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真儿,”元衿并不介意他忽变的脸色:
    “真儿虽心性单纯,不甚在意此事,但他总不能一直无名无份跟着朕,主君身为九州丞相,后宫之首,理应识得大体,替君主排忧解难,不是么?”
    容辞神色更冷,眼角眉梢都染上薄薄一层寒意:“何谓心性单纯?他所修何道,来自何方,这些你都清楚么,阿衿,你为何总是这样轻易相信别人?”
    元衿唇角弧度渐敛,这话听着耳熟,许多年前他们因为予奉道君争吵时,他也是如此这般冷着张脸,义正言辞地同她辩驳说教。
    她蓦地放下刚触碰到的露茶,起身一步步走向他:“说过多少次,秘境中各司其职,听不懂么?”
    容辞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女子,心跳遽然加快,然面上冰寒却丝毫未减:
    “如何不懂,前提是,你莫要太过分。”
    他绝不可能同意这种荒谬的事,也绝不会与任何人共同拥有她。
    元衿忽而挑唇,似笑非笑捏住他下颚:“这就算过分了?你应当知道真儿与我究竟是什么关系,无论有没有名份,他都是我的人,真论起来,你才是插足的那一个吧。”
    容辞冷冷拂开她五指:“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找我,你大可以试试看,这个侧君你到底封不封得成。”
    “你威胁我?”
    “彼此彼此。”
    元衿眯眼与他对视片刻,忽而扯住他衣领:“好啊,今日便不谈册封之事,许久没碰主君,朕亦甚是想念,正好趁着这间隙,与主君偷一偷鱼水之欢,如何?”
    容辞冷不防听到个“偷”字,下意识皱起眉头,半晌没有回话。
    “怎么,莫非你想食言?”
    容辞微微侧首,道:“青天白日,有伤风化,陛下若真有兴致,晚间传唤微臣即可。”
    “可我现在就想要!”
    如此直白的话语几乎瞬间令他红了耳根,可还不等他多想,却又听她补充道:
    “况且晚上传唤,真儿必定知晓,到时候小家伙又该闹腾了。”
    容辞脸色陡变,两鬓青筋隐跳,终究没忍住,伸手攥紧她皓腕:“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拿他来气我。”
    元衿哂笑一声:“有这个必要吗?”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以后你我双修之事,在真儿面前一个字也不能提及,明白么?”
    容辞薄唇紧抿成一条细线,突然猛地推开她,眉眼尽是漠然:“你说得没错,我食言了,陛下请回吧。”
    对于他这番推拒,元衿一点儿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攀住他脖颈,在他耳畔气吐幽兰:
    “知道么容辞,我就喜欢你这幅欲拒还迎的样子……”
    容辞完全乱了分寸,本想使出灵力制止,可事到临头,却诚实地任由她压倒在桌案上。
    原本幽静的书房一下子灼热起来。
    不多时,二人皆发出一声喟叹。
    “容辞,我大概对你的身体上瘾了……”
    第80章 茶里茶气的狐狸
    夕阳西下, 宫墙内外一片寂静。
    主屋里衣衫洒落一地,残红光晕从窗外透进,映照一室平和。
    容辞只着了件丝织里衣, 松松敞敞穿在身上,以肘撑额,深深凝视着身旁安睡的女子。
    阿衿修多情道并不久, 对其掌控还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因此每次双修过后,她便会自行深眠,慢慢吸收消化所得的灵力。
    容辞目光渐柔, 倾身于她额前落下一吻,收拢双臂小心翼翼将人拥入怀中。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们正在同床共枕。
    忽然间,院外隐约传来阵阵喧嚣, 听动静似乎是有人闯了进来。
    容辞微微蹙眉, 不一会儿轻轻松开手, 下床捡起外袍披上,替她设下一层结界后悄然离开屋内。
    将将出门, 便见一红衣飒飒的少年连着踢开两个侍卫,径直从外闯入, 撞见他后双眸似要喷出火星,不管不顾一鞭甩过来:
    “主人在哪里!”
    容辞面无表情捉住那狐尾化成的长鞭, 一句话也不愿与他多说, 目色如月夜般清冷冰凉:
    “滚。”
    不痛不痒的一个字,却令霍珏火气更盛,这疯批凭什么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皆是无根蝼蚁。
    如此惺惺作态, 还偏舔着脸霸占主人!
    霍珏越想越暴躁,正摩拳擦掌要开打时,却突然大叫一声,自个儿化成原形滚向一边,口中甚至吐出一口血来,不断嚷嚷着:
    “好痛……”
    容辞眸光骤变,似有所感般回过头,果然见那抹蓝影就站在他们后面,此刻正急着往狐狸的方向飞去:
    “真儿!”
    “阿衿,你听我解释……”
    然而不待他说完,元衿遽然挥袖,近乎厌恶地冲着他吼出一句:
    “滚开!”
    容辞怔怔退后数步,整个人霎时愣在原地。
    原来她竟是这样憎恶他么?没有耐心,没有信任,更没有爱意,哪怕他们刚做完最亲密的事,她也能在顷刻之间为了另一个人对他恶语相向。
    她甚至吝啬到连敷衍也不肯给他,而每每只有在床上时才舍得施予片刻温情……
    “真儿,你没事吧?”
    元衿没再理会容辞,第一时间抱起地上的小狐狸问道。
    小狐狸摇着秃了一撮毛的尾巴哭唧唧:“呜呜主人,真儿好疼啊~”
    元衿掌心覆上一层水源灵力,一下一下抚着它伤口:“怎么吐了这么多血,丹田可有不适?”
    小狐狸拼命摇头,低头叼起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蓝铃铛,仰着小脸泪眼汪汪道:
    “主人,小铃铛快断掉了……”
    元衿低头看过去,果然见原来的绳子无端扯长一截,拉成一根细线岌岌可危吊着,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彻底崩断。
    元衿皱了皱眉,用两指割下自己一截青丝,慢慢磨搓捻成粗绳,很快便重新把铃铛挂回小家伙脖子上。
    小狐狸这才高兴地晃了晃脑袋,伸出舌头舔舔主人。
    “还有哪里不舒服么?”元衿边问边仔细替它检查身体。
    小狐狸闻言使劲往她怀里拱了拱,爪子扒拉着她不放:“主人,真儿永远不要离开你!”
    元衿莫名其妙:“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小狐狸偷偷瞅了下前方僵硬白影,眨巴着眼怯怯道:“他刚刚说,如果我不离开主人,就要剥了我的狐狸皮,呜呜主人,狐狸不要被剥皮……”
    纵然知晓这狐狸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元衿仍忍不住一股怒火烧上心头,抬眸凌目而视:
    “想不到你竟龌龊至此!”
    容辞生生克制住想要撕碎狐狸的冲动,眼睑浮现点点薄红,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三字:
    “我没有。”
    “主人~”小狐狸咕唧几声,可怜巴巴咬扯着她衣袖。
    元衿抱着小家伙站起来,面上不带半分情感:
    “孤高自傲,卑鄙无耻,我当初究竟看上了你哪一点?”
    容辞身形一震,瞬间天旋地转,只觉眼前无数星光坠落,转而化为世间最尖锐的兵刃,一刀又一刀,狠狠扎进他的胸膛。
    剖心刺腹,鲜血淋漓。
    他死死盯着那对狐狸护若至宝的女人,半晌竟是笑出声来,笑容清浅,夕阳映照下恍若天颜:
    “你说得没错,我便是卑鄙无耻,恨不得将这妖狐剥皮撕心,叫它魂飞魄散,永世……唔……”
    他话未说完,就见对面一阵灵力袭来,他却纹丝未动,只低低闷哼一声,嘴角缓缓溢出一缕暗红。
    元衿冷冷睨了他一眼,再没多说一字,抱着狐狸拂袖而去。
    隐藏在暗处的李尚待人走后,立即走进来,满脸担忧道:“主君,您没事吧?”
    容辞一直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抬指面无表情抹去自己唇侧残血:
    “方才的情形影刻下来了么。”
    李尚一愣,而后连忙点头:“禀主君,全都影刻下来了,分毫不差。”
    “主君放心,小人这就差人将影像送去乾坤殿。”
    “不急”
    容辞凭空取出一方丝帕,慢条斯理擦拭完指尖污秽,转身信步走回屋内:
    “找个适当的机会透露出去,莫要过于刻意。”
    李尚低下头深鞠一躬:
    “小人遵命。”
    *
    一连多日过去,期间元衿再未踏足坤颐宫,而容辞也半步不入乾坤殿,两人除却每□□堂上那一面之交外,似乎再没其他交集。
    对于这二位近乎冷战的状况,众臣可谓心知肚明,明面上虽不敢说什么,私下却是各种猜测,连宫中也议论纷纷,免不了牵扯到狐狸身上。
    元衿自然也听说了一些,差人整顿一番后,试着打开从宫女手中收上来的息影石,脸色一下就不好了,抬头朝巫浮吩咐:
    “去把狐狸喊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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