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黑影,等待着传递罪恶,重复滋生下一位受害者。
    要是方旭还活着就好了,如果他还活着,他们就不会说我看到的方旭是幻觉了。
    我懊恼地说:“他为什么死了呢?”
    “他疯了,他要杀我,程昭也疯了,然后……你也疯了啊。”
    “对……这就说得通了。诶,你还记得吗?那天方旭为什么突然就要拿砚台砸我呢?我那次考试明明拿了第一名,他也挺高兴的啊。”
    陈枳抬起头,眼睛的水雾反着店内略有些昏暗的灯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自言自语似的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抬手做了个让他安静的手势,心平气和地问方旭:“你说呢?你要是想弄死我,干嘛还要在程昭开车撞来的时候把我推开?”
    今天方旭意外地沉默,虽然也是血肉模糊,但我总感觉他又哪里不一样了。
    我有些耳鸣,握拳敲了敲脑袋,“你说你是不是挺莫名其妙的,你不死谁死?”
    方旭咧了咧嘴,腐蚀的肉块掉了一地。他手上变魔术似的出现一根皮鞭,就要往我身上抽。
    那是方旭最趁手的武器,但他只用过一次,那天我因为失血休克被送进了医院,在病床上趴了半个月,方旭被警察抓去拘留,我出院时他已经写了份保证书被程昭捞出来了。
    蚀骨的痛我至今难忘,立即条件反射的起身逃窜,转身时受伤的那只脚腕拧了一下,瞬间迸发的疼痛让我双腿发软失了力气,带着椅子倒在了地上。
    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皮鞭上遍布的银质倒刺从我身上生生撕下一条粘连着碎肉的人皮,身上像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刃刺着,绞心的疼痛霎时窜上了我的大脑,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世界上只剩下一片惨白。我紧紧捂着伤处,手臂上青筋暴起,指甲嵌进肉里也感觉不到丝毫,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的冒出来,全身不停得发抖。我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只能声嘶力竭发出痛苦的喊叫,哀求他的原谅。
    下一鞭却没有落下来。我看见陈枳,他举起椅子对着空气挥舞,大声呵斥:“滚!滚!不要再伤害阿清了!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滚啊!”
    椅子是实木的,很重,他的身体因为挥甩的惯性东倒西歪。店里的声响吸引了街道上喧闹的行人,围在门店的玻璃门前——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疯了吗!”
    “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病?发病了?!”
    “快报警啊!一会儿要是发疯杀了人都不用坐牢的!”
    “老李,快出来!别愣在那儿,太危险了!警察马上来!”
    “有病干嘛还出门啊!想害死人吗!”
    我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他,我的陈枳。他有世上最明亮溢彩的眼睛,我听到的每一段温暖动听的音乐,每一抹明艳动人的色彩,我记忆中一切美好的来源。十七岁的陈枳,在追光中唱只有我们彼此才听得懂的情歌,举着椅子,在无数视线的焦点下对着空气挥舞。
    他放下椅子,大口喘着气,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不停亲吻着我泪湿的眼睛。他说:“阿清,不要怕,不用怕了……我在这里,我把他赶跑了,他不会伤害你了……”
    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方旭早就死了,知道我看到的感受到的都不过是幻想。
    他不是疯子,他只是爱上了一个疯子。
    我轻轻叫他,“陈枳。”
    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全是他笑着叫我阿清时的样子,以及他哀恸的眼神,被泪淋湿的脸。
    我说:“你别哭啦,我们不爱了,好不好?”
    第十六章
    20
    或许我并不相信陈枳会永远爱我,我反复的推开他,折磨他,直到确定他不会离开才肯安心,结果我一推一个准。
    ——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程昭已经在门口等了不知多久,正是夜最深的时候,秃木的枝干张牙舞爪地在黑暗中延伸,程昭站在唯一的路灯下,静静地看着我们。我走到她面前,叫了一声妈,我以为她会打我,但她只是说,回家吧。
    我坐在汽车后座,透过紧闭的车窗去看陈枳,月光从他身后照射下来,投下昏暗的黑影,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没有问他为什么程昭会这么快赶来,他是什么时候向她告知了我们的所在,是从哪一刻开始动摇。我怕自己会怨他,怕这场出逃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无疾而终。
    我又回到了与从前一般无二的日子,每天各色的药丸吃了又吐,偶尔清醒的时候,许衍秋递给我一只笔让我画画,我没什么精神,反应也跟着迟钝起来,想了很久,随手在素描纸上画了个椭圆,又在上面画了两片叶子。她问我画的是什么,我说是橘子,然后笑倒在沙发上。她问我是不是想吃橘子了,我点了点头,抹掉眼角笑出的眼泪。
    家里陆陆续续有人来看房子,那扇紧闭了许久的书房大门被打开,我看到方旭站在书房门后,身体藏在阴影里,叫我的名字,让我进去。我紧紧抓着程昭的衣角不放,哭着仰头看她,求她救救我,她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让我听爸爸的话。
    我思绪混沌地走到门口,程昭迎面将我抱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我比她高了半个头,闻到她发间清郁的香气,又好像回到了她将我搂在臂弯里讲故事哄我睡觉的时候。
    书房的门大敞着,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忘了当时自己又说了什么,只记得在我回过神来时,已经又没出息的在陈枳家门口坐了一整夜。
    那年的春雨特别冷,陈枳开门的时候,我身上已经没了知觉。
    陈枳把我抱进屋,给我洗了个热水澡,小心翼翼的用碘酒擦拭我身上新添的大片淤青,然后抱着我睡了一整天。等我再醒来,我穿着他的衣服,又和他像一对同居的小情侣一样洗衣做饭,然后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抱着装满热水的暖手袋,他抱着我。
    我挑了部当时烂大街的狗血爱情片,你爱我我不爱你、等我爱你了你又不爱我,然后经历千难万险和一波又一波比麻花还拧巴的情感纠缠,最后还要生离死别,前世今生……
    我窝在他的怀里看电影结尾漫天的雪花飞舞,问他:“你还喜欢我吗?”
    他说不喜欢,我说我再问你一次,你要说喜欢我。
    陈枳紧紧扣住了我的手,将我按在他的怀里,嘴唇擦过我的额头。
    我问他:“陈枳,你还喜欢我吗?”
    他沉默了好久,回答说:“阿清,我爱你。”
    我一边哭一边说:“嗯,我也爱你。”
    沙发坐垫的夹缝里有一把水果刀,是我在陈枳进厨房接热水的时候藏进去的。我和他紧紧相拥在一起,举起匕首悬在他的后心。
    会爱我吗?会永远爱我吗?
    我说:“陈枳,我要走啦。”
    陈枳的声音温柔又悲哀,“还能再见吗?”
    “一定能的。”我声音放的很轻,仿佛在编织一个轻柔的梦。我的手向他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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