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别念了!戈政卓额头青筋直跳,抬手按摩自己的太阳穴,心焦得很。
    他前段日子收到好友的回信,上面说朝廷根本不知道西南之事,更别提拨款过来,他这位老友还专门去吏部问了一趟,最近也没有来自西南的折子。
    戈政卓不禁心惊又心冷,等写好密信再送出去,却迟迟不见回信,朝廷那边更是丝毫动静也无,他怀疑这位老友已遭遇不测,心中忧虑之余,对于其他老友他也不敢妄动了。
    除了流民,还有州外的战乱,这点虽然众人都没点明,但从种种反常看来,大致就是如此。
    渝州甲士原本三千人,除去折损的,只剩二千七百二十五人,我新招募了三千甲士,个个身强体壮,在甲兵营训练一段时间就可以派去各地维护秩序。张冦简说道。
    戈政卓忽地抬眼看向他,倾身殷切地问道:兵部那里有了消息?
    并无,这三千甲士是我私自招募的。
    你戈政卓惊得站起来,指着他的手不断地颤,你你要造反了不成?!私自招兵买马这若是被朝廷发觉了,你我就等着进棺材吧!
    张冦简:那你要我如何?刚才报的一桩桩一件件惨事你是没听到吗?现在别说要把流民赶进山林,就只单单自保都不足够,若再拖下来,明日大水就能冲了你的龙王庙!
    你说得倒是简单!招兵买马就只招到人就能行了吗?养人的钱从哪来?粮从哪来?刀枪剑戟又从哪来?
    戈政卓气血上头,狠拍了三下桌子。
    张冦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单单林家,你就搜刮了一半家产,还有其他商户你也准备动手,这不都是银子吗?养兵的钱粮就从这儿来!我不信你搜刮的那些银子连三千人都养不起!
    戈政卓:你
    还有各地的盐税、铁税、地税等等也都用于安置流民,上缴朝廷什么的......暂时也管不了那么多。
    ......这不就是造反吗?你、你戈政卓一时被他震地软倒在椅子上,瞪着一双铜铃身心俱颤。
    张冦简身上也背负着莫大的压力,艰难道:我这不是造反,我永远是大庆的臣子,只是事急从权。
    好个事急从权!从昼学这次也不当老好人了,站起来坚决反对道:你可曾想过做这些事若被圣上知道,即使我们安定了渝州,也是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我们在座的所有官吏都有抄家灭族之祸。
    张冦简:若为了大庆,为了渝州百姓,我甘愿赴死。
    从昼学:放屁!
    暴不□□我不知道,反正税银和贡品不能动,除了这些,多的是来银子的法子,商人捐献是一种,民间百姓捐献也是一种,而且也不用非得养正规的军队,各地百姓聚在一起奋勇反抗又有何不可啊?
    从昼学说着弯腰凑近戈政卓:大人,您的任期已经不足一年了,等到了年终的时候您就会被调走,到时朝廷不来消息也得来,这不就和朝廷联系上了吗?
    而且年终送贡品、税银、粮食等等进京,我们和朝廷打交道的机会多的是,说不准还能面见圣上,只要熬过这大半年,什么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戈政卓沉着眸对于他的话仔细咂摸了一会儿,心思一动,大力地一拍掌:是这个理儿。
    不可!张冦简反对道,强迫商人捐财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强迫百姓捐,百姓一年到头才有几个闲钱?你们这是在搜刮民脂民膏!
    还要百姓和流民械斗?真若如此,那要你们这些当官的有什么用?还缴什么粮纳什么税?你们想过若真斗起来得死多少条人命吗?百姓的身家性命在你们眼里就如此低贱?!
    你给我闭嘴!戈政卓恼怒道,我认为从大人说得甚是在理,就这么办,你给我想清楚,是百姓的命金贵还是各位大人的命金贵
    大人啊!!!
    不好了大人!
    宏章书院的监院慌里慌张地闯进来喊道,看到堂内这么多官也顾不了这么多,急忙跑到戈政卓的桌前着急道:
    大人,鹤望山的惟修居士突然出山了,一出山就直奔我宏章书院,说是要在我院教书。这这大人,他那样的人物来我宏章书院,那书院的院长不就得换人了吗?
    戈政卓原本被吓得心提得高高的,闻此忽的放下了,嫌弃道:我还道是什么事儿?大惊小怪,他要当院长就让他当嘛,有他的名声在,壮大书院岂不更好?
    大人啊,不是这么回事,监院急得简直想以头抢地,道,他一来就拿了书办那儿关于各学子的卷宗,说要整肃学风,废掉陪读以及平时在院里嚣张跋扈、滥竽充数的学子,这、这不就把商籍的子弟赶得七七八八了吗?
    甚?!
    戈政卓惊得跳脚,赶忙备马车往书院赶,他正需要那些商户捐银子呢,这惟修居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
    动了书院这块就相当于动了所有官僚的蛋糕,在场的官吏也连忙紧随其后。
    等到宏章书院的时候,惟修正盘腿坐在案首,下面齐齐坐着不少夫子,而他案边堆着一踏踏卷宗,看一卷便在学子名单上做一下标记,看那上面已经划去了不少人,院长坐在他侧首一脸惴惴不安。
    戈政卓扒在门外偷偷瞄了几眼,简直心肝颤,一抬头就与里面格格不入的沈文宣对上视线,一懵,这货来做甚?
    自然是跟着惟修来的,是他劝他出山,怎么能不陪着过来?沈文宣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和阿焦吃午饭了,便悄悄起身从门口溜了出来。
    你你你戈政卓指着出来的沈文宣,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他拍开了手,道:我还有事,有话下次再说。
    背过手冷淡地从他身旁走了。
    戈政卓:他他他
    进来吧。惟修瞥了一眼门口,说道。
    戈政卓一顿,也顾不上沈文宣了,整理几下官服微微躬身小步走了进去,俯身笑道:尊师身体可好?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通知弟子一声?好让弟子招待一二。
    惟修看着他脸上的假笑翻过一个白眼,哼了一声。
    跟来的其他官吏都等在外面面面相觑,瞥见往来的学子还要端正了仪态,像极了强装鹤的鸡,张冦简站在远处看了他们一眼,又看着擦肩而过的沈文宣,转身跟了上去。
    尊师可还记得弟子?戈政卓见惟修翻看卷宗不搭理自己,便小心地坐在他侧首问道。
    惟修看都不看他一眼,道:记得,永元十二年的贡士,你当年那篇经义还是我看的,差得很,若不是另外两位考官对你手下留情,你怕是入不了殿试。
    戈政卓尴尬地笑了一两声:尊师对弟子的鞭挞之情,弟子不无感激。
    只是尊师避世多年,向来不理尘事,这次为何突然来书院教授学业?
    怎么?惟修放下手中的笔,偏头看向他,我做事还要你多嘴不成?
    不敢不敢。
    惟修:我来这书院教书又碍不着你官府什么事,你倒是来得匆忙,心虚得很,以我之名望就是担任国子监的祭酒都不成问题,更何况你这小小的宏章书院。
    尊师教训的是。戈政卓唯唯诺诺,揣着手一句都不敢反驳。
    惟修重新提起笔:我已决定,除去这些不学无术之辈,过几天的招生试不论是士籍、商籍还是普通百姓都可参加,书院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地方,不是某些人用来牟利的工具,搞得好好的书院乌烟瘴气!
    戈政卓心里一凉:这......士农工商,商为最下等,让商籍的人也能参试是否......不太合适?
    若真为商人开这一条路,他还怎么拿改籍的事拿捏这些人,这捐款迫在眉睫,可不能
    商人不可入仕,但又没规定商人不可上进读书,你如何说不合适?你能改律法不成?惟修瞪了他一眼,戈政卓垂首默默闭嘴,双手在袖中紧攥成拳,心中恨极。
    宏章书院建在高台之上,院外的台阶就有三段,像是从石台中间凿出来的,两侧都是石壁,沈文宣下至第二段时被张冦简拦住。
    怎么?沈文宣打量了他几眼,张大人可也有下属的商户?
    并无,张冦简说道,拧着眉心中不解,你为何搞这么一出?断了这些人的财路对你有何好处?
    我是商人,这就是好处。沈文宣抬步要走。
    张冦简拦下他:渝州现下形势危急,需要这些商户捐出银子,你
    沈文宣一把将他推至石壁,左拦右拦惹他心烦:需要便需要,这些贪官被各业商户供养这么多年,他们手中的银子可一点儿都不比商户手里的少,自己掏腰包也可以补上窟窿,张大人有什么可着急的?
    张冦简盯着他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
    没了他的阻拦,沈文宣继续往下走。
    张冦简看着他的背影还是提醒了一句:你一次招惹这么多人,我劝你小心些。
    沈文宣笑了一声:多谢。
    在上了马车之后戈政卓突然急赤白脸地从书院中追了出来,看着远处已经走动的马车,再看着脚下的三段长台阶,气得脱下靴子砸了过去:
    沈文宣,我艹你大爷!
    马车内沈文宣表情淡淡,用小指挖挖自己的耳朵,将这一句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
    ......
    林家。
    林淼坐在堂上看着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人,有家里的仆人也有典当铺的人,几口大箱子被抬了出去,管事还在跟典当铺的老板算账,请求多给一些。
    林淼闭上眼仰靠在椅子上,眼不见心不烦,看上去有些颓唐。
    家里账上的银子突然少了一半,不说林家的各项嚼用,就是铺里的银子都周转不过来,之前做账时也暗暗昧下了一些银子,这一时半会儿也填补不上了。
    还有沈家
    林淼用力捏捏自己的眉心,心中又气又焦又躁,恨不得一摆手将手边的一切都砸个稀碎。
    祖父。林木被人扶着从门外进来,走路慢腾腾的,不敢用力的样子。
    祖父,我听说家里的事了,你们怎么都瞒着我?
    林木被扶着轻轻地坐在软垫上,小心地挨了半个屁股,手上握住林淼的手说道:若不是霜儿来找我哭诉,说家里为了银钱要把她许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做填房,我还不知道家里已经缺银子缺到了这种地步,但就是再缺银子也不能委屈了我妹妹啊。
    林淼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没一把把他的手甩开,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骂道这一对儿蠢货。
    祖父,您放心,我是林家男儿,定要顶在前面,救林家于水火之中。林木满脸恳切。
    林淼闭着眼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克制道:你做不到,别胡来。
    我做得到。
    你做不到。
    我真的做得到。祖父,您放心就好。
    林淼睁开眼觑着他,手上的青筋暴起,若不是这孙子还受着伤,他真想一巴掌呼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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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寒轩院。
    沈文宣从药盒里挖了一大团药膏图在焦诗寒的手上,从手心到手背,从指尖到手腕,连指缝也不放过,一边涂一边按摩。
    对坐的焦诗寒伸平了双手被他弄得有些痒,忍不住笑了两声,只是脸上的颜色很淡,连嘴边的笑意都被这份颜色冲淡了两分。
    沈文宣笑着瞥了他一眼:感觉怎么样?
    暖暖的,很舒服。焦诗寒笑道,趁沈文宣垂眸倾身凑近他亲了一口他的鼻梁,亲完也不像之前迅速远离,而是停在离他极近的地方,等他抬眸看过来,忽的对上视线,清浅的呼吸喷在脸上,细细软软的。
    气氛一瞬间暧昧起来。
    沈文宣盯着他浅褐色的眼珠,顶不住诱惑,抹平和他之间的距离,轻轻咬住他的唇珠浅尝辄止地吻了一下。
    焦诗寒感觉脸上有些热,直起上身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刚才涂的是暖膏,涂上之后会感觉暖暖的,等手涂完之后,还要涂脚和脖子,赵大夫说对手脚冰冷的人很好。
    沈文宣瞥了一眼他变粉的耳尖还有脸颊,手上又挖了一大团药膏挨近他,另一只手撩起他的头发捧着,露出纤长细白的脖子,药膏涂上去,手指抚弄着一点儿一点儿抹开:
    我怎么感觉你最近表现得有些积极?
    焦诗寒微斜着脖子让他涂得更方便些,脸上懵懵懂懂的样子,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有吗?
    瞥到沈文宣好笑的视线,焦诗寒眼睛一闪,他的手指逐渐滑到了后颈,抹着药膏的手指在那里不知情地来回抚摸,陌生的颤栗电流似地窜遍全身,焦诗寒一刹那攥紧他的衣襟,缩着脖子退了出来,捂住后面说道:
    我、我自己抹,自己抹就好了。
    整个人红得像个灯笼。
    沈文宣不解,但仍帮他撩着头发让自己弄。
    焦诗寒手抖着给自己抹好了脖子,又将一只脚提起来,踩在自己坐的椅子上给自己抹脚,沈文宣在对面看着。
    因为你很喜欢,我积极一些你就很开心。焦诗寒垂着头小声说道,虽然挨太近还是不舒服,但若是让他开心,不舒服就不舒服吧。
    沈文宣一顿,摸着鼻子感觉心脏跳得有些快:你开心我更开心。
    焦诗寒笑了,瞅他一眼,抬起另一只脚丫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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