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景洲坐在临窗的位置,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给他的身上各上了一层金色的暖阳。
    也许深爱多年的缘故,总会让她惊叹造物者的偏心。
    黎妤脚步轻盈地走到他的身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阿洲……”
    赫景洲眼中的风景快速退尽,深邃的眼眸倒映出她的身影,“听阿聿说,黎家那边已经派人过来了,打算今天就将你接回去。”
    黎妤脸色苍白没有血色,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初,“我今天就要走了,觉得还是亲口跟你说一声比较好,顺便道个别。”
    赫景洲漆黑的眼眸深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回去之后,忘掉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黎妤声音听起来虚无缥缈,“如果忘不掉怎么办?”
    能轻易忘掉的,就不叫执念了。
    赫景洲指尖的香烟燃了半截,烟灰掉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才蓦然回神。
    “黎小姐,过往的回忆带给你更多的是痛苦。如果你不能忘掉过去,你的心里疾病就永远不可能治愈。”
    黎妤那张绝美的脸庞有泪水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裙摆上,最后消失不见。
    “阿洲,我知道我的爱慕已经对你造成了困扰,以后我不会打扰你了。我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慢慢舔舐伤口,直到自愈。”
    赫景洲磁性的嗓音在尼古丁的熏染下变得沙哑,“你这么说,是想让我对你产生愧疚感,从而挽留你吗?”
    黎妤眼里染上星星点点的亮光,眼含希翼地看着他,“那你会吗?会挽留我吗?”
    赫景洲眉眼低垂,眼睑刚好遮挡住眼里的情绪,“黎小姐,一次次的试探,你还弄不清答案吗?”
    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失望,她到现在还不死心吗?
    黎妤明知道等待她的会是拒绝的话,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你就没想过让我留下来,是吗?”
    赫景洲狠狠地捻熄手中的香烟,情绪看起来有些烦躁,“阿黎,我们都各自退回到原来的地方,不打扰,不无交集,这样不好吗?”
    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退回到各自的世界,才是最好的选择。
    陆聿怀指尖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隔着轻烟薄雾看向远处的年轻男女,两人表面上分开了,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陆家原本是京都的一个小门小户,举家搬迁到梧城。陆老爷子通过多年的不懈奋斗,终于让陆家在梧城有了一席之地。
    陆家搬迁之前,两家一直保持着来往。不过黎家终究是豪门贵府,是陆家高攀不起的存在。
    陆聿怀和黎妤青梅竹马,从小学到高中念的都是同一所学校,爱情的种子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生根发芽。
    等到再次见面的时候,陆聿怀发现自己早已情根深种。
    她名花有主的时候,他只能把这个秘密埋藏在心里深处。现在她是单身的状态,他依旧没有追求她的资格。
    他和她之间,从出生开始就注定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远处缓缓驶来一辆商务车,熟悉的车牌号码瞬间抢夺了他的视线。
    言宸,在律政界实力足以和他匹敌的存在。他副驾驶座上的女人,不正是老赫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章大千金吗?
    长着一张魅惑人心的脸,妥妥的狐狸精,果然到哪儿都不安分!
    陆聿怀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他倒要看看,这女人是如何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
    言宸车子停靠在路边,“细数下来,上次跟你见面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
    章若楠感慨时光易逝,“宸学长,你最近一直在忙着新案子,我就没敢去打扰你。”
    言宸清隽的薄唇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墨森一直想去曼哈顿音乐学院学习,现在总是如愿以偿了。听说是你帮的忙。”
    章若楠语调轻飘飘地说道:“他本该有个璀璨的前途,却被我耽搁了。现在他去实现他未完成的梦想,我心里的负罪感一下子轻了许多。”
    言宸幽深的眼眸里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我原本以为你跟赫景洲会从此分道扬镳,和江墨森在一起,现在的结局真的让我很意外!”
    章若楠黑白分明的眸子染上浅浅的笑意,“你也觉得我在重蹈覆辙吗?”
    言宸语调里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当初可是你执意要跟他离婚的,所以我才帮你争取到最大的利益。现在你又跟他纠缠不清,真当离婚是过家家吗?”
    章若楠在他黑眸的注视下,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我曾一度对他心灰意冷,可当误会解除的时候,发现彼此还深爱着对方。我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言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就这点骨气吗?”
    章若楠在心里斟酌了几秒,说道:“言律师,你当初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才接下那桩离婚官司。你在我无路可退的时候对我伸出援手,我一辈子都会铭记于心。”
    “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道明的?”
    言宸打量着女人如水墨般晕开的眉眼,薄唇笑了笑,“我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把你从深坑泥塘里解救出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看着她再次往火坑里跳,他只能试图改变她的心意。
    可她执迷不悟的样子,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劝告。
    章若楠知道他也是一番好心,不忍心看着她再次被人辜负,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
    “宸学长,爱情本来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血本无归。好在我现在手里多了一个‘筹码’,应该不至于输得太惨。”
    言宸知道她说的筹码,是指孩子。
    ”想用一个孩子去拴住男人的心,是最冒险的,也是最不提倡的事情。”
    章若楠温温淡淡地开口,“虽然冒险,但起码多了一分胜算。上一场豪赌,我已经输得一无所有。好在老天爷待我不薄,赐给我一个孩子,才让我有了翻盘的机会。”
    言宸似乎有意要打击她,“他的初恋回来了,你觉得你有几分胜算?她可以用自杀和证明他对赫景洲的爱,你可以吗?”
    章若楠眸光渐渐凝远,语调也变得飘渺起来,“黎小姐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才会做出那种不理智的行为。她对自己有多狠,想要挽回赫景洲的心就有多迫切。说实话,我根本没有多大的胜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她连自己都不爱护,拿什么去爱护别人?
    言宸眼眸微敛,模糊了眼底的情绪,“她要挽回前任的心,可以不折手段,甚至不惜用自残来替自己博取一线转机。你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却放任他跟前任藕断丝连。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名媛,什么时候也变得委曲求全了?”
    章若楠心里有千般无奈,“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有什么苦都只能自己吞咽。即便满嘴的玻璃渣子,也只能和血吞并。”
    言宸嗓音沉沉的,“你这又是何苦呢?在我看来,跟着江墨森,可比跟着赫景洲强多了。”
    起码江墨森是真心实意爱她的,而且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
    章若楠脑海里闪过江墨森那双忧伤弥漫的眼睛,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墨森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但是感情的事强求不得。可能是我无福消受吧,终究配不上他对我的好。”
    言宸黑眸深邃,“究竟是配不上他对你的好,还是你根本就没想过接受他?”
    章若楠尴尬地撩了撩发丝,有种心思被人戳穿的窘迫。
    “宸学长,你这么忙还得麻烦你捎我到这里。欠你这么多恩情,有机会再还你!”
    言宸清隽的眉头微微蹙起,她跟他总是这么客气,大概是打从心底把他当外人看待,才会这般疏远。
    “若楠,我帮你就没想过让你报答我,所以别提偿还恩情这种话。”
    章若楠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言宸又不欠她,没有义务非帮她不可。
    所谓的不求回报,不过是人情交易罢了。
    “宸学长,我们有空再聚,我就先上去找他了。”
    言宸贴心地替她解开身上的安全带,目送她离开。
    陆聿怀在车里看得津津有味,章若楠在言宸的车里待了那么久,说两人是清白的,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信。
    因为位置造成的视觉偏差,言宸替章若楠解开安全带的动作,看起来跟接吻的动作无异。
    他将这一画面记录下来,照片里,言宸侧身吻住女人的脸颊,女人坐姿不变,眉眼间透着紧张,生怕“姧情”外露。
    任谁看了,都会浮想联翩。
    陆聿怀冷笑一声,这女人总算被他抓住把柄了。倘若双方对峙,他手中的照片就是铁证。
    章若楠迈着轻盈的步伐朝前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一举一动被人监视了。
    言宸看了一眼眼前的摩天大楼,然后调转手中的方向盘,驱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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