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险的背包客们追求刺激,况且进入洋屋时还背着背包,这意味着他们没有找旅店下榻。失踪以后,人们也只会以为这群人是去了另外的地方探险,而试胆大会的人截然不同,除非连带着把他们入住的旅店清除,否则,哪怕只有一个人消失,都会引起关注。
    乙骨忧太嗯了一声,对,不排除这个可能。
    但这么推测的话
    就肯定了洋屋内的诅咒有很强的思考和辨别能力。
    比起单纯实力强劲的诅咒,这类会思考的诅咒更不好对付。
    乙骨忧太缓缓抽出身后的刀,他出行前答应了五条老师,不可以召唤里香出手。①
    他看了一眼狗卷棘,对方正把几瓶润喉药分开放进衣服的各个口袋里,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眨了眨眼。
    乙骨忧太说:幸好有狗卷同学在,感觉安心了不少。
    狗卷棘:?
    等准备工作就绪,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推开了尘封已久的破旧大门。
    少年咒术师的身影在门内消失,片刻后,树林里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
    高桥启介和花坂弥加到了。
    这就是老板娘说的洋屋吗?花坂弥加抬着头打量,微微泛黄的白墙上爬满了绿藤,偶尔点缀两朵鲜红的小花,要不是半破不破的木制大门和二楼窗户的蜘蛛网暴露了痕迹,她还以为进到了什么温馨的小楼呢。
    高桥启介没那么多少女心,他丢给花坂弥加一个手电筒,问:手机带着了吗?
    花坂弥加点点头:带着的。
    那就好。高桥启介说,一会要是你和我走丢了,就打我电话,知道吗?
    花坂弥加闻言,忍不住警惕:为什么会走丢,启介哥哥你不会要丢下我自己去探险吧?
    高桥启介揉了把她的头发:说什么鬼话呢,我丢下你,你哥哥知道了还能饶得了我吗?他不漏痕迹的瞥了一眼洋屋,这栋小楼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凡事小心为上,知道吗?高桥启介说。
    花坂弥加连忙从他手底下抢救出自己的头发:知道了知道了!别揉!乱了!!真的乱了!!
    昏暗的洋屋里没有灯光。
    狗卷棘每走一步,长年失修的木制地板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他拉下高领衣服拉链:腌高菜。
    整条走廊立刻被回音萦绕,余音不绝。
    狗卷棘点开手机屏幕保持常亮,用那一点微弱的灯光照路。他余光扫了一眼信号,还是没有。
    不久前他和乙骨忧太进入这幢洋屋,穿过一条一次仅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廊道后便失散了。按理说这幢洋屋不大,说话和行动时都会有声音,乙骨忧太应该能容易能听到他发出的动静才对,可直到现在,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除了空无一人的走廊外,狗卷棘什么都没看见。
    而且
    这里除了他的声音以外,安静得可怕。
    仿佛整栋楼里只有他一个活人似的。
    狗卷棘停下脚步,放缓了呼吸。他看了一眼手机的电量,昨晚忘记充电,屏幕上已经跳出来电量仅剩20的提示。
    这意味着不久以后,他会失去唯一的光源。
    狗卷棘熄了屏幕,视线顿时陷入黑暗。
    腌高菜。狗卷棘轻声,依旧没有人回复他,如同置身某个密闭空间,把他和乙骨忧太完全切割开了。
    咒术倒还是可以用,但是要对谁用?
    没有敌人,这幢房子就是他的天克。
    狗卷棘叹气,突然明白了只是一级诅咒,为什么身为特级咒术师的五条悟不愿意做这个任务,还点名要他和乙骨忧太完成。毕竟,他们两个人,一个特级咒术师、一个准一级咒术师,对付一个一级,似乎也有点大材小用。
    狗卷棘不打算把手机电量耗在这里,他适应了一下黑暗,脑海中猝不及防地想起了一个人的身影。
    他的动作忽然愣住。
    原来看不见是这种感觉。
    狗卷棘抿唇,抬眸,入目可及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他伸手在眼前晃了晃,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即便只是这样,他都觉得难以忍受。那个人,是以怎样的心态,在黑暗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呢?
    狗卷棘想起初遇时,花坂裕也唇边温和的笑和他那句:前面好像有一个台阶,但我不记得在哪里了,有谁可以扶我一下吗?
    心里漫起酸涩。
    第7章 神奇少年
    咔擦。
    距离洋屋不远处的温泉旅店,花坂裕也捧在手心的茶杯突然裂出一道缝隙。
    老板娘正在给他斟茶,看见这幕立刻放下了茶壶,连忙道:花坂先生别动,我去给您换一杯茶来
    花坂裕也也听到了杯子的声音,把它递给她。
    老板娘接过,见上面只是裂了道缝后小小松了口气。
    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裂开了?幸好没有烫到人,她看了一眼花坂裕也的手,手指白皙,骨节分明,要是在这么漂亮的一双手上留下什么痕迹,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老板娘动作利索地给他换了个新茶杯。
    花坂裕也低声道谢:对了,老板娘,那栋洋屋离咱们旅店远吗?
    他用的是咱们,无形中把自己和旅店划为了一拨存在,老板娘听得心里舒服:不远,步行的大概十来分钟就到了。只是山上嘛,又是条路,有一点难走。
    老板娘继续说:我们旅店附近还好,越往洋屋那边走,杂草啊、树丛啊什么的就越多。谁叫那一家人都不回来呢,也就没人打扫了。不然好好的一个房子,也不会变成试胆大会的玩具。
    原来是这样。花坂裕也点点头,抿了一口热茶,起身。
    老板娘见他拿上了导盲棒:您要去哪?我带您去?
    花坂裕也柔声:没关系,我就在围着旅店转一转,不用陪我。
    但老板娘看了一眼他的眼睛,有些犹豫。
    没事的,花坂裕也笑,只是散散步,很快就回来。
    好,好吧。
    花坂裕也杵着导盲棒出了门,山里的空气清新,他轻嗅了嗅,在风中闻到了腐旧的味道。
    他循着气味往前,双目仍是闭着的,却准确地避开了所有路障。
    花坂裕也不是先天性失明。
    彼时,年幼的他不堪诅咒侵扰,花坂家的咒术术师也早在一代一代传承中凋零,所有人都对他的体质束手无策,最后是族里的大人从仓库里找到了本手册,上面写着,千年前花坂家也有过类似的体质婴儿出生,为了保护那个婴儿长大,家族自创了一种封印术。
    见花坂裕也被诅咒侵扰的情况日益严重,花坂家也顾不得别的,几个仅剩的拥有咒力族人按照手册上的步骤,依葫芦画瓢,勉强封印了他的体质外泄,也因为操作不得当,让花坂裕也失去了视力。
    但花坂裕也从小的五感就比别人强,比起过去备受煎熬的日子,失去视力这十几年,除了生活偶有不便外,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直到今年
    他视力恢复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能看见了,他瞒着所有人进到了仓库,翻开当年的那本手册。
    千年前那个和他一样体质的婴儿长大后,成为了那一代赫赫有名的瞳术咒术师,花坂家在他的带领下辉煌一时。
    原来封印术只是封印他们这类人的体质外泄,等被封印人的咒力成长到了一定程度,足以和厉害的诅咒对抗时,封印术才会自动解开。
    花坂裕也看完,把手册放回原来的地方。
    他当瞎子当习惯了,也没有什么特别想看的东西,于是跟着上面的封印术改了改,明亮的世界骤然黑掉,重新陷入了黑暗。
    从这以后,虽然看不见挡在面前的具体东西,但只要花坂裕也想,他可以灵活避开任何障碍。
    和看得见几乎没太大区别。
    花坂裕也很快来到了洋屋前,腐朽的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尸体和诅咒的臭味混在一起,完全盖住了弥加和启介身上的气味。
    洋屋内。
    乙骨忧太挥刀,又祓除了一只四级诅咒。
    这栋楼就像一个大型的诅咒饲养场,不断有三级四级诅咒冒出来,一路上他已经祓除了不知道多少只这样的小诅咒,可连boss的影子都没见到。
    还弄丢了狗卷同学。乙骨忧太叹气,这可怎么办啊。
    忧、忧太一直跟随他的特级诅咒里香浮现身影,里香帮忧太把这个屋子毁掉~毁掉。
    不可以哦,里香。乙骨忧太说,我的同学还在这里,会伤到他的。
    里香:哦,哦都听,忧太的
    咚咚咚咚咚咚。
    年久失修的木地板上传来有人快速奔跑的声音。
    乙骨忧太一愣,从他和狗卷走散后,别说是脚步声,就连一个正常屋子该有的声音都没有听见,现在怎么有声音了?
    他打开手机调出手电筒,听出来奔跑声离自己不远:走吧里香,我们去看看。
    发出这么大动静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诅咒追了一路的花坂弥加。
    她回头看了一眼,瞬间就被身后的一大群诅咒吓了个正着,捏紧了手机,头也不敢回了,加快脚步冲刺。可她实在跑了太久,双腿都已经酸软,身上更是像被卡车碾了一遍似地疼,只要一呼吸,身上每个器官都在叫嚣着罢工。
    花坂弥加不敢停,但她的速度越来越慢,眼睛被刘海滴下来的汗糊成一团,她没有空擦。
    掀起的上衣外套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了勾,花坂弥加脚下一个踉跄,知道这是被诅咒追上了,当即也不要什么衣服了,双手一抽就从外套里挣出来。
    乙骨忧太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到我这里来!他往前一迈,把花坂弥加扯到了自己身后,另一只手挥刀,诅咒们眨眼间被祓除得干干净净。
    终于安全了。
    花坂弥加脱力地跌坐在地上,不断地喘气。
    乙骨忧太看了她一眼,走出去捡起少女丢下的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你还好吗?
    花坂弥加接过外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乙骨忧太在随身的包里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一口吧。
    身上实在是太难受了,花坂弥加来不及道谢,连忙喝了几口水才慢慢缓过劲来。
    谢,谢谢你她瘫坐在墙角,从外套口袋里找出手帕擦了擦汗,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乙骨忧太没有回答。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的话,少女的结局不言而喻。
    他等她平复了几口气,问:你是来探险的吗?知道刚才跟着你的东西是什么吗?
    花坂弥加借着手电筒的的光看清楚了乙骨忧太穿着的衣服,点点头:嗯,是诅咒。她猛地想到了和自己分开的高桥启介,连忙拽住乙骨忧太的袖子,我和一个哥哥一起来的,他和我走散了,说不定也遭到了袭击
    乙骨忧太眉目一凛:我知道了,你还能走吗?
    身上一抽一抽的疼,花坂弥加咬牙:可以!
    是个坚强的女孩。乙骨忧太心想,他扶起花坂弥加,一边和她寻找高桥启介,一边问她问题。
    那群诅咒为什么要追着你?乙骨忧太问,四五级的诅咒还挺怕人的,聚集在一起追一个小姑娘是为什么?
    花坂弥加摇头,自嘲道:可能我比较吸引诅咒吧,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乙骨忧太眼皮一动:对了,我叫乙骨忧太,你叫什么呢?
    花坂弥加。
    花坂啊
    难怪他看这个女生有点眼熟,不就是上次在咖啡店里,和狗卷同学坐在一起的妹妹吗?
    那她说的走失的哥哥岂不就是
    乙骨忧太记得兄妹中的哥哥是盲人,一个盲人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会遇到什么。
    加上五条悟之前和他们说过的,跟着妹妹的诅咒,其实目标是哥哥的说法,乙骨忧太现在只希望狗卷同学那边遇到了哥哥。
    不然,结局可能真的不太妙了。
    他加快了脚步,见少女还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安慰道:不要担心,有我在你很安全。他想了想,我是狗卷棘的同学,你认识他吧,之前我有看到过他和你们在咖啡店里。他今天也来了,你哥哥会没事的。
    花坂弥加果然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狗卷君也来了吗!
    嗯。乙骨忧太说,我们会救出你哥哥的。
    我哥哥是盲人,现在应该正在旅店休息,和我走散的是他的朋友,高桥启介。花坂弥加说,她听到狗卷棘的名字后安心了不少,有狗卷君和乙骨君在,启介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乙骨忧太顿了顿:嗯,会没事的。
    果然。
    或许是因为里香特级诅咒的存在,洋屋里的一级诅咒虽然没有现身,但不敢为难乙骨一行人,他们很快在一个废弃的男厕所里找到了高桥启介。
    对方身上干干净净,看上去神情也很镇定,没有受到什么惊吓。
    看到跟在乙骨忧太身边的花坂弥加,终于松了口气似的:太好了,你没事。
    乙骨忧太看着两人团聚,有点纠结是先要送他们离开,还是找到仍然处于失联状态的狗卷棘。
    不过现在这个样子
    乙骨忧太目光幽深,好像也找不到出去的门了。
    洋屋的另一头。
    狗卷棘逐渐适应了在黑暗中行走的感觉,他发现这栋屋子里有许多低级诅咒游荡,不仅如此,这座洋屋还会吃人。
    他靠着墙壁休息时,坚硬的墙面忽然变得松软泥泞,一眨眼就吞噬了他的半条手臂,要不是他动作快及时抽身,可能整个身子都陷进去了。
    看来之前的背包客们也是这样消失的。
    就是不知道除了墙壁以外,别的地方会不会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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