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相不是说,圣上引咎退位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教女不严,叫女儿残忍杀死臣子之女吗?”
    尉迟容翻身下马,她似乎无需多言,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里,就足矣证明叶相一党的弥天大谎。
    “玉玳公子,快救救玉琪!他还有气息,或许毒未入心脉!”
    尉迟容半扛着玉琪,急声说道。
    听闻这两人的名字,便有更多大臣不能淡定了,特别是年事已高的老臣。
    “玉琪?玉玳?可是姓秦吗?”
    “这是……这是先皇,是武帝的孩子?”
    玉玳闭目不言,玉琪已经昏迷不醒。
    这时有那知道昨夜叶相逼宫政变真相的太监,想要将功赎罪,忙不迭的往内宫密室寻去。
    凤凰驮起玉琪沈昕,玉玳也正要往上跳的时候,沈世勋被太监搀扶着,从内宫疾走出来。
    他高声疾呼,“昕儿!昕儿!”
    玉玳一手扶着凤凰,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圣上……昕儿怕是再不能回答您了,若知结果如此,您当初还会执意接她回来吗?”
    沈世勋脚步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两三个太监才堪堪扶住他。
    “别走……别走……”沈世勋冲他连连招手。
    玉玳哼笑一声,眼中却尽是悲苦之意,“执迷不悟!”
    他纵身要跳上凤凰的背。
    沈世勋却两步并作一步,扑上前来,紧紧攥住他的衣带。
    “放手!”玉玳勃然大怒,“别以为你是沈昕的爹,我就会对你客气!”
    “我能救他们!”沈世勋脸上湿漉漉的,似乎全是泪。
    玉玳拧眉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疯子,“你能救?连小鸽子都救不了他们了……”
    “我能!”沈世勋重重的点头,“我能救!”
    玉玳挥开他的手,扯回自己的衣带,眼目却紧紧的盯在沈世勋的身上,眼神怀疑挣扎,却隐隐泛着希冀。
    沈世勋连连点头,他一面看着玉玳,一面不断的转脸看躺在凤凰背上一动不动的沈昕。
    这凤凰不愧为神鸟,体态极大,它张开羽翅,能稳稳当当驮着这三人。
    如果连这神鸟都救不了的人……“让我试试!那是我的女儿,因我怀疑她,没有及时查清真相,还她清白……我错过了她的童年少年,硬逼着她回来,却把她害到如今地步……她还这么年轻……她不过豆蔻年华……我却把她害死了……是我错了!让我试试!让我试试!让我救她……”
    沈世勋泣不成声,委顿在地,眼泪横流,他头发也有些蓬乱,身上的龙袍已经被人扒下。
    只穿着里衣,他就急急忙忙的跑出来,如今之态,哪里还有昔日身为皇帝的威严,他这么放声大哭,只是一个平凡又可怜的老父亲……面对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
    他悲恸的哭声,回荡在皇宫殿前。
    惹得大臣们都垂头跟着暗暗抹泪。
    “莫哭了……”玉玳抱着沈昕,从凰鸟的背上纵身跳下,“我让你试试!”
    沈世勋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要抱过沈昕。
    “但是……”玉玳缩了一下手,话一出口,他却又抿住嘴,好似不想再说下去。
    沈世勋却重重的点头,“我明白……不论行与不行,我都不会再强迫她,不会再强迫她留在宫中,留在我身边……我凭什么呢?我有什么资格?生恩不及养恩……我亏欠她的太多了……”
    玉玳这才把沈昕交在他手上。
    他又把玉琪从凤凰的背上抱下来。
    “随我来……”沈世勋抱着女儿渐渐变冷的身体,一步一步往金殿走去。
    他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眉眼间尽是老态。
    玉玳皱紧了眉头。
    沈世勋抱着沈昕穿过金殿进得后殿,挥手叫宫人都退了出去。
    却也不见他召太医来。
    玉玳以为他要叫道士来,却见他什么人都没有传召。
    “没有太医,没有道士,什么都没有,你要用什么……”
    玉玳话未说完,却见沈世勋拿出一只白玉瓶子。
    瓶子小巧精致,清透漂亮的白玉,像是千年的寒冰,纤尘不染。
    “这是还阳丹……”
    “什么?”玉玳一惊。
    “你娘做的。”沈世勋晃了晃手里的白玉瓶子,像是想到了什么过往,脸上露出一抹轻笑。
    玉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不是急昏了头了吧?我娘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东西……不是,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有,当年明宗逼你娘所制,其实成药共有三枚,其中两枚在我手上。明宗只得了一枚。”沈世勋拿着那白玉瓶子,一步一步靠近躺在榻上的沈昕和玉琪。
    他垂眸看着两个年轻的男女。
    “多好的年纪,你们还是孩子呢……”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白玉瓶,“我这一辈子起起伏伏,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还有什么遗憾呢……没有了,死亦无憾了。”
    他从白玉瓶里倒出了两枚荧光流转的药丸。
    玉玳张了张嘴,却没有阻拦,已经这样了……吃了又何妨?便是有毒……又何妨?如果以后的日子都在没有沈昕,自己高兴还是悲伤都毫无意义。
    “当年你还小,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阎君为了那本“长生道”费了多少周折……就是怕有成药现世……”沈世勋呵呵笑了两声,咬了咬牙,猛地掰开沈昕与玉琪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
    他松开手,看着两人的嘴慢慢的合上。
    他长舒一口气,缓缓闭了眼,“人心真是贪婪……真是可怕,刚刚那一刻,我竟然还犹豫了一下……”
    沈世勋抬手扶额,又覆上自己的眼,似乎无颜面对自己的女儿。
    玉玳却有些绝望,他悲戚的看了沈世勋一眼,终是不忍的走上前去,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也许他是急糊涂了吧,他心里未必就比自己好过了……少年丧妻,中年丧女……
    “昕儿喜欢西北的天高地阔,喜欢长沙落日,喜欢骑着马和狼群一起跑……我会带她回西北,把她安葬在……”玉玳吸了吸鼻子,他说不下去了。
    玉玳沉默半晌,猛地给了自己一拳头,“为什么我要这么晚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为什么她活着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的珍惜她?”
    沈世勋却猛地推了他一把。
    玉玳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拍,“你打我,你替她打我吧!你替她出气……”
    “你看!”沈世勋却压低了声音说道,像是怕惊动了谁似的,“你看呐!”
    玉玳飞快的抹了把眼,眼里还有水汽,他又使劲的闭上眼,挤干水汽,再飞快睁开。
    “这……这是……昕儿……”
    “别吵!”沈世勋拽了他一把,伸手在唇边比划了一下,“别吵着她……”
    玉玳怔了半晌,咧嘴似乎想笑,还未笑出声,却嚎啕大哭起来……这哭声里夹了多少兴奋,多少后悔,多少痛苦……没人能分得清。
    许多年以后,百姓们茶余饭后,还会记起,曾经有一年丞相政变,险些毁了武帝退位时立下的选举政策。
    好在有位民间的“颐和公主”以一己之力,撞倒城门,破坏了奸贼的伎俩。
    公主也死在那城门下,但公主诚心感动天地,神鸟凤凰现世。
    凤凰送来了“仙丹”救活了公主,也治好了公主没有眼白的顽疾。
    公主乘着凤凰离开了京都,却为大夜朝留下了武帝的血脉……秦玉琪,人称铁面无私玉公子。
    玉公子如今已入了内阁,乃是内阁里最年轻的大学士之一。
    另一位最年轻的大学士,不但年轻还是位女子,复姓尉迟,年少时命途多舛,大难不死,福泽深厚。
    “昕儿,我们以前经常在这里骑马,你说你最喜欢在马背上看夕阳……”
    “哦。”淡淡的回应。
    玉玳却有些急,“除了夕阳,你还喜欢别的。”
    “什么?”沈昕眼眸之中黑白分明,黑的纯粹,白的透彻,映着夕阳,璀璨生光,煞是好看。
    “就是……就是陪你看夕阳的人呀!”玉玳闷声说完,脸上既忐忑急切,又含着欣喜期盼。
    “哦。”沈昕点了点头,仍旧是淡淡的,明澈的眼眸中波澜不惊。
    玉玳抬眸,“啊?”只是一声哦而已?就没有点儿别的反应?
    “你知道的。”沈昕勾了勾嘴角,“我不记得了。”沈昕低着头玩着手上的那只草环,不时间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际。
    “嗯……”玉玳点了点头,脸色颓败。这些年来,他带着她东奔西走,几乎把他们年少的时候,跟着爹娘一起游历过的地方,又重新走了一遍了……
    可她丢失的记忆,怎么就是找不回来呢?
    “怎么你醒过来什么都忘记了……玉琪他倒样样都记得清楚……”玉玳懊丧的挠了挠头。
    沈昕垂眸,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眼帘微垂也是那般的明媚好看,她朱唇轻启,“忘了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记得如今陪在我身边的是谁,不就好了……”
    只是她声音太小,挠头懊丧的玉玳,什么都没听见。
    “我们去江南,快是吃橙酿蟹的时候了,你还记得么?你以前最喜欢吃橙酿蟹了,喜欢柳大娘做的……”玉玳不气不馁,又满脸兴奋的抬起头来,“我带你去吃遍江南美食!”
    “哦,好。”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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