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
    光阴荏苒,万象更新,春天的气息越发浓郁。
    可在这大好时节里,却很少有人去踏春赏花,尤其是对于北齐国和蒙斯坦国的百姓来说,这一年他们经历的都是国破家亡,战祸不断,纷纷处于水生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从二月底开始,就有大量百姓从北齐国和蒙斯坦国争相逃离,其中绝大部分都涌向了卡西索国和中山国。
    开始时每天只有一两千的规模,但很快就陆续增加到了四五千,而且其中大多都是携家带口,以妇孺老弱居多。
    到了三月,中山国的越池城和卡西索国的巴特南郡外更是排起了长龙,从辰时一直到亥时,都完全没有结束的迹象,大批进不了城的百姓们不得不露宿在城外。
    这样多的难民不但给两国的管理带来了很大的问题,也为两国的边境安全埋下一定的隐患。
    于是四月初的时候,卡西索国最先下令,将边界城门开放时间压缩到午时至酉时,也就是原来时间的一半,而且还加大盘查力度,除了商队、佣兵团、冒险者和回国人员之外,剩下的人一律不得入城。而可以出城的,也仅限于军队整体调动和持有特别通行证的人员。
    没过两天,中山国也跟着宣布执行起类似的限制令,其要求与卡西索国大同小异,主要是将放行人员扩大到属于中原诸国以及南疆的百姓。
    这样一来,等于是断了那些北齐国和蒙斯坦国百姓难逃的念想。高耸城墙之外随处可见跪伏抽搐的身影,和煦春风之中随处可闻悲痛欲绝的哀嚎。
    两国百姓无可奈何之下,不是准备长途跋涉,绕道前往偏僻遥远的萨格维亚尔国,就是贴着中山国边境,往东南边的白穆国而行,看下有没有别的机会。
    老弱病残们缺衣少粮、风餐露宿,有些还没走出几十里便一头栽倒,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重新战立起来。
    路边则随处可见一动不动的死尸,有的蜷缩成一团,看上去像是被冻死的;有的嘴里塞满了草根枝叶,不只是被噎死还是中毒身亡;还有的怀里还抱着树木,但满口鲜血也没啃下几块树皮。
    而那些活着的人却异常冷漠,能够哀叹两声、面露同情地从他们身旁默默经过,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一些恶劣的人则是先上前探探他们还有没有呼吸,然后便开始在他们身上翻找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甚至个别人还无耻到直接扒去死者的衣物,让他们赤身露体地曝尸在荒野之中。
    逃难的人们有时也会相互抢夺,当然还可能碰到匪徒拦路抢劫,所以饿死的、冻死的、病死的、被杀的、自杀的到处都是。人兽大战还没有全面爆发,许多人族倒是先死在了生存和焦虑的重压之下。
    眼见如此情形,一些逃出来的百姓幡然醒悟,他们决定不逃了,开始逆着人流往回走。反正横竖都可能一死,那还不如死得壮烈些,死得有意义些,死得离家更近些……
    光明历7083年4月6日清晨,驻守在东门的中山国城防军悄然撤离了老三关。这一周以来,他们可以说是形同虚设,商队没见到几个,过往歇脚的难民倒是成倍增加。
    而西门和小南门的卡西索国城防军早在昨天便已撤得干干净净,神殿人员也在陆陆续续向卡西索国转移。
    此时的老三关,算是彻底沦落到了无人管的境地,五方势力相互制衡的局面,也变成了鲁吉斯一家独大。
    从去年底开始,奔雷佣兵团就一直在招人,随后又陆续并吞了附近几伙大点的山贼,现在人数已逼近一万。
    在东门和西门的城防军撤离之后,奔雷就迅速接管了两门的防务。他们比城防军更趾高气扬,比土匪山贼更会坐地起价,不管出入都要收取好处,否则一律面谈。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让许多囊中羞涩的人知难而退,老三关也不至于太快就人满为患。
    与此同时,鲁吉斯已经控制了城内六成以上的门市,以及八成以上的滞留货物。
    城北的香满楼生意照样火爆,而城南的悦来客栈却没再继续营业,周福他们全部撤回中原,客栈也就落在了鲁吉斯的掌握中。他除了留下了一个大别院之外,整个客栈已经作为佣兵团的驻地。
    现在整个老三关的物价也是过几天一个样,比年前高出了十倍不止,甚至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选择进入老三关来吃吃饭,歇歇脚,然后再采购些东西,虽然现在的物价已经高到离谱,但也总比拿着钱什么都买不到要好吧。
    福寿楼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就闭门谢客,确切的说是从三天前就已经不再对外营业了,只是最后两位住店的客人直到昨天中午才离开。至于他们离开的原因是要赶回中原去,而不是因为费用的增加或是被火姐扫地出门。
    从上上个月底到现在,福寿楼的住宿费就没涨过,其实不光是福寿楼,其他酒楼客栈的住宿费也都没什么浮动,甚至有些还主动降了价。但即使如此,全城的入住率仍旧非常低。
    因为这次涌入老三关的可不是往年赶着开春来做生意的商队,而大都是些为了逃命的穷苦百姓,饭都吃不起哪还有闲钱去住宿。好在天气渐暖,就算不铺不盖也冻不死人,一到晚上自然睡得满大街都是。
    不过伙食费难免提了提成本价,但至少也都是以前的数倍,虽说客人断断续续都有,可厨子哥却将脸拉得老长,不知道是在有限的食材之下,他的手艺已经无从施展;还是因为客人大多都不求味道只求吃饱,即便没熟难吃也行,关键是价格最好能再便宜点。
    福寿楼之所以关门谢客,按照火姐的原话来说就是:老娘才懒得把那些破菜烂肉每天挨个重新算价,而且今天卖出去的钱,明天还不见能买起原材料!
    其实鸿一宁和羽欣琉都很清楚,火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是不想开门看到那些倒在路边的难民,不想看着一个又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弱妇孺进来乞讨。
    而火姐和羽欣琉还经常会拿几个馒头,去给那些抱着婴儿的妇女和饿得直哭的孩子。
    不过让鸿一宁和羽欣琉没想到的是,厨子哥从去年冬天起就开始存粮食和蔬菜,地窖里面的储量再坚持上半年都毫无问题。
    用厨子哥自己的话说,民以食为天,对一般人而言,只要肚子吃饱,衣服穿暖,觉再睡好,那也就没有多少烦恼喽。
    火姐对此很鄙视地斜了厨子哥一眼,羽欣琉则是默然无语,只有鸿一宁苦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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