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就是反派,笑起来一点都没有正派女子的含蓄,听得亦秋怪脸红的。
    等等一下
    亦秋反应了片刻,不禁将手摸向了头顶。
    那尖尖的、软软的、毛茸茸的一对小家伙,不是耳朵是什么?
    我耳朵怎么会在这儿啊!亦秋不由诧异。
    幽砚不慌不忙地将最后一道菜装好了盘,这才解开了绑住衣袖的襻膊,目光幽幽地往亦秋脚上扫了一眼。
    亦秋习惯性顺着幽砚的目光向下望去,只见自己的手确实是人类的手了,可两只脚还是羊驼蹄子,只是比做羊驼时要大了一些,还生着毛呢
    仅有的四只脚趾不自觉抠了抠地板。
    既然有手了,那就干点活吧。幽砚说着,随手端上两碗米饭和两双筷子,便转身走出了厨房。
    亦秋咬了咬唇,上前端起两盘菜来,转身跟在了幽砚的身后。
    屋外的雪地上还留有她刚踩过的印子,那一看就不可能是人类的脚印。
    亦秋来回跑了三趟,终于把三菜一汤尽数端到了桌上。
    在端菜的过程中,她又发现了自己的一大「缺陷」,就是屁股上竟然还有一团短短的小尾巴,藏在衣裙里,看不见,坐下会压到,还显屁股大!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失败的羊驼?
    她自闭了。
    为了不压着自己的尾巴,她连坐都坐得很不安稳,更别说吃了。
    幽砚在一旁看着亦秋那一脸别扭的模样,非但没有出手相助,还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怎么,今日胃口不好?
    没
    也是,中午吃得还挺多。幽砚说着,又轻飘飘地问了一句,那是要我喂你?
    不是亦秋小声说着,低头扒了一口白饭。
    她一点也不想告诉幽砚自己屁股上还有个尾巴的事情。
    耳朵和腿没变好已经十分丢人了,结果屁股上还留个尾巴,幽砚不得笑死她了?
    她嚼了半天的米,忍不住向前伸了伸脖子,抬眼问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是方法不对吗?
    幽砚淡淡说道:你所能掌控的灵力,尚不足以支撑完整的人形。
    亦秋瘪了瘪嘴,皱眉道:就是还得练咯?
    幽砚应道:嗯
    亦秋用力捏了捏手中的筷子,埋头大吃起来。
    她决定了,她要化悲愤为力量!
    亦秋这般想着,快速吃完了这一顿饭,抢先一步冲进厨房清洗了碗筷。
    她光着两只羊驼蹄子,没有穿鞋,也没鞋可穿,若非羊驼的蹄子并不会轻易受寒,幽砚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洗完碗筷后,亦秋蹑手蹑脚地回到了火炉边。
    她趁幽砚不注意,挑了个舒服点的坐姿,试图运灵隐去这些兽化的特征。
    可正如幽砚所说,若无外力相助,如今她能够掌控的灵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一个完整的人形。
    耳朵正常了,嘴巴就会不正常,腿脚正常了,双手就会不正常。
    最为可恨的是,她好不容易把尾巴收回去了,脖子上又长了一圈绒毛。
    就在她将要崩溃之时,幽砚不知何止站到了她的身后,冰凉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她尖尖的耳朵。
    亦秋一时诧异地仰起头来。
    做羊驼时被摸耳朵,和做人时被摸耳朵的感觉真是不一样的。
    你这样子,还挺乖巧的。幽砚说着,于亦秋身后缓缓蹲下,指尖顺着那毛茸茸的小耳朵向下划去,轻而柔地为亦秋梳起了披散在身后的长发。
    指尖掠过后颈之时,那冰凉的触感,不禁抚上了后颈的绒毛。
    一声轻笑又自身后传入耳中。
    那对尖尖的小耳朵不自觉耷拉了下来。
    这又是何时多出来的?幽砚轻声说着,忍不住轻轻揉了一下,晚饭时还没有。
    她话音刚落,眼前女子已被一道灵光裹挟。
    灵光散去之时,女子又一次变回了一只小羊驼,乖巧地趴在火炉边上,满脸写着「不堪受辱」。
    幽砚一时失笑:这是怎么了?
    亦秋龇了龇牙,扭头道:我还变不好,等我能变好了再说
    她想,现在的她虽然不能很好地变成一个人,但还是可以随意变成一只羊驼的。
    这也不算没进步嘛!
    刚才那模样其实挺不错的。幽砚于旁侧小声说道。
    不要小羊驼说着,生无可恋地将脑袋垂在地上,闭上了双眼。
    幽砚伸手揉了揉小羊驼的脑袋,道:困的话,去床上睡,不要着凉了。
    亦秋闻言,从地上弹了起来,几步走至床边,熟练地蹦了上去。
    幽砚轻叹着撑膝起身,走至床边,侧身坐下。
    她为亦秋盖上了一层棉被,而后又揉了一把亦秋的后颈,这才轻声问道: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幽砚说,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亦秋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道:你会嫌我笨,还会嫌我难看!
    幽砚笑道:怎么会?你领悟得很快了。
    你刚才还笑话我,你分明嫌我刚才的模样很丑!
    哪有?
    就有,你刚才笑了!
    那不是笑话你,那是幽砚话到此处,不由陷入了一阵沉思。
    亦秋扭头追问道:那是什么?
    幽砚想了想,应道:是我没忍住。
    有区别吗?亦秋说着,面部表情更加别扭了。
    有幽砚说着,似陷入了一阵沉思,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但我说不出。
    我没想笑话你,忽然笑了,只是觉得幽砚话到此处,沉吟片刻,这才继续说道,只是觉得,我这心里忽然挺欢喜的
    啊?亦秋目光不由得温和了一些,望向幽砚的眼里满满都是惊讶与茫然。
    你刚才那副模样,看上去确实不怎么聪明,可我确实挺开心的。
    幽砚说着,忽然摇了摇头,轻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亦秋缩了缩脖子,趴在床上陷入了一阵沉思,好半天才嘟囔出一句,你真不觉得我刚才的模样很难看吗?
    我说过的。幽砚轻声道,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亦秋听了,强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扬了扬那魔性的嘴角。
    她偷瞄了一眼旁侧坐着的幽砚。
    忽而,一道灵光闪过,竖着尖尖耳朵的羊驼小妖向前一个飞扑,叫着笑着撞进了幽砚的怀中。
    亦秋几乎是瞬间伸手勾住了幽砚的脖颈,她只见幽砚眉头微微一皱,便知晓自己接下来要听见什么了。
    为了不被嫌弃,她先一步抢了幽砚的台词:幼稚!
    到嘴边的话都被人抢走了,幽砚不由得愣了心神。
    下一秒,那幼稚的丫头于她脸侧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再一次用力抱紧了她的身子,将头脸埋入她的颈侧,轻声说道
    我就是幼稚。
    第182章
    亦秋这一辈子,就没被人夸过几句,没被人照顾过几次。
    她有家庭,有朋友,可没一个人像幽砚这样对她。
    她有不少同学,从幼儿园到小学三四年级都有人接送,再不济下雨天也总会有人来接的。
    而她,自从会记路起,就每天都一个人回家,一个人拿着爸妈早上给的几块钱买盒饭吃,一个人做作业,一个人按时睡觉。
    家里人总是很忙,忙到除去周末,基本只有早上能一起吃顿早餐,至于晚上何时能回来,那都是她睡着后的事了,半点也不重要。
    这样的忙碌,持续到她上了初二。
    从来没有管过她的父母,好像忽然之间少了许多担子,变得开始在乎她的学习成绩。
    从那时起,她便开始被家人拿去与同学频频对比,仿佛她哪儿哪儿都不争气,永远比不上「别人家的孩子」。
    她以为自己足够成熟了,至少在离家打拼取得经济独立后,是真的足够成熟了。
    可自从来到幽砚身旁,她所有成熟的伪装都不复存在了。
    她能有多成熟啊,不过是世界上千千万万个随波逐流的人里,相对平凡的其中一个罢了。
    从前的她,学历普通,长相普通,工作能力也很一般,除了在网上还能寻求一点随时都可能被新闻反转打脸的正义感外,平日里基本都得不到一句夸赞。
    她想,她其实没有真正长大过。
    至少在遇到幽砚以前,她是一个面对什么事情都想逃避的人。
    平日里逃避加班,下了班逃避聚会,逢年过节回了家,还要逃避亲戚的逼问与家里安排的相亲。
    她不想面对的东西太多太多,不管在何时何地,都恨不得这辈子都这样躺平了。
    她多希望缩在世界的角落,让谁都不要注意到自己,她甚至用不着什么升职加薪,只想这样中规中矩地干下去,一直能有口饭吃就好。
    至于这辈子能活多久,那都是老天爷的安排了,她也没有什么长命百岁的期许。
    毕业后,她真就抱着这样的心态,浑浑噩噩过了那么多年,并且觉得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
    其实确实没什么不好,如果家里人能不催结婚,她的咸鱼生活就能更完美了。
    可是人啊,一旦尝过甜头,就吃不下苦了。
    如果没有遇到幽砚,也许她还能一个人随意地活。
    可现在,她就只想留在幽砚身旁,恃宠而骄地做一回幼稚鬼。
    毕竟这世上,除了幽砚,再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对她,也再没有第二个人容得下她的幼稚。
    亦秋这般想着,两条毛茸茸的后腿,轻轻踹开了盖着下半身的被子。
    她攀附到幽砚身上,又侧身半坐在了幽砚的右腿,烛火随风微微跳动着,似在那张脸上添染了几分红晕。
    可红晕不是烛光给的,怪她心有悸动,头顶那对尖尖的耳朵,便也跟着十分乖巧地耷拉下来。
    窗外的夜色,直到此刻才悄然降临,方才别了落日的天空,仍是一片未染深墨的月白。
    亦秋能够感觉到,自己依附之人的呼吸在这一刻急促了许多。
    她睁大了一双漂亮的杏眼,静静望着眼前愈渐面红耳赤的幽砚,似能感觉到自己双手搂住的白皙脖颈也渐渐发起了烫。
    好一阵沉默过后,幽砚不禁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
    她迟疑地抬起双手,抱住了眼前人形都为化全的亦秋,微微张了张嘴,似是欲言又止。
    亦秋没有错漏那一瞬幽砚脸上的情绪,她急急忙忙追问道:幽砚,你想对我说什么?
    面对那近在咫尺的渴求目光,幽砚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努力将杂乱的心绪平复下来,伸手轻轻抚过亦秋光洁的脸庞。
    眉眼含情,低声说道:幼稚也好。
    真的?
    怎样都好。幽砚说着,捧着手心的那张小脸,于她眉心落下轻轻一吻。
    她想,她或许这辈子都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只小羊驼。
    但她知道,她不需要明白其中缘由,只需明白自己的心。
    她就是喜欢这个从另一个世界到来的亦秋,喜欢到两千多年都不曾泛起一丝涟漪的那颗心,喜欢到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能十分轻易地为之牵动。
    娇气也好,幼稚也罢,怎样都可以,她就愿意纵着亦秋。
    谁让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每一次见亦秋开心,她便也会跟着开心。
    她指尖抚过亦秋披散的长发,目光不由顺着光滑的脖颈向下望去。
    在亦秋生气之前,此处分明还有一圈绒毛。
    这里引去了,那是哪里长了出来?
    亦秋注意到了幽砚的目光,一时心跳快了许多:你,你在看哪里啊
    幽砚闻言,冰凉的手指抚过那光滑的后颈,眼底闪过一丝好奇:这里的去了哪里?
    亦秋不自觉缩了缩脖子,通红着脸抿了抿唇,道:不,不重要
    那我自己来找。
    幽砚话音刚落,亦秋便连忙摁住了那双求知的手,万分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低声道:是是尾巴。
    尾巴?
    幽砚沉默片刻,一时忍俊不禁,望着亦秋轻声说道:让我看看?
    亦秋不禁憋红了脸:不用了吧
    她说着,仍不愿松开幽砚的两只手腕。
    幽砚不禁笑道:尾巴有那么小吗?藏得这般好,我都没瞧见。
    我是羊驼,又不是什么猫狗狐狸,我尾巴本来就小,你又不是亦秋说着,声音愈渐压低道,又不是没踢过。
    我何时踢过?
    反正你有!
    我不记得。
    你就是踢过!你拿你的脚尖踢过!亦秋说着,有些委屈地小声嘟囔道,你看你都忘了,你以前每天都换着花样欺负我,踢我尾巴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你当然记不住!
    这鸟女人怎么这样,用脚尖踢过她尾巴这种过分的事情都能忘掉,再过一阵子,是不是要忘记从前不准她上床睡觉这件事了?
    有些仇,她心里可是一笔笔都记着呢,看来也是时候吓唬吓唬这个鸟女人了。
    小气幽砚随口说着,双手轻易从亦秋手心挣脱了出来,一边搂住亦秋的腰,一边轻声说道,尾巴让我看看。
    不给!亦秋说着,将幽砚往旁侧推了一下。
    幽砚不由一愣,只见上一秒还在自己腿上坐着的女子,这一秒已然一个灵活的身法,坐回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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