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登机牌的航班,全是些沿海城市。
    她停在车前,问他:“这什么意思?”
    “这些城市的机场和港口都在同一块地方。”江辙走近她,低了眼说,“夏天的雪看过了吧?那我带你去机场等船。”
    “……”陈溺看着他下颔被自己贴歪的创口贴,有些怔。
    他单手撑在她身后的车顶上,声音缓缓:“你说得不可能的事儿,在我这都是可能的。”
    悠长的夏日,绿意昂扬。
    胡同口两棵大梧桐树,阳光从罅隙里照射下来,投在两个人之间,像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分割线。
    但江辙偏要再往她近一步,越过那道线。长腿跨入她腿间,后脑勺逆着日光:“那我和你还有可能吗?”
    陈溺刚要说话,又被他截停:“算了,你说了不算。”
    “……”
    他动作很快,拉开她径直上了副驾驶,厚着脸皮还要客气一句:“麻烦了。”
    “你上我车做什么?”
    “说过了,和你一块去拜拜佛。”
    陈溺气得摔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上,被逼得骂他厚颜无耻:“神经病。”
    面前一道阴影覆盖,江辙凑过来盯着她的嘴:“陈绿酒,你来来回回就会这几句?”
    他现在就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满血复活,活像十九、二十出头那会儿的无赖。
    陈溺语顿:“你再继续跟我说话,就滚下去。”
    他混混地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靠在椅背上,痞得不行。
    不过这一路到后边,车里还真算得上和谐,安静得像没半个人似的。
    南洲岛的那座庙在山脚,群山环绕,寺庙面积不大。但暑期的香客很多,香火正旺盛。
    庙堂门口有一棵百年的参天大树,枝干上挂满了红色丝带和木牌。
    陈溺下车之后就没管过他,错身和来往拜佛的人擦肩经过,没那好奇心去看经幡和木牌上的俗愿。
    她只顾着找当年那位方丈,还自己的愿。
    江辙也没到处乱逛,两条长腿迈进去,只静静地鹤立在偏殿等她。
    潭水悠悠,人群熙熙攘攘。他听着耳边喃喃梵语,突然回想起过去的声色犬马,百无禁忌。
    童年时的乖戾孤傲,少年时的放荡不羁。
    时光割裂,生途淬凝成土,从光鲜沉到谷底也不过寥寥几年。
    又想起有年暑假,他和陈溺途径一个小佛寺。
    他以观光玩乐性质踏进去,她明明也不信神佛,却嗔他嘴上无忌讳,没有半分敬畏心。
    往事在这一刻重念起,总觉得有些讽刺。
    江辙眼睛被香火气醺得发涩,隔着缕缕青烟和被清风刮乱的香灰看向她低眸时的干净侧颜。一如那些年里,她眼睛望着自己时,总是安静又专注。
    他忘了说。
    他已经很久不敢再谤佛,怕佛听到,对她不好。
    第53章 .一更你让爷给你买内裤?
    从寺庙还完愿出来,陈溺瞥见庙前那棵大树下不少香客正在系红丝带,上面用毛笔字写着各种愿望。
    大树另一侧,一堆人里,个子最高的那个男人正把写好的红丝带挂上去。
    他侧脸立体,鼻骨高挺,一双寡冷的眼难得染了点世俗温情。望着树上红丝带时,跟深情得在看什么情人一样。
    挂完自己的,边上还有人请他帮忙把姻缘木牌挂高点。
    江辙这人的气质太闲适散漫,整个人看上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连带着眼尾那颗淡色小痣都有点不正经的斯文败类味,在一群诚挚祈祷的香客里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回过头,陈溺也没等他。
    正要开车离开时,他倒是来得及时。
    也没抱怨她没等自己,江辙自顾自系上安全带,问她:“你小时候生的什么病?”
    “不记得了。”陈溺脸色很淡,随意地回他,“我是早产儿,出生的时候很小一团,随便一场病都能要我半条命吧。”
    江辙愣了一下,声音有点犹豫:“听说早产儿容易智力发展不全。”
    “……”
    陈溺真想开着这车把他一块载海里去。
    他手指摩挲着下颔那个快要掉了的创口贴,索性撕开了。回头看了一眼缓缓驶离的庙宇:“这庙真有这么准吗?”
    “信则灵。”
    江辙习惯她冷冰冰的敷衍样,反倒一笑:“那你完了,我把我俩名字写那树上了。”
    陈溺轻扯了扯唇角,要不是她看见他求的是平安符,还真要信了他的胡话。
    来时正当下午,走时已近暮色。
    两边的车窗降下一半,略带着潮湿咸味的夏日海风从南面吹进来。
    陈溺今天出门走得急,家居白衬衫上衣外加了个浅色马甲,随手拿了条高腰牛仔裤。头发也没整理,一开窗倒吹得更凌乱。
    她生得清纯,不化妆比化了妆更清妍秀丽。典型的南方淡颜女孩,吃这种长相的总被迷得移不开眼。
    江辙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了,历届女朋友交往的都不是这种类型。
    可就跟被风迷了眼似的,偏偏觉得她够劲又够妩媚。
    想起她那时候一点也不像个乖乖女,骂人“蠢货”时,头发丝都较劲嚣张。但和自己谈恋爱时,说来也是真的乖顺。
    陈溺余光瞥见他在看自己,开着车也没转头:“开一下你前边的储物格。”
    江辙问:“拿什么?”
    “发圈。”
    他从一堆杂物里找到了一个小发圈,没等她停下就上手帮她绑。
    陈溺对他没打招呼的靠近僵了几秒,等再反应过来时,长发已经被绑好了,她只好说了声“谢谢”。
    “陈溺,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不够好。”他这种性格的人,受着万千宠爱,很难有对一段过往恋情反思的时候。
    陈溺想说不记得了,张了张口却是一句:“挺好的。”
    “是吗?”江辙手撑着窗口,垂下漆黑浓密的睫毛,侧首看着她,“你是不是记反了?”
    红灯前,陈溺停下车,回视他:“没记反。只是和你在一起太累了。”
    两个人在一起,看着是他感情热烈。
    其实他懒怠又冷颓,一直是很无所谓地在谈恋爱。习惯了独来独往,也没想过和谁能长长久久。
    什么都要她推一把,不主动问就不会提,更别说时刻记挂着告诉她。
    逼急了才会跟施舍一般表露出几分真心,可始终太迟。
    他生得太好了,又在两方相处上总被人惯着。在新鲜劲上也顺风顺水,没吃过恋爱的苦头。
    玩世不恭的大男孩,爱起人来都太不认真。
    她说和他在一起太累,他仔细想想,好像交往过的女孩都这么说过。
    说他爱玩,不专心。不知道这是不是年轻公子哥的通病。
    “那真是辛苦你。”江辙偏过头,晃了晃神,冷隽的脸上有了几分说不清的疲感,“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她不答,只问:“你呢?”
    “还不错。”他低着眼说,没捕捉到身边人微不可闻的叹息。
    车开进城区,安静的车里出现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
    陈溺没来得及连蓝牙,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按了免提。
    李家榕声音很空荡,似乎身处空间狭小的地方:“你在哪啊?”
    “回了趟父母家,现在回去。”
    “那个、那个我帮你把绵绵接回来了。”李家榕声音停顿了几下,说,“我现在在你家浴室。”
    陈溺还没说话,边上的江辙忍不住开口:“什么变态,你跑人姑娘浴室去干嘛?”
    “……谁的声音?”李家榕不解地问,又自己猜测,“江工?”
    陈溺瞪旁边这人一眼:“能不能别说话?”
    “不不不!你让他说!”李家榕如同病急乱投医,好不容易逮着个男的,急忙喊住他,“江工,你接电话!别开免提……有点事请你帮忙。”
    江辙眉骨稍扬,看了陈溺一眼。
    后者点点头:“你接吧。”
    江辙把手机拿起来放耳边,拽得二五八万:“什么事儿求小爷?”
    陈溺听他语气不由得扯唇笑了笑。
    没过多久,就听见他音调都变了,咬牙切齿,不屑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让爷给你买内裤?”
    “……”陈溺也是一脸迷惑地转头看他。
    江辙舌头顶了顶脸颊,听着那边说话眉头越来越紧蹙,冷呵了声,而后挂断。
    陈溺抿了抿唇,很难忽略刚才听到的话:“他……在我浴室里做什么了?”
    江辙侧过头,盯着她好一会儿,扯到别的话题:“你房子备用钥匙就这么给他了?”
    “嗯。”陈溺愣了下,解释说,“因为之前交代过他……所以他到底怎么了?”
    话说一半又顿住,想着实在没有和他说这么详细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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