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快几步,接过陆济手中抖开的锦被,“陆公子,还是小的来吧。”
    “也好。”陆济微微颔首,眉眼扫过,心下不安。这小厮清秀,男生女相,如今又时时跟在裴衡止身侧,难免会惹人多话。
    他退开几步,正要转身吩咐內侍去熬些解酒汤。就听裴衡止迷迷糊糊唤道,“小小。”
    筱筱?
    陆济皱眉,微微侧眼,却也没说什么。
    他沉步而去,骇得守在裴衡止身侧的冯小小急急捂上裴衡止乱说的唇。
    郎君似醉非醉,一双灿若星辰的桃花眼眸微微扬起,不等冯小小松手,长指按住她的掌心,往自己唇边又贴紧几分。
    “公子。”冯小小面上一粉,急急脱开低道,“这会在外面。”
    裴衡止怔怔望着她,似是不明白。
    “我如今改名叫了飞星,你忘了?”冯小小略略靠近些,又嘱咐道,“我是飞星。”
    “小小。”
    裴衡止发现只要他一唤小小二字,小兔子便会凑近几分,认真纠正一遍,“飞星。”
    她藏了蜜的唇就在眼前,郎君心中一动,固执地又唤她,“小小。”
    小兔子果真傻傻的,又近了些,她伸手点了点裴衡止的额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都说了,我是飞星。”
    说罢,还未再叹上一口气。
    裴衡止就如同这世间最有耐心的猎人,屏气凝神,手臂有力又迅速,直接揽住凑上前的小兔子,翻身一压,那双浸了酒意的桃花眸越发闪亮,俯首而来。
    微凉的唇轻轻落在她怔愣的眉间,不等冯小小反应,外面倒是先来了声响。
    “喜来,你确定他就在这间幄帐?”
    这一排幄帐原本就是预备下方便客人小憩的地方,守在门口的內侍宫婢都站在五步之外。
    这会顾筱暂时遣了他们离开,可亮着灯的两间幄帐,她却分不清该去哪间。
    喜来点了点头,“公主,您放心,奴婢可是亲眼瞧着他进了右手这间。”
    顾筱蹙眉,脚下未动。
    刚刚她问过守帐內侍,他亦是言之凿凿,说裴衡止进的是左边这间。
    一左一右,竟是截然相反。
    亮着灯的幄帐,便是有人歇着。按照礼法,若非守帐內侍通传,是不可冒冒然闯进。
    喜来这丫头虽然忠心,但有时候的确迷糊。顾筱暗暗叹气,要不是启龙山不许带过多随从,她也不会陷入如此两难境地。
    “您放心,奴婢绝不会看错。”
    罢了,顾筱心下一横,看了眼喜来。
    冯小小正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偏这会唇上忽得一痛,惊得她差点儿就叫出声。
    可这一张口,就被裴衡止得了空,直接堵住她的唇舌。
    他醉了酒,不似清醒时克制,死死压住冯小小,恨不能将她吃下肚去。
    暧昧的声响在四方的幄帐里毫无遮掩。冯小小越挣扎,反而被他抱得更紧。
    右侧的幄帐外,喜来探向帐帷的手停住,躬身站在一侧。顾筱自然也听见里面有迷迷糊糊唤着要水。
    她面上带了羞意,又嘱咐了喜来务必守好,方才提着裙摆缓缓走近。
    留仙榻上的床幔垂下,只能模糊看得出一个侧躺的身影。
    顾筱自桌边倒了杯水握在手中,这一刻,她曾反复想了许久。
    虽说女子心意不可轻易吐露,可此时再不说,她不知何时才能再遇见这如仙的郎君。
    思慕之心,恳切之意,都化作一声声低语。
    “公主。”尽责的喜来悄悄递了声,“陆大人朝这边来了。”
    可顾筱这边却还没有听到答复,她杏眸哀哀垂下,“罢了,既然侯爷无意,那今夜之事权当一场梦便是。”
    落下的帐帷,掩住了里面无尽明光。
    陆济刚刚走近,便瞧见两个身影,自暗处遁去。他心下一惊,忙喝住身后端着解酒汤的內侍,“这幄帐外守着的人呢?!”
    內侍们茫然四顾,又不敢说出是谁的下的命令。
    陆济伸手掀开帐帷,正欲问问发生何事。
    可他只往里瞧了一眼,面上就红了个透。陆济刷地拉住帐帷,很是不自在的吩咐內侍走远些,自己则坐在外面把起了风。
    透过帐帷窜进的冷风,轻轻拂过情热的郎君。
    裴衡止不知发生了什么,冯小小却是清楚的,她又羞又骇,狠狠咬在郎君舌尖,方才逼得他退开些。
    她仓皇而出,瞧见门口的陆济,两人俱是一愣。
    这小厮本就生得唇红齿白,这会更是眉目似水,如同勾人的小妖。
    陆济无意瞥了瞥他微肿的唇瓣,心下厌恶,问得言简意赅,“筱筱是谁?”
    冯小小舌尖还有些麻,她低下头不好意思道,“是小的,来启龙山后,公子才又新赐了名,唤做飞星。”
    这话若是再早一刻,陆济都未必相信。毕竟顾筱对裴衡止有心,他也是知道的。
    眼下却是彻底地松了口气,陆济将身边的食盒递给冯小小,“这里面是醒酒汤,你且喂他多喝些,如今马上就到亥时,天家之前不可失仪,”
    他顿了顿,转身离开前又道,“这里毕竟是天家之地,你还是收敛些为好。”
    冯小小听得怔愣,陆济这是将她当做了以色侍人的奴仆么?
    不过眼下他与裴衡止没生出嫌隙,那她爹的案子也就不会因此耽搁。
    冯小小揉了揉被裴衡止咬痛的唇,等一切落定,她就离他远远的,阮雨霏也好,三公主也罢,总归是他的桃花,他想三妻四妾还是金屋藏娇,都与她沾不上半点关系。
    *
    亥时,篝火旁的青年才俊,世家女子全都规规矩矩,围坐成一排。
    刚刚才醒酒的裴衡止头仍有些晕,他坐在陆济身侧,陶昂和云澄在对面。大伙听着內侍上报各人白日狩猎的情况,面上的神色都不相同,可谓精彩纷呈。
    “没想到今年竟然能猎到老虎。”
    上首坐着的天家亦是开怀,“既然安庆侯得了头筹。”那双凤眸含笑,看向上前行礼的裴衡止,“那你想要些什么?”
    “回陛下。臣确有一事,想请陛下恩准。”
    “何事?”天家挑眉,轻飘飘扫过身侧坐着的顾筱,“你且说说。”
    裴衡止俯首,恭敬道,“原是一桩人情。”
    他简单说了早些年在宫中遇见的小花袄,末了又惋惜道,“还望陛下恩准,允臣寻得这小內侍,与他补偿。”
    第58章 小小花袄  这兄长二字倒谈不上,我只是……
    裴衡止说得既有前因又有后果, 这件事虽不大,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天家扬眉大笑, “虽说你诓人不对,但这小花袄本就是要送去做內侍的, 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现在要寻人,也简单。”天家招手,唤来总管万公公,“这是你手下的事, 三日之内, 孤要个结果。”
    “是,老奴明白。”万松躬身, 又朝裴衡止行了礼,“不知小侯爷可还记得这小花袄有何特征。”
    “黏人。”一窜进人怀里, 便不肯撒手,裴衡止想了想道, “万公公可有头绪?”
    “这.”万松为难地笑笑, “侯爷可还记得是何时遇见的这小花袄?”
    裴衡止凝神想了片刻,摇摇头, “过去时日太久, 着实是想不起来。就只记得他穿着一身花袄。”
    “既是穿袄, 应是入冬时分。不过那会送进內侍府的稚子, 都穿得喜庆。”万松停住, 并未再往下说。
    原本这袄子也是一人一件,登记在册,不过下面人总要有些酒钱,做假账也是稀松平常。再说下去, 少不得要牵涉这內侍府管理记录不严。
    裴衡止颔首,忖道,“这样吧,那小花袄的模样我依稀还记得,不如明我差人给公公送去副画像。”
    “如此甚好。”万松眉间一松,恭恭敬敬退回了天家身后。
    “陛下。”裴衡止又垂首,“这小花袄说起来也是与臣有缘,臣斗胆,请陛下将此人赐在侯府。”
    天家含笑,“准。”
    他身后躬身垂头的万松却是后背一寒。原本还想寻个机灵的糊弄一番,如今裴衡止要接人入府,只怕还马虎不得。
    也不知这劳什子小花袄有没有长得变了模样,万松心里暗暗咒骂了几句,连忙与身后跟着的小內侍嘱咐了几句,要他等狩猎后便拿了纸笔去寻裴衡止。
    天家金口玉言,他若办事不利,只怕这总管之位也是要到头。
    裴衡止行礼退回自己座上,换得了第二、第三的青年接连上前受赏。
    郎君正襟而坐,余光时不时瞥向身后跪坐着的小兔子。
    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垂着脑袋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自他酒醒,小兔子脸色就不甚好看。
    裴衡止顿了顿,又睨向时不时侧目看来的陆济,不仅小兔子怪怪的,就是陆兄,也有些不大正常。
    这一会功夫,他都盯着自己瞧了好几遍。裴衡止心底疑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难不成是他面上沾了什么不合时宜的?
    郎君百思不得其解。跪坐在他身后的冯小小却恨得直咬牙,尤其想到往事,更是呕得后心发胀。
    她狠狠用衣袖抹了抹自己的唇,早知道刚刚就该再咬狠些。
    呸,这个坏痞。小时候诓人,长大了更是骗心骗情。冯小小愤愤揪着身侧刚刚长出一截的嫩草。
    山中夜风重,纵然星河璀璨,却也湿冷难熬。
    天家坐了一会,就回了神仙宫。他一离开,四下的青年世女全都松了口气。
    顾珏瞥了眼正起身的裴衡止,转头与顾筱噙了笑道,“三皇姐,今夜可尽兴?”
    “闲话家常,自是开怀。”顾筱一向不待见戚贵妃,自然也瞧不上顾珏,这人自小性子便懦弱,长了岁数,话倒多了起来。
    她冷冷起身,唤了喜来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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