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的笑声,陶昂和陆济两人才暗暗松了口气。
    “说起来,玉璋既有功勋又有权势。”
    收拾了陶昂的陆济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自己弄褶的衣袖,好奇道,“你什么都不缺,那今晚打算求些什么?”
    求什么?
    之前裴衡止还未想好,不过刚刚,他却已经有了个念头。
    这念头犹如雪地里滚落的雪球,一起念便越发不可收拾,压在他喉间,恨不能立刻就吐露出来。
    不过,现下林子的出口就在眼前。他一身血污,的确不好近前惊扰。
    郎君瞥了眼看台上各人的神情,挑眉一笑,“今夜里不就知道了?”
    第55章 疑惑生拒  被她欺负了那么多次,这会可……
    不过眼下, 他还是要先去瞧瞧小兔子。
    虽说早前替冯小小粗略检查时,裴衡止对她的伤势已然心中有数。但他此刻一身血腥味,小兔子又不经吓, 还是得先去洗洗的好。
    郎君跨进院里,推开的窗内, 隐约还能瞧见云澄守在桌边的身影。
    “裴兄!”
    正愁心的少年听见他的脚步,转过来的侧脸都欣喜不少,云澄轻手轻脚推开房门,“你可算来了, 那边怎么样?”
    他正是爱看热闹的年纪, 挑挑眉压低声道,“刚刚我细想了一会, 你说往年也没见这么大的老虎,偏今那位不去, 猎场就跑出一只猛兽。”
    “要我说啊,是有人想借上天之言, 行私己之事。”
    “此事你我心知肚明就好。”裴衡止瞥了眼窗内, “她呢?”
    “刚刚太医来瞧过,脉搏倒是没什么。就是磕碰间有些擦伤。”刚刚还眉飞色舞的云澄俊脸一红, “现在还未处理。”
    躺在床榻上的冯小小要是普通女子也就罢了, 上了药迎她进门做个妾也没什么。
    偏偏她又是裴衡止见不得光的妹妹, 早前爹千叮咛万嘱咐, 又是恐吓又是威胁, 都让他离冯小小远一些。
    要是他当真冒冒然上了药,看过了她的身子,裴衡止定然不会答应让冯小小屈就只做个妾室。说不准,还会与裴衡止就此交恶。
    云澄左思右想, 倒也没多纠结。裴衡止于他可是亲兄一般的人物,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辩得明。
    裴衡止心底一松,至少这一事上,便可瞧出云澄对于小兔子的心思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刚刚我让人熬了安神补气的汤药,一会就能送来。”裴衡止眉目间含笑,面上还有残留的血渍,虽说语气温和,却无故地望之生冷,“你放在桌上晾着就行。”
    “裴兄,你的伤势.”
    蹀躞带上的装饰小刀也就只占了个真材实料,刀尖生钝不说,更是极不称手。
    云澄看了眼裴衡止右手虎口,这伤势可比冯小小的要严重许多。可现下,裴衡止言语间却都先紧着冯小小。
    “这点伤算什么。”郎君浑不在意,若非今日这虎本就是给顾珏预备下的,只怕单凭他那些被人动过手脚的羽箭和一把小钝刀,根本不是这庞然大物的对手。
    不过,如今已然得了这头筹。裴衡止瞥了瞥房中宽大的拔步床,耳尖登时就红了一圈。
    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说得云里雾里,“都是天意。”
    天意?这年头受伤还算这个?这可不像裴衡止的作风!
    云澄一怔,默默在心里盘算着裴衡止被老虎伤了脑子的可能性,不过他却不敢问出口。
    染了血的衣衫早就被宫婢拿去处理,山石之间,温泉水汽氤氲,坐在其中的郎君似玉,洁净光润。
    往日里束在玉冠下的青丝随意地自耳后垂下,脖颈处被小兔子咬伤的地方早就没了印记。
    裴衡止疲累的微微阖眼,一颗心却百转千回,犹豫不决。
    若是她不愿意呢?
    山石静默,风过无声。只有偶尔几声鸟鸣从山林远远传来。
    温热的泉水随波轻送,仿佛最柔软的腰肢。
    郎君搭在石头上的长指一拢,那双冷清的桃花眼忽得睁开,暗暗斥了声,糊涂!
    小兔子又是吃味,又是护他,怎么可能没有半分情意。
    再者,救命之恩,本就该以身相许。戏文上都这么唱着,他不先开口,难不成还等着小兔子自己说么?!
    裴衡止忖了又忖,深觉自己想得有几分道理,刚刚还颓然的目色中登时流泻出万丈星河,囫囵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套上衣衫便推开了与卧房相邻的木门。
    他步子来得轻,等转过屏风,房里的人才有所察觉。
    “裴兄。”
    立在拔步床前的少年一顿,慌忙转过身,“我,我只是想瞧瞧她有没有醒。”
    “今日多亏有你。”裴衡止淡淡颔首,拍了拍他的肩头,“眼下离狩猎结束还有两个时辰,虽说羽箭皮脆,总归还是能再猎些小物。”
    来启龙山的青年男子,无一不想在狩猎场上,多展示展示。
    云澄早就有些坐不住,这会听裴衡止一说,忙起身告辞。他今可还没猎着什么呢,要是一会清点,指不定又要让他爹数落成什么模样。
    少年跑得似风,一眨眼就没了影。
    裴衡止摇头轻笑,伸手拿起太医留下的伤药膏,轻轻抹在小兔子露出的伤口。
    看见的都已经上了药,却还有些看不见的。眼下除了他,也不好请旁人来替她检查。
    郎君默默吸了口气,极为严肃地端坐在床沿。可伸出的手抖来抖去,分明就是紧张到了极致。
    简简单单的抽绳,都叫他出了一身的汗。如今解开的中衣里,水红的兜子艳艳开在一片莹白之上。
    裴衡止只看了一眼,如玉的俊颜就忍不住的发红,沾了伤药膏的长指更是颤得没了准头,只轻轻揉了揉,那一处莹白便又红了大片。
    郎君登时慌了神,又接连沾了许多伤药,细致认真地抹着。
    躺在拔步床上的小兔子越发生粉,紧紧闭起的眉眼也拢在一处,似是难熬的紧。
    她下意识地躲躲闪闪,都被郎君捉了回来,一点一点把受了伤的地方都上了一遍药。
    等冯小小迷糊睁眼的时候,正对上裴衡止低眸,伸手替她理着衣领。
    两厢惊愕,倒是郎君先回过神来,他面上还有不自然的红,急急解释道,“我刚刚只是替你上药。”
    末了,又似想起来什么,别别扭扭压低了声,“总归昨夜里你也看了我的,你若觉得吃亏,我再给你瞧瞧也行。”
    他语气暧昧,少女一怔,脸蛋倏地就红了起来,“你,你浑说些什么。”
    郎君亦是红透了脸,“怎么,你想不认账?!”
    他认真盯着冯小小的眸子,长指勾住她的手,轻轻点在自己眼角的泪痣,“昨夜里,你可是在这盖了章的。”
    “不,不可能。”冯小小倏地缩回手,摇头,“你少诓我。”
    郎君浅笑,“果然是骗不过你。”
    他瞧了瞧满脸都是一副「你瞒不过我」神情的冯小小,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刚刚所说并非完全作假,只因盖章是真,却并非眼角。”
    那双美极的桃花眼眸似是有暗火燃起,顺着她的鼻尖一路往下,盯着了少女粉润润的唇,轻轻覆了上去,“是这。”
    双肘撑在裴衡止前襟的小兔子已经僵住了身形,她怔怔瞧着郎君垂下的眼睫,一时分不清此刻究竟是梦是真。
    偏这坏心眼的郎君恼她走神,惩罚似的轻咬了一口。
    “你——,唔。”
    冯小小乌黑的眸子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气,呜呜咽咽红着脸,半晌都喘不过气来。
    “想起来了么?”裴衡止的声线微微生哑,被她欺负了那么多次,这会可都要向她讨回来才是。
    冯小小刚刚摇头,薄唇覆来,一下一下轻轻啄在犹如桃花做成的唇瓣,又问她讨了蜜喝。
    郎君这会熟练的多,等小兔子面上又红了几分,才意犹未尽的放开,“这会呢?”
    冯小小唇舌都泛着麻,哪里再敢冒冒然开口应他,只紧紧捂住自己的唇,乌黑的水眸转了转,方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估摸着,要是自己再摇头否认,裴衡止指不定还能做出些什么。
    “想起来了就好。”郎君轻轻点了点她的眉间,到底忍住了旖念。
    冯小小刚刚松了口气,就听裴衡止伏在她耳边,很是认真道,“小小,我想向陛下求旨,允你嫁进侯府,做我正妻。”
    “你说什么?!”
    梦境中并未有她如何嫁进侯府的情形,如今却已然分明。冯小小怔怔地看着他简单包扎过的虎口,心口忽得就难过起来。
    那股滋味说不清,道不明。只涩涩的疼,钝钝的痛。
    冯小小想不明白,她分明就只是个替身,是个代阮雨霏受过的靶子。可偏偏,裴衡止得了头筹,却用来求娶她。
    他为什么不直接娶阮雨霏呢?
    她是罪臣之女,阮雨霏是布衣百姓。既然天家都肯应允她与裴衡止的婚事,没道理会拒绝阮雨霏嫁进侯府。
    这些问题犹如一根梗在喉间的细小鱼刺,拔不出亦咽不下。
    冯小小想得头痛欲裂。
    “又犯傻。”眼前的裴衡止心情极好,他亲昵地蹭了蹭冯小小鼻尖,“你都想起来了,自然要对我负责才行。”
    他的小兔子傻乎乎的,不护在怀里,迟早都会被人给骗了去。
    郎君莞尔,偷偷亲了亲小兔子的鬓发,“等以后你入了府,我们就能.”
    “裴公子,我想是你可能是误会了。”冯小小偏过脸,僵硬道,“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兄长,并无男女之情。”
    兄长?
    裴衡止瞧了瞧她微肿的唇,没有开口。
    冯小小脸仍红着,语气却已经显而易见地冷淡了下来,“是我没有早些说清楚。不过如今我心有所属,确实不能再随意应了公子婚约。”
    “可你舍身救了我。”郎君声线低沉,凉凉提醒道。
    冯小小点头,“本来这世上没有我,也不会影响什么,但若没了公子,我冯家冤屈怕是要长埋地底。”
    “是以于我来说,公子是极为重要的人,不能有半分闪失。”
    裴衡止听得又气又笑,那双桃花眼冷冷看着正努力与自己撇穷关系的冯小小,“那昨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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