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是正统的北京人,祖上几辈都是北京人。他的高祖父,也就是他爸的太爷爷,还在紫禁城里当过差,是一名武将,救过一位小阿哥的命,我奶奶那一对龙凤呈祥的玉佩,就是当时皇宫里的一位主子、小阿哥的亲额娘赏的,一直流传了下来。没想到被顾家森当便宜货给当掉了。后来顾浔去过那家典当行,想要赎回来,但是玉佩早已经了几手,不知去向。顾浔对爷爷奶奶没有太多的记忆,他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去世了,只是模糊的记得他们对自己很好,一想起他们俩,或者看到他们的照片,就会觉得温暖,所以他很想抓住童年里的最后一丝温度。
    “小浔,你不会又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吧?撇下一剧组的人?”早晨,唐澄在浴室里洗漱,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顾浔在床上翻滚了两圈,伸了好几个懒腰。“人家长大了好不好?我今天回北京是为了新电影的路演,在时代广场。你家狗崽崽又有新电影要上映了,你都不关注吗?”
    唐澄拿着电动剃须刀刮胡子:“关注啊,怎么不关注呢,只是在伦敦看不到。还有啊,马上23岁生日了,别再那么任性了。”
    顾浔不知道何时也跑进了浴室,从后面突然抱住唐澄,吓了他一跳:“你走路没声音的?”
    “是你太专注了。”
    顾浔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觉得这两个人简直太般配了,95分天选啊。他的脸在唐澄脖子后面蹭着,唐澄说:“痒。”
    顾浔摸摸自己的下巴:“我昨天剃过了,很光滑,不会痒。”
    唐澄笑笑:“头发,头发痒。”
    “原来我家哥哥这么敏感啊。”顾浔一口吸住唐澄的肩膀,先是用力咬下去,咬出牙印后,又吸允着直到吸出一个草莓。
    唐澄痛的“嘶”了一声:“又咬?”
    “是我爱咬还是你爱咬?”说着顾浔掀开自己的T恤,“你看我的人鱼线被你咬你的,还能看吗?”
    唐澄看着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又觉得不好意思,手扶住顾浔的腰,将他揽了过来,温柔的说道:“我下次注意点,轻点咬。”
    “不!”顾浔抬起头看着唐澄,“我就喜欢我家哥哥狠狠的咬。”
    唐澄和顾浔又腻歪了一会,然后催促他快点洗漱,等下程非雨和司机就过来接他了。而今天,唐澄也要去找发邮件的神秘人。
    二人在餐桌前吃着早餐,唐澄将果酱抹到面包上,然后递给顾浔。顾浔咬着面包,若有所思。唐澄看出来了问他:“怎么?有话要嘱咐我?”
    “哥哥,我觉得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他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顾浔停顿了一下,观察唐澄的反应。
    “恩,我明白。”唐澄说道。
    见唐澄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顾浔接着说:“我总觉得这个事啊,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对方真的有你姐姐的消息,大可以在邮件里,或者电话里就说了,无非就是敲你一笔钱,他何苦这么麻烦,偏要和你面谈。交易吗,无非就是要钱、要名、要人。钱,他显然是不要的。名,似乎和这事也没什么关系。所以,我总觉得,对方是对你有什么图谋。”
    “对我这个人吗?我有什么利用价值啊?我只是一个画画的。”这个问题唐澄也想过,只是他实在想不出对方能利用他些什么。
    顾浔把嘴角牛奶的奶渍舔了舔:“我家哥哥长的这么好看,又是艺术家,说不定哪家小姐看上了,要逼你娶她呢。”
    唐澄笑笑:“净胡说。”
    “那如果真有千金小姐看上你了,你娶不娶?”顾浔突然认真的看着唐澄。
    唐澄摸摸他的头发:“我有你就够了,快点吃饭。”
    我们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吗?哥哥。顾浔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讨论这个话题,不,这个话任何时候都不适合讨论,这是一对情侣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相互抛出来的疑问。
    顾浔先出了门,刚一上保姆车,程非雨就丢过来手机给他看。
    “怎么了非姐?”顾浔看着手机页面,是微博。“你们不是不让我看微博的吗?说是会影响心情。”
    “浔哥,三年前你和澄哥的旧事被人挖出来了,现在时代广场门口应该已经围了一大票记者,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顾浔翻着微博,居然热搜榜第一啊。
    顾浔三年前毁约多部剧,根本不是出国深造,而是为了感情。谁会在刚红的时候,刚拿了最佳新人奖的时候出国深造啊?
    听说那段感情伤他很深,他还为了男朋友割腕自杀呢,对,没错是男朋友。
    小仙女们你们没戏了,你家哥哥喜欢的是男人。
    他右手戴表就是因为那个地方有伤疤,我朋友之前在伦敦那家医院留学,亲眼看到的,一个男人守在顾浔床边直到他出院。
    听说那个人很有钱,顾浔很多戏都是那人投资的。应该算是包养吧,后来玩腻了想分手,顾浔不肯,以死相逼啊。
    ……
    小仙女的反击:
    我家哥哥才不是那种人!他13岁当练习生,吃了多少苦,一切全靠自己,他有多努力你们知道吗?
    什么包养?黑子无处不在,黑子滚开好吗?我家哥哥现在的身家地位,需要别人包养吗?他就是豪门。
    浔浔很直的好吗?钢铁直男,看看这身材,看看这腹肌,哪一点娘了?
    营销号真是不要脸,这种段子都编的出来,真是造谣一张嘴。
    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我家哥哥就是娱乐圈打工仔,他只想好好演戏,好好唱歌。
    ……
    顾浔把手机仍还给程非雨,不想再看下去了。三年了,这件事一直被梅姐藏的很好,怎么现在被挖出来了?
    程非雨说道:“等下我们先去化妆,如果碰到记者,你千万不要动怒,记得……”
    “知道了,非姐。”顾浔靠在椅背上,偏过头看向窗外,“记得一定要面带微笑,除了睡觉,我其他时间都是在营业。而且必须是关上门睡觉,片场睡觉都算是营业。我知道了,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新闻,我知道怎么应付。”
    “我是怕,你一遇到和澄哥相关的事就,就没了理智。”
    车子在时代广场员工通道停了下来,记者和粉丝看早就等在那里了。顾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带好口罩和帽子,下了车。
    粉丝喊着:哥哥今天好帅。然后纷纷递信和礼物给顾浔,顾浔只收信,从来不要粉丝的礼物。
    那边几个记者说道:“顾浔,你看没看今天的微博啊,你又上头条了。”
    程非雨马上制止:“等一下活动结束后会有采访环节,有什么问题请大家到时候再问,不好意思,顾浔要进去准备了。”
    粉丝听到记者这样的问题,自然火大,典型的挑衅啊。将记者们堵在门口:“请你们在合适的场合提问好吗?你们有没有邀请函?看没有流程啊?把人家堵在门口是几个意思?有没有素质啊?你们老师没教你们这样是不对的吗?”
    顾浔冲粉丝们招招手,鞠个躬,就了酒店。走了好一会,还是能听到小仙女们在对门外那几个记者说教。
    顾浔不禁笑了,有时候他觉得他的小仙女们太可爱了,如果不是喜欢男人,说不定真的从小仙女里挑一个当女朋友。
    做好妆发,准备换衣服,顾浔把其他人都支走了,留下程非雨单独说话。
    “怎么了浔哥?心里不踏实?”程非雨一边帮他系衬衫的扣子,一边说道。
    “非姐,你说这件事会是谁做的?”
    “不知道,你对家那么多,又得罪过那么多人,真的猜不到。反正有人要整你,这个肯定没错。”程非雨后退一步,看看哪里还没有掖好。
    顾浔照着镜子:“我现在不知道对方手里有多少料,不知道他下一步还会不会放出些什么。”
    “会不会是卓老师?”程非雨想起了去米兰前的事。
    “我刚才在车里想过了,应该不会是他,他拿了钱自然不会多话,不然在圈子里没法混了,而且他也是最近半年才开始跟我的,三年前的事他应该挖不出来,那时候我还没什么名气,而且梅姐把那件事也压下去了。”
    程非雨帮顾浔穿上西装外套:“浔哥,你别想那么多,如果对方要钱,就肯定会联系我们。如果不要钱,梅姐也有办法。她手里几十个营销号,不怕的。我知道你们艺人在台前是非常没有安全感的,或好或坏都要你们独自去面对。浔哥,你别担心,还有我们呢,相信我们的专业度。”
    顾浔转身看着程非雨,说道:“谢谢你,小雨。”
    “浔哥,你能好好说话吗?你这样有礼貌我还真不习惯。”
    “非要我天天怼你吗?”顾浔笑笑,“是有多贱。”
    “你还是怼我吧。”
    程非雨跟了顾浔三年,从助理一路晋升为执行经纪人,她非常聪明,又肯努力,她是梅姐最看好的经纪人。这三年来,程非雨为他忙前忙后,不仅要忍受他的臭脾气,还要为他的突然消失进行善后。
    比如昨晚,本来应该是在横店拍戏的,今早一早的航班才回来北京,但是顾浔突然和导演说要请假,就连夜坐飞机回来了。程非雨不得不在片场善后,然后今早再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程非雨对他的尽心尽力,有时候甚至让顾浔觉得,她是不是看上自己了。
    “好了,很帅,准备出门吧。”程非雨仔细看着顾浔的造型。
    “哎,非姐,问你个问题。”
    “说。”
    “你对我那么好,是不是看上我了?我喜欢男人的,我们没未来的,赶快收手,别耽误你。”
    程非雨愣了一下,皱着眉说道:“你是傻的吗?就你这个脾气,谁会喜欢你?我眼瞎吗?看上你。”
    顾浔呵呵的笑起来:“我长这么帅,还不允许我脾气坏吗?你们长的好看的女孩,不也都矫情吗?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是我的工作好吗?”可大家都看的出来,程非雨对顾浔的关心和照顾早已超出了工作的范畴。
    “哦,我知道了。”顾浔接着说,“你是看上我男朋友了是不是?帮他照顾他的男朋友,玩暗恋,还是默默付出那种。”
    程非雨又愣住了,感谢胸口有一股气,非常不顺。
    “走了!出发了!我以后就虐待你好了。”
    顾浔被程非雨推着往外走:“哈哈哈,开个玩笑非姐,还真生气了。不过你不能喜欢澄哥啊,因为你打不过我。”
    程非雨在顾浔身后,脸颊微微泛红。
    果然,在活动现场,有记者问到热搜上的事,当然他们不会问的那么直接。
    记者1:“请问顾浔现在是不是在谈恋爱?你不是说如果谈恋爱会告诉粉丝吗?”
    顾浔哈哈笑着:“我没说所以就是没有在谈恋爱啊。”
    记者们又接二连三的问了一些和新电影相关的问题,然后又有人将问题转到了他的私生活上。
    记者N:“顾浔你在处理感情戏的时候非常的细腻,请问有什么诀窍吗?”
    顾浔:“平时多观察生活吧,把各种情感记录在心里,然后拍戏的时候拿再出来酝酿。”
    记者N:“是不是曾经也有过难忘的恋情?能分享一下吗?
    顾浔开玩笑的说道:“不能,你会把你的恋情拿出来分享吗?”
    记者N+1:“今早你的恋情上了热搜,听说那段恋情让你很受伤,有什么想对粉丝说的吗?”
    顾浔勾勾嘴角:“请问我哪天没上热搜?我吃个冰淇淋都能上热搜,拜托各位,哥哥知道自己很帅,但也别天天看。”
    顾浔的话惹的在场的人哈哈笑着,都在赞叹他的高情商。
    记者N+2:“网上说,你曾经为感情自杀过,是不是真的?你右手戴表是为了掩盖伤疤吗?”
    顾浔的笑容在嘴角僵持了0.5秒,胸口微微起伏着,强压着怒火,台下程非雨一直在给他使劲颜色,让他千万控制情绪。
    顾浔说道:“我还用右手吃饭写字呢,难道我的左手断了?”说完自己呵呵笑起来。
    程非雨看下时间,差不多了,赶紧上台:“不好意思各位,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了,我们还要赶通告,谢谢大家,辛苦了。”然后护着顾浔往外走。
    此时,唐澄已经来到了神秘人给的地址门外,这是一个典型的老北京四合院。红墙绿瓦,映衬在冬日的暖阳里。唐澄站在大门外,深呼吸,深呼吸,又深呼吸,然后走向前去,扣了扣门。
    里面喊着:“来了,您稍等。”唐澄听到脚步声,里面说话的人把门打开了。
    是位老者,70多岁的样子,不胖,头发花白,但后背笔直,站在门口看着唐澄,很有礼貌的问:“请问您找哪位?”
    “您好,我……”唐澄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我叫唐澄,从英国来的,有人约我来这。”
    “唐澄?”老者仔细端详着他,看了好一会,看到皱起了眉头,又抽动了几下嘴角。
    唐澄只觉得他是年纪大了,反应慢些,再次说道:“老人家,请问是不是有人在这里等我?”
    “啊,对,您请进。”老者引着唐澄向里面走,“我姓张,你叫我老张就行了。”
    “嗯,张,爷爷您好。”毕竟是长者,直接叫老张,唐澄觉得太不礼貌了。
    “别别别,千万别叫爷爷,我在这家打杂的,都干了一辈子了,你就叫我老张,大家都这么叫。”
    唐澄恩了一声,算是回应。这院子虽然经过了细致的翻修,但还是保留了年代感。东西南北四面,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口”字。
    “口”便是庭院了,院落虽不算大,但也宽敞,庭院里靠近大门口的地方,种了两棵大树,冬日树叶都掉光了,看不出是什么品种。院落的另一侧是一个很大的水缸,里面饲养着金鱼。旁边有叠石假山造景,周边花草簇拥,从花的品种到盛花的瓷罐,都相当讲究。这花应该是从暖和的地方空运过来的,在北京的冬天里应该活不长久,所以需要时时换新。四合院与外界只有一个大门,关上门就是与世隔绝,非常适合居住和养心。
    能在北京拥有这样一座院子的人,无论是买的,还是租的,身份地方都不容小觑。
    看来那人,并不求财。唐澄心里想着。
    老张把唐澄带进了主屋,对他说:“您先坐,我去给主子打个电话。”
    “谢谢您。”唐澄说道。
    老张出去之后,唐澄仔细的看着屋里的陈列,也是古色古香,看似低调,但每样物品都价格不菲。金丝檀木雕刻的沙发,扶手居然还是镂空的,对面是一张同样材质的桌子,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唐澄走过去,这砚台似乎还是个老物件,上面残留了些许墨香,闻着还有些中药的味道,应该是上等的墨。墙上挂了一幅中国传统的水墨画。
    一下子吸引了身为画家的唐澄,唐澄擅长的领域在欧洲油画方面,对于水墨画也是学过,但没有过多研究。画上是一座庭院,秋日里落英缤纷,院子里还有两颗小松树。画家落款是“一凡居士”,画风苍劲有力,落英处又不失柔美,大家风范。但是这一凡居士,唐澄却是没有听说过,可能是他长居欧洲,有点孤陋寡闻了。
    唐澄不仅想起了唐代诗人,李群玉的一首诗《书院二小松》。
    “一双幽色出凡尘,数粒秋烟二尺鳞。从此静窗闻细韵,琴声长伴读书人。”心里想着,便背诵了出来。
    老张进来屋里,看见唐澄的背影,出了神,再听到他背诗,更是瞬间热泪盈眶。唐澄察觉到身后有人,赶快转身。说道:“不好意思,我四处看看,没有打扰吧。”
    老张吸吸鼻子:“唐先生哪里的话,只是今天我家主子没有空,他邀您明天这个时候再来,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
    “恩,有的。”唐澄心想,我回来就是为了此事。“对了,老张,请问你家主人叫什么,他真的有唐婉的消息吗?”
    老张笑笑:“我家主子……明天您就知道了。您心里疑惑是吧?不过,您别担心,我家主子绝对不会害您。”
    唐澄说道:“那我明天再来,今天打扰您了。”
    “谈不上,您客气。”老张送唐澄出门,“您慢走。”虽然极力掩饰,但是唐澄还是看出来老张情绪里的起伏。
    “老张,您认识我?”唐澄问道。
    这话把老张问愣了,他说:“我不认识您,您像一位故人而已,失态了。”老张抱歉的笑笑。
    “没事,那我明天再来。”说过再见,唐澄便走了。快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唐澄回过头,看到老张还站在那里望着他。
    唐澄没有打车,慢慢的走在老北京的街道上,毛呢长款大衣似乎抵挡不了北方的寒冷,他打了一个寒颤,脑子里全是刚才四合院里的那副画。
    一双幽色出凡尘,数粒秋烟二尺鳞。
    从此静窗闻细韵,琴声长伴读书人。
    这首诗虽然全文没有提到松树,但是写的却是两株小松为普通的院落增添了一抹幽趣之色,从此静静的书窗外便有了松声竹韵,为读书人添了一份清幽。
    而他母亲的名字就叫,松竹,白松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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