,但他还是忍不住频繁地窥视。
    陆随开得很快,车停在单元楼下的时候,才刚过九点。
    孟效睁开眼睛,坐直身体, 强忍着不去看陆随,低头解安全带。
    “只要你想见我,就给我打电话,”陆随低声开口,“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你面前。”
    孟效静了几秒,垂着眼睛说:“陆总监,我想请三天假,可以吗?”
    “好,”陆随说,“我会安排。”
    孟效一个字都没再多说,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输入密码,开门进屋,没有开暖气的房子和外面一样冷。
    孟效轻车熟路地打开暖气阀,然后径直走进白浮的房间,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一个药瓶,拧开瓶盖,倒出两粒白色药片,直接填进嘴里,生吞下去。
    白浮日夜颠倒,作息混乱,失眠是常事,安眠药是他的必备药。
    孟效现在身心俱疲,什么都不想想,他只想大睡一觉,把混乱的情绪晾在一边,等睡醒之后再整理。
    把手机关机,孟效脱衣上床,盖上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
    可一闭上眼,陆随的脸就浮现在脑海中,令他心口发疼、眼眶泛酸。孟效用力按住眼睛,忍了好一会儿才把眼泪忍下去。
    幸好安眠药很快发挥了作用,意识缓缓被黑暗吞噬,翻涌的情绪也一并被湮没了。
    窗外冷风呼啸。
    陆随站在楼下,背靠车门,定定地仰望着某个漆黑的窗口,仿佛一尊挺拔的雕塑。
    他就这么在凛凛寒夜里伫立了一晚上,直到晨光熹微时才驱车离开。
    孟效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哪儿。
    头疼,喉咙也疼,浑身没力,抬手摸摸额头,烧得好像更严重了。
    他忍着难受爬起来,从客厅电视柜里扒拉出一盒退烧药,又去厨房烧了半壶热水。
    等吃完药,孟效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晒太阳。
    暖气把房间蒸得暖融融的,同样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即使生着病也感到几分舒适。
    一场沉眠起到了良好的疗愈效果,此刻的孟效异常平静。
    昨晚种种似乎已经沉寂下去,让他恍然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
    但他心里清楚,这并不是梦。
    他的男朋友陆随,竟然是一条蛇——准确地说,应该是能够在人与蛇之间自由转换的超自然生物,而且具有每蜕一次皮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神奇能力。⒣āīτāйɡs⒣ùщù.ⓒⓒ(haitangshuwu.cc)
    从小时候的那个冬天在燕山初遇,陆随就开始以各种各样的身份“潜伏”在他身边。
    第一次是转学生白浮。
    第二次是谁?
    第三次又是谁?
    第四次,第五次……
    在一次又一次的相逢中,他和他建立起了什么样的关系?是要好的朋友?还是普通同学?抑或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
    时间过去太久,陆随的“演技”又太精湛,他实在没办法仅靠零星的记忆分辨清楚到底哪些人是陆随的“分-身”。
    而在一次又一次的离别后,陆随不得不蛰伏起来,经受皮肉分离、骨肉重塑的痛苦煎熬,蜕变成新的模样,然后为下一次的重逢做准备,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陆随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努力着,努力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陆随一定默默地为他做了许多事。
    可是,即便陆随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即便陆随承受着他难以想象的痛苦,但并不代表陆随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以爱之名伤害他。
    顾曲伤他一次,苏禤伤他一次,沈訸又伤他一次。
    他像个傻瓜一样,一次又一次地爱上他,再一次又一次地莫名其妙地被分手。他没办法当那些伤痛不曾存在,他没办法若无其事地面对陆随。
    他难过,他生气,却又堵在心里无法发作。
    孟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躺在这里晒太阳。没多久,他晕乎乎地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陆随,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迷蒙间,孟效发出低哑的呓语。他感觉到溫熱的唇啄着他的脖頸,蓬软的发丝搔着他的脸颊,痒得他抓心挠肺。明明想把扰人清梦的坏家伙推开,双手却违背主人的意志,反而抱住了覆在身上的人。
    然而手感却不对,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孟效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瞬间僵住。
    根本不是陆随!甚至不是人!是一条蛇!一条巨大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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