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医可以直接医治灵魂,有时候为了更方便治疗,就像是动手术一样,会利用摄魂符把人的灵魂暂时从身体里摄出。
    这张摄魂符一贴在余非白身上,张景林便感觉有股强烈的吸力想要将他从身体里吸出去。然而脚下似乎又有一股更为强大的拉力,拉扯着他,想要将他留下来。
    两种相反方向的力不断撕扯着他,让张景林的灵魂发出剧烈的疼痛,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撕碎。
    已经躲起来的余非白的魂体看到这个景象,只发出不屑的笑。这一体双魂可是“神明”的手段,区区一个灵医岂能破……
    余非白的笑凝固在脸上,因为他察觉到一股更为精纯的力量进来了,它包裹住张景林的魂体,切断拉扯的力,和摄魂符一起将张景林的魂体从他的身体里带出去了!
    不过只是须臾之间,余非白尚未意识过来发生什么事,就看到缪杭音收回了摄魂符,而张景林的魂体就在这张摄魂符中。
    余非白呆滞了,似乎还没从“神明”的术法被破解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愣愣地看着缪杭音,始终没发现后来加入的那股精纯的力量来自夏孤寒。
    好一会儿之后,余非白才恍神,周身的力量忽然暴起,他的身下绽放出一朵极其炫目的彼岸花。缪杭音禁锢他的灵气被他冲散,顷刻间挣脱束缚。
    周围的灵气形成一道巨大的刀刃,直直地朝缪杭音劈去。
    显然,缪杭音解开“神明”的术法这件事,让余非白受到不小的冲击,逼疯了他。
    “神明”是诡医的信仰,是诡医一生的追求。
    余非白从小就结束这种思想的灌输,“神明”在他心里是不可战胜的,而现在解开“神明”术法的人竟然还是灵医!
    这一点让余非白更加无法接受。
    余非白的突然暴起让在场的人措手不及,铁面离余非白最近,周围的能量波动直接伤到他,他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口中溢出鲜血。
    但余非白似乎没注意到他,此刻,余非白的眼里只有缪杭音,他的眼睛浸着血,疯狂地冲向缪杭音。
    他的情绪很激烈。
    这一点,就算是没有如夏孤寅那种特殊技能的人都能感受得出来。
    夏孤寒从中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和顾晋年说道:“让夏孤寅进来一趟。”
    余非白的力量暴起不至于伤到夏孤寒,更何况顾晋年第一时间就为他挡住了。
    尽管知道夏孤寒会没事,顾晋年还是在夏孤寒周身笼了一层保护罩,而后消失在审讯室里。
    几息的时间,顾晋年回来了。没过多久,夏孤寅推开审讯室的门,却差点被余非白的力量伤到,好在顾晋年及时把他拉了过来。
    夏孤寅惊疑不定地看着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着实为不断躲避的缪杭音捏了一把汗。
    他偏头问夏孤寒:“哥,你找我?”
    “嗯,”夏孤寒应了一声,问:“你能感知到余非白在想什么吗?”
    夏孤寅认真道:“我试试。”
    虽然夏孤寅只能捕捉情绪,但有的时候太过强烈的情绪也是一种语言。余非白此刻的情绪就太过激烈,或许还真能夏孤寅看透他在想什么。
    夏孤寅刚说完,他的感知便在夏孤寒的保驾护航之下深入余非白的情绪中,霎时间强烈的情绪波动如火山喷发一般,化作滚滚岩浆朝夏孤寅喷涌而来。
    那是浓烈的仇恨,是不死不休的纠葛。
    夏孤寅的感知收到冲击,整个人不由得晃动一下,但他并没有退缩,而是继续释放自己的感知。
    缪杭音大概了解夏孤寒想做什么,尽管她可以甩开余非白的攻击,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吊着余非白。甚至觉得余非白身上的火还不够强烈,又添了几把柴。
    余非白的情绪越发汹涌,夏孤寅只觉得自己被岩浆包围,额头上析出汗珠,汇聚在下巴上,滴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孤寅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启,有气无力地说了几个字:“叛徒……神明……去死……”
    之后,夏孤寅又重复了几遍,都是这三个词。
    夏孤寒听见了,他把手放在夏孤寅的肩膀上,“可以了。”
    夏孤寅闻言立马收回自己的感知,脚下一软,好在夏孤寒扶着他,不然就会栽倒到地上。
    一条椅子出现在夏孤寅身边,夏孤寒扶着他坐下。
    缓了一会儿,夏孤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喘着气说道:“哥,我在余非白的情绪里感受到浓烈的杀意,他想杀了缪老师。还有仇恨、不甘……通过这些情绪,我勉强捕捉到余非白内心的声音。”
    夏孤寅又重复了一遍刚刚那三个词。
    “叛徒。”、“神明。”、“去死。”
    夏孤寒眸光微沉,神明和去死夏孤寒都能理解。“神明”是诡医的信仰,“去死”是余非白对缪杭音的仇恨,恨不得她立刻死去。
    那“叛徒”呢?
    为什么余非白因缪杭音愤怒的时候,最强烈的情绪里,表现出的却是“叛徒”二字?
    夏孤寒不由陷入思索,另一边,缪杭音也察觉到夏孤寅已经完成任务了,便不再纵着余非白。纤长的手指掐着法决,四周灵气涌动,却不是冲向余非白,而是朝地上那朵血红色的彼岸花汇聚而去。
    也不知道缪杭音的法决里参杂了什么东西,彼岸花一触碰到灵气,就像遇到克星一样,迅速萎缩,不出一分钟,便彻底凋谢。
    因余非白而狂暴的力量随着彼岸花的凋谢而恢复平静,余非白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即便如此,他看着缪杭音的目光依旧充满了仇恨,阴鸷暴戾。
    夏孤寒走到余非白的面前,挡住他的视线,让余非白只能看着他。
    余非白抬头对上夏孤寒澄澈的双眼,心中猛地一悸,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偏头避开夏孤寒的注视。
    下一秒,夏孤寒清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们的神明,是不是夏飞星?”
    第179章 灵魂置换
    ——你们的神明, 是不是夏飞星?
    这句疑问落进余非白耳中,余非白又一次对上夏孤寒的目光。这一次,他的表情变得无比虔诚, 似乎“夏飞星”三个字, 就是他心里最神圣的存在。
    须臾之后, 他朝夏孤寒“呸”了一口,姿态高傲, 语气里充满了轻蔑, “你有什么资格直呼神明的名字?”
    余非白的态度已然说明问题, 诡医的“神明”就是夏飞星。
    尽管心里早就有了猜测, 但真正得到验证的时候,夏孤寒却怔愣了一下, 心里莫名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连夏孤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静静地注视着余非白,一双桃花眼里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
    一只略显冰凉的手伸过来握住夏孤寒的手,修长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 与他十指相扣。
    夏孤寒转头看了顾晋年一眼,没有任何交流, 只对上顾晋年漆黑的双眸,夏孤寒心里莫名的情绪便尽数散去。
    重新将视线调回余非白身上, 夏孤寒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透着慵懒,“你们想要复活夏飞星?”
    余非白怒目而视,高傲地重复着那句话,“你没资格直呼祂的姓名!”
    “呵。”夏孤寒嗤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不屑,“神明?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罢了。”
    这句话彻底惹怒余非白,他不管不顾地朝夏孤寒扑去, 然而还没触碰到夏孤寒,就被一股力量弹射出去,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余非白吐出一口血,却没有露出任何屈服的神色,只是阴狠地瞪着夏孤寒,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夏孤寒便知道无法再从余非白的口中问出再多关于“神明”的消息,转头和缪杭音说道:“交给你了。”
    缪杭音点点头,“好。”
    夏孤寒和顾晋年一起离开审讯室,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审讯室里的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开。
    “顾晋年。”夏孤寒忽然道,也是第一次用十分认真严肃的语气喊顾晋年的名字。
    “嗯?”
    顾晋年对上夏孤寒澄澈的双眼,有些不解。
    夏孤寒笃定地说道:“你在生气……不,你很愤怒。”
    尽管顾晋年隐藏得很好,甚至让人看不出来一丝的情绪波动,看起来水波不兴。可夏孤寒对顾晋年的了解正如顾晋年对他的了解一样透彻,刚刚在审讯室里的一个对视,夏孤寒便已经看出顾晋年内心里翻腾的怒火。
    顾晋年坦然承认,“对,我很愤怒。”
    但是下一瞬,顾晋年又露出茫然的表情,“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愤怒。”
    顾晋年存在太久了,忘记了一切,直到遇到夏孤寒,他的世界才渐渐明晰,却依旧想不起过往。夏飞星这个名字在他的记忆里是一片空白的,可每每听到这三个字,他总会有不一样的反应。这次也一样,听到余非白将夏飞星和“神明”画上等号的时候,怒火便向岩浆一般喷薄而出。
    不过很快,顾晋年便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让它外泄丝毫。甚至能立马察觉到夏孤寒的失神,及时握住他的手安慰他。
    夏孤寒相信顾晋年的说法,见他愤怒的情绪还未消下去,看了四周一眼,忽然把顾晋年推到墙上,将他困于自己和墙壁之间。
    顾晋年:“你……”
    他才刚开口,夏孤寒就亲了上来。
    夏孤寒的脸在顾晋年的瞳孔中扩大,最后只能看到他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顾晋年的眉眼跟着染上笑意,扣住夏孤寒精瘦的腰,把人压向自己,承受夏孤寒给的热情,并回以更炽烈的热情。
    许久之后,一吻结束,夏孤寒退开少许。学着顾晋年平日对他的样子,伸手挠挠顾晋年的下巴,哄孩子一样说道:“别生气了。我们继续往下查,看看这个夏飞星到底是李逵还是李鬼。”
    顾晋年没忍住伸手在夏孤寒的头发上揉了一把,目光温柔宠溺,含笑道:“好。”
    夏孤寒并没有离开特殊部门,从审讯室里出来后,他就在特殊部门找了一间休息室,往躺椅上一躺,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次他又做了个梦。
    梦里,他置身于浓雾中,伸手看不见五指,他在原处站了一会儿,忽然有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拉了过去。
    没看到拉他的人是谁,但梦中的夏孤寒对那人一点戒备心都没有,任由自己被人牵着往前走。
    前方依旧是弥漫的浓雾,夏孤寒被那人牵着融入浓雾之中。
    穿过浓雾,眼前的场景忽然一变。
    夜晚微凉的风从窗外吹拂进来,撩动红色的纱帐,远处红烛烛光跃动,一双人影被晕黄的光映照在墙上,和夜色紧紧交融在一起。
    ***
    夏孤寒醒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
    他没有马上爬起来,思绪还陷在刚刚的那个梦里。
    飞扬的纱帐、摇晃的床、跃动的烛光以及纠缠的两人,无不说明梦里的人正在进行洞房花烛夜的大和谐。
    很不巧,两个人有一个就是夏孤寒自己。
    至于另一个……
    夏孤寒偏头看向坐在床旁边看小说的顾晋年。梦里的景象还清晰地留在夏孤寒的脑海里,那个和他一起的人完成洞房花烛夜的人就是顾晋年。
    明明只是一个梦,夏孤寒却觉得很真实,好像真的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洞房花烛夜一般,这会儿他的尾椎还泛着淡淡的酥麻。
    夏孤寒其实有点窘然,耳尖隐隐发烫。他和顾晋年的生活也算和谐啊?为什么会做那种梦?还那么激烈?
    顾晋年感受到夏孤寒的视线,收起手机望了过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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