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信帝拧着眉本要发怒,听到声音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守卫突然看见这人衣服上的五爪龙,膝盖一软,忙以头抢地道:拜、拜见皇上。
    沈文宣看过来,一瞬间,两个长相有五分相似的人对上视线
    ......谁?
    沈文宣愣了一下,闪了几下眼皮率先反应过来,压下心中诧异,躬身拱手道:草民......拜见皇上。
    崇信帝眼神迷惘,瞅着他没来得及计较来人只躬身不跪地,走到他面前拧眉道:平身。
    沈文宣手指微动,心里感觉艹了狗一样慢慢直起上身,面对崇信帝直白的打量皮笑肉不笑扯了一下嘴角
    那老太婆说要他易容原来是防着这儿,不过问题不大,这世上长得像的大有人在
    沈...文宣?沈明莲捂着嘴一脸惊骇,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这人不是早就被......不对,他没死,文宣没死,再联想到刚才见到的圣上面容......
    大喜!沈明莲不敢置信,由惧到喜,转变太快,脸色逐渐扭曲:
    李郎?皇上......可是李郎?
    沈文宣和崇信帝同时看向她,崇信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沈文宣心中警铃大作,从记忆的边角里拉出这张脸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口水,手指也逐渐捏紧了。
    趁皇上还未做出反应,沈文宣立即拱手道:草民此次来是为了与越陌商量生意上的事,不敢对皇上多有叨扰,草民这就告退。
    见他要走沈明莲急站起来追了两步,文宣?文宣!沈文宣,你不认阿娘了吗?
    但沈文宣走得飞快根本不听,沈明莲一着急抓住崇信帝的袖子可怜兮兮道:皇上,你看我们文宣
    站住!崇信帝呵道,进忠即刻小跑着追上沈文宣,也不用他追,皇帝一声令下,巡逻的禁军一把挡在沈文宣面前将他拦下了。
    崇信帝嫌恶地甩开沈明莲的手,看看沈文宣的背影又看了看沈明莲那张已经老化的脸,隐隐约约从脑中挖出一点儿什么,但心中更多的是怀疑。
    这两个人是提前等在这儿的?而且那张脸......他仿佛看见了他年轻的时候。
    何人如此吵闹?太后从院中走出来,斥道。
    焦诗寒在她左手处扶着她,一眼就瞅准了远处阿宣的背影,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余光瞥到皇上时又马上收敛起来,躬身行了一礼。
    太后握紧他扶着她胳膊的手,见这阵仗心中略有不安,但面上讥讽一笑:皇上这是专门在本宫院外搭戏台子唱戏呢?可扰了本宫这个老人家的午觉。
    崇信帝瘪嘴忍下心头窝火,回道:打扰太后休息是朕的不是,还望太后见谅。
    那就说说吧,这是唱的哪门子戏啊?太后瞥了一眼他身旁不懂规矩的妾身,又看向被禁卫拦住的沈文宣,这傻子,来的时候不会没易容吧?不过,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沈文宣转过身看向焦诗寒,但他不敢明着看,只停顿了一息便将目光移开了。
    果然没易容!太后沉下气扯动嘴角笑了一声:哟,这是谁家的俊儿郎,长得......与皇上年轻的时候神似,不会是皇上遗留在外的私生子吧?
    她本是想开个玩笑,好打消皇帝心中疑虑,按皇帝性子,她越是将事情点出来,他越是不信。
    但沈明莲却当了真,捂嘴娇俏一笑:借太后吉言,我家文宣确实是......唉,只可惜我和文宣福薄,到了现在我才能与当年的李郎
    闭嘴!把这个疯妇人拉下去!崇信帝震声打断她,雷霆震怒,惊得在场的皆是一颤。
    皇上?不、不,皇上沈明莲没反应过来,想要拉住皇上的袖子,只是还没等她碰到,便被两个禁卫捂住了嘴,不顾她的抓挠挣扎,强行将人拖了下去。
    太后抿紧唇,脸色突然阴沉到可怕,手上不禁握紧焦诗寒的手,感觉胃里一阵恶心。
    这是......确有其事?
    你叫沈文宣?崇信帝拧眉问向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但又有点......隐秘的窃喜。
    沈文宣按下心中烦絮,眼角瞥了一眼皇帝身后的赵二和言起两人,见他们俩都把手按在了刀柄,手指微微动了两下,示意他们不要乱来,自己拱手回道:在下姓沈,名文宣,不过并不认识刚才的那位妇人,不知是她认错了人,还是另有居心。
    你倒是没有居心,不会在歪路上想一想,崇信帝背过手笑了一声,但眼中并没有多少笑意,这园子是由重兵把手,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沈文宣暗暗捏紧手心,有给他带路的守卫在,他也撒不了谎,若谎言被拆穿,反而欲盖弥彰,沈文宣索性真假参半地承认道:
    应太后邀约,持太后玉壁进来的。
    玉壁?什么玉壁?太后反应了一瞬,见皇上看过来,躲开他的视线皮笑肉不笑道:嗯对......沈家商号里新鲜玩意儿甚多,本宫想见沈家主人很久了,这正好我们在外面,没宫里那么多规矩,本宫便将他叫了过来。
    崇信帝半信半疑,但意识到沈文宣和太后扯到了一起,再联想到这人与自己可能的关系,眼神警惕,难不成今日如此之巧,是太后......想要干些什么?
    今日本宫乏了,不想听你讲那些新鲜玩意儿,就先退下吧,改日再来。太后沉声道,这样说一是让他快走,二是向皇帝传递了一个信号,本宫还要见他,皇上你可别乱来。
    她倒是乐得看他们相残,但是身边还有焦诗寒这个可人,看他对着沈文宣的那个眼神,她终究是舍不得。
    转身拉着阿焦就要进院里,但焦诗寒不想走,使暗劲儿拖住太后的步子,回头看向沈文宣,开口想叫又不敢叫,眼神脆弱又可怜。
    昨天晚上他没能回去,今天早上他又不能回去,下次他什么时候来接他?虽有亲祖母在身旁,但拢拢总总相处也不过一天,像是被突然换了环境的外人,处处拘束而格格不入。
    沈文宣撇开视线小幅度摇了摇头,再回看时已经见不到焦诗寒人影了,垂眸隐下眼中阴霾,躬身退下,意外的,崇信帝并没有阻拦,任由他出了越府。
    去查查这个人。崇信帝等看不到他人影了,吩咐道,眼中既有戒备又兴致盎然。
    是。赵二回道,暗暗握紧了手,与言起对视一眼,这次闯大祸了,他单知道公子跟皇上长得有点儿像,但觉得离谱,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谁知道能遇到沈明莲这个女人。
    看那女人的样子......这最离谱的事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沈文宣坐在回京的马车上,捏紧手指一个一个掰过去,眼神像是要吃了人一样,突然出了这一档子事就相当于他突然掉进了最中心的漩涡,谁都看着他,接回焦诗寒......怕是难了。
    外面很久都没动静。
    顺儿小心翼翼地从假山后面出来看了一眼,见外面真的没人了狠松了一口气,他跟小侯爷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这、这......
    小侯爷,外面没人了,我们偷偷溜吧,只要没人看见我们,就不会被人发现我们偷听了。顺儿用气声小声说道,等了一会儿不见傅彦睿搭理他,不解地看向身侧,只见他嘴角带笑,异常开心。
    小侯爷?顺儿疑惑地叫了一声。
    顺儿,你说皇上会怎么对待他这桩丑闻,会不会杀人除尸,让沈文宣这个人彻底消失在这世上?傅彦睿道,眼神的兴奋看着有些吓人。
    清儿没了他,不就是我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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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咔嚓、咔嚓。
    沈文宣站在窗前手上捏着剪刀修剪盆栽中的美人蕉,一点儿一点儿将它的枯枝败叶修剪干净,手指在它未绽放的花苞上抚了抚。
    此时他正站在琉璃花房里,一眼望过去种着大片的美人蕉,艳丽又阳光。
    公子,王沐泽在他身后躬身道,已经查清楚了,皇帝那儿派过来的探子一共有九人,其中两个是我们这边的。
    九人?他还真是看得起我。沈文宣笑道,眼神凉薄。
    王沐泽直起身:公子放心,府里和商号也做好了准备,该让他们知道的他们自然会知道,不该让他们知道的一个字都不会泄露。
    沈文宣嗯了一声,捏着剪刀错手一剪,不小心剪下一只小小的花苞,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接住,落在手心上小小软软的,一瞬间,他心情低到谷底。
    越府那边呢?他问道,情况怎么样?
    王沐泽顿了一下,回道:小公子那边......没有什么消息,安安静静的,皇帝跟太后的关系僵得很,两边不常交往,应该出不了大事,不过我收到的越府密信里说......沈明莲好像疯了,被关在府里一处很偏僻的院子里,衣食多受正房夫人虐待。
    她疯不疯关我什么事儿?沈文宣回身道,眼神全是怨念,若不是她还活着,那天也不至于如此糟糕。
    王沐泽抿唇咽下一口口水,想着狠还是公子狠,对亲娘一点儿都不在乎,嘴唇嗫嚅几下,试探着开口问道:那要让人处理掉她吗?
    不用,现在已经太迟了,妄动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沈文宣拧眉可惜道,将手心的花苞埋进空着的盆栽里,也不顾种花苞能不能活,自顾自地浇了一点儿水。
    等收拾完花房,沈文宣挽下袖子环视了几眼,天气已经临近冬天,这样花海的模样十分难得,也不知能不能让阿焦赶上看一看。
    最后用帕子擦干净手中的修剪刀,沈文宣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往外走,吩咐道:备车,让人引开那些探子,我要去一趟孟家。
    王沐泽:是。
    另一边,越府一处被锁住的柴房内,沈明莲穿得很单薄,天冷,这里连个炉子都没烧一个,她只能缩在角落的草垛里冷地直抖,脸色苍白嘴唇青紫,仔细看得话还能看见她手臂上的鞭痕。
    吱呀一声,柴房的门开了。
    外面的光照进来,由暗入明,沈明莲一时不适应,眯眼看向门口模模糊糊的人影。
    来人是个中年妇人,穿金戴银一身富态,居高临下地站在沈明莲面前看着这贱蹄子如今落魄的模样不禁心生快意。
    哎哟,看这是谁啊?当初是谁敢当面顶撞我来着?如今怎么过的比阴沟里的老鼠还不如?她笑道,弯腰用又尖又细的指尖掐住她的脸,这女人年纪这般大了还敢在老爷面前卖弄风.骚,恬不知耻,如今沦落成这样还真是老天爷开眼。
    沈明莲本忍辱任由她掐着,但眼睛瞥到她的头发突然紧抓住她的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趁越夫人一时反应不及一把将她扑到地上。
    你个贱人干什么?放开!越夫人惊道,嫌恶至极,幸好她身后跟着俩丫鬟,两人忙把沈明莲扯开,扶着夫人起来。
    贱人!越夫人气得在她脸上扇了两巴掌,手指着她鼻子,你现在还敢对我如此放肆,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皇上,这次老爷无论如何都护不住你,你就等着去死吧!
    说完看她躺在地上没有动静还不解气,又在她肚子上狠踢了两脚,沈明莲仍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是晕了,越夫人憋着气踢翻带来的食盒,晦气地甩手离开了。
    咔嚓一声房门再次被锁住。她们带来的食盒倒在地上,里面的饭菜都撒了出来。
    沈明莲手指微动,趴在地上缓了半晌身体才有了力气,瞥了一眼那些搜饭剩菜,被熏地胃里一阵翻滚,咬着牙从地上起来,此时她手里凭空多了一支簪子,是她刚才从那毒妇头上拽下来的。
    她能从边境一直到京城,过上别人艳羡的富贵生活,自然不是空靠一身皮囊,这会儿认清事实,起身跌跌撞撞走到门边又忍痛跪坐在地上,盯着外面的锁孔手指小心地捏着簪子捅了进去。
    她被弄成如此模样肯定是皇帝嫌弃她的身份不想要她,但这越府又好的了多少,她到底给皇上生过孩子,是皇帝的女人,等皇上回京,她看这越府上下还能蹦哒多久!
    但她就不一样了,只要能找到文宣,自己是他娘,他无论如何都得护着她,再等文宣被皇帝承认,她一样能过人上人的生活。
    坐在马车里绕着京城大小道多转了几圈,直到甩掉了身后的探子才启程前往孟府。他们没有在正门停下,而是选择走后面的小门,而且来之前已经偷偷向孟府递过拜贴,所以马车一停下,就有侍从打开后门请他们进来。
    沈公子,我家姑爷就在前面的前厅里。带路的小厮一边带路一边说道。
    沈文宣点点头,等出了后院拐过转角就看见惟修正在前厅烹茶,甚至一旁的小桌子上还摆了盘棋。
    小厮将人带到后就退了下去,沈文宣撸起衣服盘腿坐到他对面,瞥了一眼那半副残棋,笑道:我现在可没有心情陪你下棋。
    我知道。惟修道,眉间微皱,看上去不是很愉快,抬手拿夹子夹出两个被水烫过的茶杯,然后提起桌上小火炉一直温着的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怎么?你有烦心事?沈文宣问道,手指托起茶杯底部摇了摇,并没有喝的意思。
    该烦心的应该是你吧,惟修拧眉,你之前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谈过你的身世?你知不知道这样你很危险?若是我早知道,绝对会阻止你参与到这朝堂斗争之中。
    沈文宣手中微晃的茶杯顿住,抬眸看向他:你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还什么时候,你现在竟然还有心情问这种问题。惟修都无语了,不说沈文宣对于皇帝来说就是丑事一桩,灭不灭先不说,就皇帝突然多出来一个成年的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还不得疯?到时候一致对外,肯定先把沈文宣搞死。
    到底什么时候?沈文宣又问了一遍。
    惟修见他认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昨日午后,我从我夫人兄长那儿听到的消息,这会儿恐怕已经传遍京城大街小巷了,朝廷上上下下以致整个皇族都知道了你这号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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