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什么时候来的。”美人娇弱,犹如风中小荷,说话也颤巍巍地。
    “刚来不久。”裴衡止撇开眼,“夜里风寒,你且多穿些。”
    阮雨霏手腕上还裹着绵布,想要撑着站起,“哎呦——”
    女子娇娇一声低呼,听得守在房外的金羽,心都酥了半边。秋兰眉间喜意更深。
    “爷。”本要跌倒的美人软软伏在裴衡止怀中,那双圆溜溜的眸子又惊又喜,攀住郎君肩头的手指一松,怯懦道,“我,并非有意。”
    她站不稳,又冒冒然放开手。
    裴衡止皱眉,紧紧抓在她的腰侧,才扶正阮雨霏。一垂眸,碧荷绽放,晃得人眼晕。
    “爷,您,您.”
    阮雨霏羞得快哭出来,泛红的眼角与绯红的面容,层层晕染开,我见犹怜。
    裴衡止面色一冷,向后退了半步。美人儿却好似腿也软了半截,往前一扑,来回之间,松松垮垮的系带轻飘飘散成两段。
    绛色兜子,碧荷汹涌,直直扑进了郎君怀中。
    眼瞧那挂在脖颈的细绳也岌岌可危。裴衡止眼明手快,长指利落,熟稔地打了个死结。
    就要被推开的阮雨霏眼底发狠,脚尖一掂,一鼓作气冲着薄唇而去。
    房中动静不小,女子柔媚的低语都化作一声声呜咽,听得人脸红心跳。
    金羽自是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一旁的秋兰挑眉,直到听见挂在床榻上的小风铃,叮叮咚咚,乱成一团,方才无声地笑了笑。
    她就说,以阮雨霏的姿容,再加上一点点兑进茶水里的春日酿,保管这房中激烈。
    如今事成,她可没有听墙角的念头。便是房中要水,也有金羽伺候。秋兰当即便与金羽微微福身,心气舒展地退了下去。
    房中。
    修长的手指紧紧捏住欲贴上来的双唇,郎君皱眉,单手扯过榻上薄被,三下五除二,就将阮雨霏裹成个粽子模样。
    他本就吃了酒,这会又被折腾了个措手不及。疲累地倚在床边,那双如墨的桃花眼中没有半分旖旎,冷冷清清看向默默流泪的美人。
    “你为什么要割手腕?”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三年前在扬州,那时年幼的阮雨霏尚且知晓忍辱负重,留得一线生机。
    这三年来,他自问照顾得当,不曾短缺。
    想起墨羽所说,裴衡止一顿,“就因为婢子话中奚落?!”
    “爷。”阮雨霏哭得抽抽噎噎,“您并非女子,自是不会知晓我心中委屈。”
    “您是待我极好,可我毕竟是个女子,被男子养在别院三年,就算我仍是完璧之身,可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
    她愤愤瞥了眼裴衡止挂在腰间的香囊,“如今人人都说我是爷养得外室,是个狐媚胚子。我自清高,一次两次的不计较,可说得人多了,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总归我如今也没什么脸面,还不如坐实了她们传闻。以后便是她们再嚼舌根,我也好受着。”
    她哀哀看向裴衡止,“今个儿时百花节,是个好日子。我第一次见您,也是在百花节。爷,您,您就要了我吧。”
    “你这是说什么胡话?!”裴衡止被她气笑,“婢子乱说,自有家法处置。”
    “再者坊间何时有了这种传闻?”
    他接人回来极为隐秘,加之这三年阮雨霏深入简出,又处在别院,甚少遇上外人。
    况且若真有传闻,墨羽必会上报。
    裴衡止心下明白,却又不好点破阮雨霏的心思,毕竟是及笄了的姑娘,有些想法也是自然。
    不过——
    冷清的目色落在桌上那本画册,立时肃然,“这个,你又是从何处得来?”
    上面招式大胆奔放,就是他一个男子都看得面红耳赤,更何况是未出阁的姑娘。
    阮雨霏刚刚挣开薄被,顺着他的话一回眸,转瞬又红了脸,“这不是爷留下来的么?”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一眯,“你说这是我留下的?”
    在被里悄悄解着死结的姑娘含羞点头,“爷许是忘了,毕竟放了三年。”
    阮雨霏娇滴滴地柔了声,“这书架上的画册书本,便是位置,都不曾变过。”
    她慢慢向愣神的裴衡止靠近,藏在薄被下的肩头白皙光洁,每近一点,薄被便向下一寸,绛色的兜子早就不知所踪,眼看就要触到这如仙郎君的衣袖。
    叮咚——
    挂在床榻一角的风铃轻动,裴衡止倏地起身,快步走向桌边。
    他目色沉重,长指迅速翻到最后一页,果真瞧见了行云流水的三字。
    「赠裴兄。」
    这字迹,裴衡止熟悉。这字迹的主人,今夜里还盯着他的书童不放。
    云澄!
    郎君负手,咬牙一笑。
    此事还得从五年前他生辰时买下了这处院子说起,那时他们年岁尚轻,裴衡止因无意害了小花袄,一直耿耿于怀。
    他那群好友,便出谋划策,寻着法哄他开心。
    每日骑马、狩猎,唯有云澄神神秘秘送了一沓书册画本过来,还点明在夜深人静之时方能阅读。
    只不过,那时的裴衡止醉心武学,压根没有在意。
    后来,这些书册画本摆上书架,也就再无人动过,直到阮雨霏住了进来。
    裴衡止随手又抽了几本,粗粗翻开一瞧,额间青筋抽抽的厉害。
    “金羽。”
    郎君沉声,唤了侍卫进来,“你将这书架上的书本画册全都打包。”
    “是。”
    “还有这香炉。”裴衡止走至门前,脚步一停,“也带走。”
    “是。”金羽垂眸,眼神只落在书本香炉之上。
    郎君转身,走得毫无留恋。
    “爷!”
    阮雨霏裹紧被子赤脚追了出来,美人青丝披散,香肩半露,眼角颧上还有薄红,“您不留下么?”
    院里值守的婢子一抬眸,瞧见这光景,慌忙装睡。
    裴衡止面无表情,拒绝的彻底,“这是你的闺房,我留下与礼不合。”
    月下来风,吹得郎君衣袖翩然,愈发冷清。
    阮雨霏心有不甘,她好不容易诓了人来,眼下只差这最后一步,微微探出的素腕上,包扎的棉布依稀渗出了血迹。“爷,还望您怜惜。”
    “我早就与你说过,命是你自己的。”
    郎君抬脚走下石阶,侧目,“夜里风大,你还是好好歇着吧。”
    他缓步而去,身后沉默的金羽抱了一沓书紧紧跟上。
    月色缥缈,映得地上的人影也虚了不少,街面上静得只剩风声,四周都黑黢黢的。
    只有朱门紧闭的安庆侯府,书房的灯火还留着。
    刚刚才在别院当众受了罚的墨羽正跪在裴衡止身前,“爷,属下已经按照吩咐,救回了秋雨。”
    “不过她伤势太重,如今还说不出话来,秦羽已经用了药,只怕是回天乏术。”
    “无妨。”郎君颔首,那双美极的桃花笃定轻笑,“秋雨之言不过是佐证。明你在别院散出些消息,就说——”
    清朗的声线一滞,似是想到了什么。
    墨羽微微抬眼。
    想起那双乌黑的水眸,裴衡止口中这几字忽然变得艰难,“就说阮雨霏已是我的人了。”
    “是。”
    今夜里的一出戏,阮雨霏自是不会乱说,可若是被小兔子听到。
    刚刚还笃定的眼眸一暗,冷冷瞥向身侧静立的金羽,警告道,“今日之事,只在别院!”
    夜更深的时候,倚在自家床榻上的裴衡止却失了眠。
    明明这床褥,这玉枕,每一样都是他用惯的,偏他翻来覆去,怎么也闭不了眼。
    脑海里看过的画册,一幕幕犹如旋转花灯。
    攀在肩头无力难捱的人是她,水眸含雾青丝散乱的人也是她。
    裴衡止原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当街边偶尔的犬吠不见其声,只余她的惊呼求饶。
    他却已然处在梦境深处,沉沦不愿清醒。
    *
    春抹夏初,天渐渐长了起来。就连昨夜还寒凉凛冽的风,不过一晚,就已经柔和。
    灶房里,玉书稍稍尝了尝锅里的汤,婢子刚刚还舒展的眉头登时紧紧揪成一团,她愁眉苦脸地看向打着哈欠进来的冯小小,“姑娘,您这是放了多少盐?”
    “就一点点。”少女心虚,在拇指与食指间略略比划了一段,“大概就这么多!”
    “好我的姑娘哟,您这又不是奔着腌咸菜去的,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婢子实诚,接连喝了好些水才缓过神,“这齁得都发苦了!”
    “您要是饿了,昨怎么不叫醒我。”
    玉书瞅了瞅里面放的食材,再瞧垂着脑袋半晌说不出话来的少女,犹疑道,“您,该不会是——”
    “我,我才没有特意做给他。”冯小小心急的一解释,反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她涨红了脸,瞥见玉书会心的笑,磕磕巴巴辩解道,“昨怎么说也见到了翎宣哥哥,这就是给裴衡止的谢礼。”
    “哦~”婢子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我还以为姑娘放这么多盐,是打算齁死裴公子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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