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世涥蹙眉,知道这事怕是说不清,但要提亏欠肯定是嫡子这边的多。
    “老夫人何必说的那么难听,一家有女百家求,本王是来为嫡子提亲,何曾逼迫。若是觉得他错了,让他改就是,这儿女之情,你我都非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就让他们自己调解就是。但这婚事,必须得成。”
    谢世涥说罢,终于整肃颜面,挥手让人进来。
    钟闻朝和钟老夫人这才发现,谢世涥带来的一行人里,竟然还有宫里的人。
    面白无须的宫人拿出一道圣诏,当面念了出来。
    谢世涥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又面无表情的放下,那神色与谢狰玉相似极了。
    这钟府的人,果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
    他已经好声好气同他们商量了,既然不答应,只有先礼后兵了。
    第102章 木已成舟。
    屋内一角, 谢狰玉正在交代王玄济配些补药过来,要求他亲力亲为,力保胭雪从怀孕到生产身子都不会损伤的太过厉害。
    沈怀梦很是尴尬和无奈的与胭雪对视, 谢狰玉留在胭雪的闺房,一时半刻不肯走了, 即便沈怀梦出声说这里有她来照应,还有不少下人都在呢, 谢狰玉跟听不见似的,非常没有眼色的不肯出去。
    得知胭雪怀孕的事,沈怀梦从最初的惊讶到现在已经平静下来, 她轻声询问:“是你愿意的, 还是他逼你的?”
    胭雪眼珠瞪圆了, 兀自红了脸, 同沈怀梦坦白道:“他在汝陵落了难, 藏在我院里养伤,那时不少京都来的探子都在找他,祖父身边跟着不少人, 我不好向祖父告知他的存在。”
    这话大概说明了她与谢狰玉是怎么又产生交集的, 至于是不是自愿,沈怀梦也听出门道了。
    胭雪也不好说自己当时和谢狰玉是半推半就的搞上了。
    沈怀梦一叹气,胭雪便感觉到无地自容, 缩着脖子,满脸汗颜与后悔。
    沈怀梦倒不是要怪她的意思, 只是想到胭雪历经的事,遇到谢狰玉这样的人,有几分感慨。
    她要是遇到的是个正经良配,成亲之后顺当的怀孕生子, 那就皆大欢喜。
    但她遇上的人,从开始就对她不好,即便现在有几分真心,也充满算计,沈怀梦到觉得她不仅身世可怜,情感路上也坎坷。
    “你受委屈了。”
    胭雪想笑来着,嘴角向上提了下,很快又垮了,憋着嘴,同沈怀梦抱怨,“他可真叫人生厌,哪有人像他那样霸道的,都说两不相干了,还要来招我。我只等着他腻了,什么时候又不喜欢了,就将我一手抛开,我就没期望过他对我专情,以前可瞧不起我,现在拿深情在我这卖弄来了。我委屈够了,可不想再忍他让他,要是逼的狠了,我就让他得个一尸两命的局面。”
    谢狰玉不知不觉走到沈怀梦身后,胭雪即便看见他了,也知道他听见了刚才她和沈怀梦说的话,也没有想要遮掩的意思。
    沈怀梦还不知道她背后有人,率先制止了胭雪叫人听着心惊肉跳的话,“什么一尸两命,你在说什么胡话,怎好拿自个儿性命和肚子里的孩子说笑,这话不可再说了,你放心,你若不愿意同他来往了,你舅舅和祖母都会替你想法子。大不了,咱们都回汝陵去,他总不能身份权势不要了,也跟咱们去汝陵。”
    胭雪看着谢狰玉,如今对他的怒气占了上风,没有一丝畏惧阴阳怪气的道:“他怎会汝陵,他恁得尊贵,汝陵岂能容下他这尊大佛。再说,我也不稀得他去,就是变作一条狗在我身后可怜兮兮的叫唤,也都不稀得他!”
    沈怀梦被她的话给吓着了,“怎,怎么还骂他是,是……”
    “她若能高兴,解气,就由她骂吧。”
    沈怀梦心情复杂的回头,才惊觉谢狰玉过来不知多久了,怕是都听见了,她正准备为胭雪说几句委婉的话让谢狰玉不要怪责胭雪,就听谢狰玉道:“你只要不气恼了,让我怎么做都行。”
    胭雪:“那我说我不想同你成亲呢。”
    谢狰玉:“王玄济说你气虚,日后每顿饭都让厨房做药膳给你。”
    胭雪:“我说我不要嫁你,你快与你父亲从我钟府离开!”
    谢狰玉:“你身边照顾的人不多,我再派些人过来。”
    胭雪气的发抖。
    沈怀梦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更是看明白了他们二人的关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郡王,阿胭不宜再动气了。”沈怀梦提醒。
    在沈怀梦面前,谢狰玉没有再露出得意之色,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走到床榻边握住胭雪的手,说:“你好好养身,我不逼你就是,这事我们之后再提。”
    然而他话音刚落,外头下人就来传话,神色焦急的道:“夫人,小姐,前厅,前厅端王带来的宫人正在宣读圣人诏令,说,说是赐婚小姐与谢郡王,要二位前去领旨。”
    屋内顿时安静无声,在胭雪眼神如针般盯着他时,谢狰玉装得像极了不知情的人,冷眸微愣,看向胭雪,下一瞬皱着眉解释,“不是我求的圣诏,我不知情,且我昨日并未进宫,你要不信可以问四臧。”
    胭雪先是哼声,后是伸手招人,“扶我起来。”春月离得她最近,守在床边见状很快过去,含山跟着蹲下为她穿鞋。
    谢狰玉冲外头道:“你家小姐身体不适,就说我代她领了。”他扭头对胭雪飞速的道:“我去看看怎么一回事,你好生歇息。”
    他路过沈怀梦,隐晦的瞥过她已经膨胀的肚子,颇为慎重的道:“夫人不方便的可先回院里休息,这里我会派人照顾钟胭。”
    沈怀梦自己就是一个孕妇,谢狰玉心里觉着她在胭雪院里待着反而是在添麻烦,她月份这样大了,胭雪到时候还要反过来照顾她。
    他走出门时还想,胭雪到时也会有这么大个肚子,钟府一下两个孕妇,定然照顾不过来,会疏忽了其中一个,还是要将胭雪弄到新宅里由他养着才好。
    他走的理直气壮,胭雪瘫坐在榻上,半天回过神来,才知道上当了。
    “这个骗子,还敢说他不知情!”
    圣诏一下,言明赐婚,这婚谁还能拒。
    胭雪暗骂了谢狰玉八百回阴毒小人,前厅诏令已经念完了,他说代领,也没有再回来,端王父子大获全胜,走时就说聘礼即日送到,让钟府准备胭雪的生辰八字,要纳彩换庚帖,早日成婚。
    谢世涥和谢狰玉走出钟府,身旁身后都跟的有人,马被牵在最后面,谢世涥负手走了几步,等出了乐安坊的街巷才同谢狰玉道:“答应你的事,本王已经做到了。”
    谢狰玉面色与在钟府浑然不同,嘴角挂着一抹阴险的笑,很快又克制的收敛住了,淡淡道:“多谢父亲。”
    谢世涥眼神复杂的看着他,“那钟氏女既已有身孕,等孩子生下来,日后就让他承袭我的爵位。”
    谢狰玉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爵位这事,本是父袭子,子继父,谢世涥的爵位是亲王谢狰玉承袭过来便是郡王,后人每继承一次先人爵位便要比原来的地位低一等。
    如今谢狰玉已经被单独封为郡王,谢世涥的爵位便空在那,嫡子在,庶子无法拥有继承的权利,现在谢世涥宁愿给谢狰玉未来的孩子,也没有打算留给庶子过。
    谢狰玉冷然的道:“阿胭肚里的孩子还未知是男是女,父亲此话说的太早了。”
    谢世涥对他这副冷淡的反应感到不悦,哪家的大人会轻易同自己的儿子提起爵位的事,袭爵要等长辈亡故以后才会轮到下一代,生死之事叫人忌讳,他都已经这么说了,嫡子也没有给他面子的意思,像是不稀罕他这个爵位一般。
    谢世涥被扫了面子,重重的冷哼一声:“我意已定,你只管让那钟氏女早日生下孩子,我自然不会亏待她和未来孙儿。”
    说罢他怒气冲冲的招手,上马带人先走了。
    钟闻朝踏进院子,走了两步停下,身后的下人跟着顿住脚步,钟闻朝继续往前走,又停下,下人忍不住问:“郎君,为何不走了。”
    春月在胭雪身边耳语了两句,得了吩咐便出去了。
    钟闻朝看到春月的身影,神色一僵,转身就朝外走去,被春月喊住,“郎君。”
    她小跑过来,急忙道:“小姐差奴婢来问郎君,为何到了院子里不进去看她,何故徘徊不前。”
    钟闻朝脚步迟疑,面露愧色的摇了摇头。
    胭雪等到春月回来说了这事,忧心忡忡的道:“舅舅定然知道,是我求谢狰玉做主,放他出来的事,心里过意不去觉得对不住我。”
    含山接过话道:“郎君知道小姐不愿嫁给谢郡王,却没有办法替小姐退了这门亲事,听夫人身边的当归姐姐说,郎君已经叹了很多次气了,暗地里更是骂了谢郡王父子好些话。”
    要让钟闻朝这样沉稳儒雅之士私底下说谁的坏话,那是很少见的,这也证明谢世涥和谢狰玉父子是真的将人惹急了。
    胭雪恶狠狠的道:“该!舅舅骂的好,难道他们不该骂?!”
    谁能想到谢狰玉会用圣诏赐婚这一招,如今端王府出面,送了聘礼过来,敲锣打鼓一路相送,京都世家百姓都知道端王府的嫡子,郡王府的郡王要与钟府的小姐定亲了。
    声势浩大,胭雪手上已经接到了远在东山的赵清婉,和徐娉的来信,问她此事是否真的。
    胭雪至今没有回信,她不知该怎么开口提事情的真假。
    而在赐婚后的第三日,谢狰玉带了人来接她,钟老夫人没有出来,钟闻朝与他坐在前厅里神色不善的看着他,像极了在防备一条恶毒的狼犬。
    等胭雪一来,谢狰玉便率先起身,走到她跟前占据了她身旁的位置,动作自然的扶住胭雪的腰身,婢女们都被他冷眼赶到一旁。
    自打谢狰玉上门,钟闻朝的脸色就没放晴过,“郡王还未与阿胭成亲,这样是否太失礼了些。”
    他指谢狰玉对胭雪搂搂抱抱的动作。
    谢狰玉看了眼自己放在胭雪腰上的手,不甚在意的冲钟闻朝笑了笑,“我与阿胭差的只是一场拜堂,无需过分在乎这些。”
    胭雪身子重了一点,见过自己舅舅后,横眼对着谢狰玉,“你来做什么。”
    谢狰玉这时就是贱得慌,他一点也不想胭雪同他闹脾气,就想她同以前一样柔情蜜意,说些好听的话。
    等见到了人,他又觉得她对他横眉冷对模样格外娇俏,惹人心痒难耐。在胭雪逐渐不耐烦时,谢狰玉才道:“太后想要见你,让我带你入宫。”
    第103章 黑心烂肺。
    胭雪不知道太后为何想要见她, 她立时担心的是自己与谢狰玉的事,是不是惹恼了太后,要拿她去问责。
    二人出了钟府, 在进宫的路上,谢狰玉出言安抚她的紧张, 比起绷紧了神思的胭雪,他显得气定神闲, “只是想见见你,知道你有身孕了,要当面犒赏你。”
    胭雪不信他, 窝在谢狰玉胸怀中拧着帕子道:“你因为我退了姜贵女的婚事, 犯了这么大的错, 太后怎么会不怪我, 反要犒赏我。”
    “我娶你为何就是犯了大错。”谢狰玉嗤笑着问:“你说说, 我犯了什么大错?”
    胭雪不想跟他嬉皮笑脸,狠狠的瞪着谢狰玉,翻了个白眼。
    纵然她这样谢狰玉看得也不生气, 胭雪将脸撇过去以后, 他还要擭住她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眼神跟饿了好几日一样, “我这些天没见着你,心里总挂念着, 你就不能对我笑一笑,我会吃了你不成。”
    胭雪冷不丁的闷声回道:“会不会吃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只差眼里没多双钩子,好勾烂我的衣裳。”
    她说着, 还戒备的看了他一眼。
    谢狰玉怔愣过后,沉沉的低笑出声,“王玄济说你短时日内,不宜房事,我就是想做什么,也不会为了一己私欲伤了你和肚里的孩子。你这般说我,难道你就不想要么?”
    胭雪红透了脸,黑润湿亮的眼睛愤愤的瞪向他,“不想。”
    谢狰玉缠着她问:“为何不想。”王玄济明明说女子胎象坐稳后,对房事也有念想,怎么到胭雪口中就不承认了。
    “你个黑心烂肺的,我如今双身子,还怎么骑你!”
    胭雪怒视,谢狰玉想不到她抱着这样的想法,一时居然忘了说话。
    顿时安静的气氛稍有些尴尬,默然中的谢狰玉良久才开口问:“我记得汝陵就那一回,莫非你喜欢那样的?”
    他说的那样,看彼此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对那天夜里发生的事都有印象,两人以前床事上都是谢狰玉做主,胭雪为了讨好他,是谢狰玉想怎样就怎样,十分顺从,很少有主动的情况。
    汝陵那回胭雪才是真正吃到了甜头,谢狰玉那夜为了哄她尽兴也是各种满足,让他快他就快,让他慢就慢,胭雪是痛快了难受的就是谢狰玉了。
    被女子征服的感觉谢狰玉还是头一回,倒谈不上喜欢,却也没有到讨厌的程度,尤其那个人还是胭雪,本质上还是喜欢一切都由自己的来掌控的谢狰玉倒是不介意让胭雪吃几次甜头。
    胭雪一脸倔强的抿着嘴皮不肯搭话,与谢狰玉彼此对视许久,僵直不下,直到外头提醒到了宫门前才挪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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