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的有些晚了,足以容纳五百人的小礼堂里已经坐满了学生。他也不挑,在后排找了个位置站着。
    他以为自己足够低调,却忘了他的外貌有多么出挑,他只是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就引得坐在前排的女生频频回头,还有人悄悄举起手机,偷拍这个陌生且俊美的alpha。
    好在很快,比赛正式开始,原本嘈杂的观众席逐渐变得安静下来,主持人走上舞台,先向观众介绍了一下本场决赛的评委老师,又介绍了一下这次比赛的五名选手。
    陆厌青听得很认真,因为他知道,这五名选手之中即将诞生他未来的对手。
    华清大学人才济济,虽然是新生演讲比赛,但水平都很不错。在这种比赛中,口语流利仅仅是入门门槛,每位选手在舞台上都散发出由内而外的自信。
    在场的观众基本都是和选手来自同一个学院的。这感觉有点像看拼盘演唱会――外语学院的选手上台,属于外语学院那片方阵就响起冲天的掌声;数学学院的选手出场,属于数学学院那片区域就口哨声连连。
    这么一看,像陆厌青这样谁的后援团都不是的观众,实在是少之又少了。
    他仔细听完了前四名选手的演讲,水平相差无几,分数也咬的很死,就看第五名选手能否打破这个僵局了。
    很快,随着主持人的报幕,第五名选手迈步走上了舞台。
    一身铅灰色的西装笔挺且服帖的套在那个少年的身上,他头发规整地向后梳拢,露出清俊的面容。他的五官略显平庸,但眼神里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傲气。
    陆厌青下意识地皱起眉头,站直了身体――因为这名选手,正是之前在首都大学的演讲比赛上盯了他很久的少年!
    所以他也是为了刺探军情,才混进首都大学的?
    在这位选手出场的那一刻,整个观众席里都爆发出一阵阵的尖叫。与之前不同,为他助威的并不只有他同学院的同学,而是几乎所有来观赛的观众。
    这足以证明,这位选手在学校里拥有着超高的人气。
    舞台背后的大屏幕上,显示出了他的名字――
    ――经济学院,虞腾。
    虞腾对着评委和观众的方向鞠了一躬,态度自信大方,在用英文做了一段简短的自我介绍后,他很快开始了演讲。
    他演讲的题目和经济全球化有关,这么大的题目,他没有好高骛远的从宏观入手,而是以小见大,从身边小事开始讲起。
    他的语速不疾不徐,故事里的事例非常生动,同时他又穿插了几个笑话,引起了几位评委善意的笑声。
    虽然他还没有演讲完,但陆厌青可以断定,这次比赛最终获胜的人,绝对是这个虞腾。
    但是这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他只见过虞腾两次,但虞腾说话时的语气、举手投足间的小动作,都充满着既视感。
    五分钟的演讲很快结束,虞腾再次向评委老师鞠躬,然后转身下场。只不过,他下场前,注意到了站在人群最后的陆厌青,他冲他挑了挑眉毛,仿佛在说你来了。
    坐在陆厌青前排的两个女生手都要拍肿了,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就像是粉丝在讨论自己的偶像。
    不愧是虞腾啊,这英语水平也太牛了。
    拜托,你也不想想他老爸是谁?虞氏集团的老总,曾经的全国首富!这种有钱人肯定从小就请外教,口语水平能差的了?
    哎,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这么优秀的alpha,不知道以后会和什么样的omega联姻呢?
    这些议论声传进陆厌青的耳中,却让陆厌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虞腾虞氏集团
    虞氏集团原名虞氏地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地产商,后来产业转型,除了做地产以外,又开始做配套的商业楼、院线、以及影业生意。
    虞氏集团的老总叫虞华兴,曾经是全国首富,但随着互联网相关产业的兴起,他就从首富的宝座上跌落下来。再加上近些年国家管控房地产、又重拳出击娱乐圈税收等乱象,所以他的资产缩水不少。不过他现在的身家,也绝非普通人可以企及的。
    陆厌青脑中迅速闪过了关于虞华兴、虞氏集团相关的资料,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一直隐隐坠在他心口。
    本来他只是想看看未来的对手,却仿佛陷入了一片迷雾中。
    舞台上,很快评委老师投票选出了本次华清大学新生英语演讲比赛的第一名。
    当虞腾二字从主持人嘴里说出时,观众席瞬间沸腾。
    这场比赛毫无悬念,陆厌青兴致缺缺,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心里有事,一路上都在琢磨虞腾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他走出华清大学的大门时,因为心不在焉,差点被一辆车剐到。
    关键时刻,一道人影冲了出来,拉住他的手,把他拽到了人行道上。
    青儿,走路的时候你发什么呆?
    是俞跃,是他的哥哥俞跃。
    a少年的脸上满是紧张,他紧紧攥着陆厌青的手腕,眼睛里全是劫后余生的感慨:你是想吓死我啊!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就要被车撞到了!
    陆厌青望着他,茫然地问:哥,你怎么来了?
    你真傻了?俞跃踮起脚,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昨天咱们不是说好,我去上课,你来听演讲比赛,我上完课来校门口等你,咱们一起去小吃街吃夜宵?
    陆厌青的大脑终于重新转动起来。
    啊抱歉,是我忘了。他说,我还在想演讲比赛的事情,太专心了,没注意看路。
    怎么了,难道是华清大学的选手太强了?俞跃走在他身边,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关切的碎碎念,这个十校联赛,虽然听上去唬人,但你也别太有压力。我们和隔壁学校都斗了一百年了,比这比那,比前比后,不差这联赛一次。你只要踏踏实实表现出你自己原有的水平就够了,比输了就比输了呗,大不了奖金少拿点。我一直觉得,你这个孩子太要强啦,学习学习争第一,工作工作争先进,现在又把这种事抗在肩头要真生病了,哥会心疼的。
    俞跃说得诚恳,这完全是肺腑之言。
    自己的弟弟自己心疼,在他眼里,陆厌青还是三年前,那个渴爱的、乖巧的、想要受到肯定的天使弟弟。
    他的话随着夜风一起飘荡。现在天黑的越来越早了,首都的秋天最是美好,夜风伴着树叶一同飘落,唰拉拉,落在他的脚下。
    他踩过满地银杏,踏过萧瑟月光,步伐轻巧,仿佛每一步都踩在陆厌青的心尖上。
    见陆厌青迟迟不答话,俞跃停下脚步,侧头看他。
    那一瞬间,那种眼神,那个动作――与今天舞台上的虞腾,重合了!
    不,不不不
    不是俞跃像虞腾,而是虞腾像俞跃!
    那种难以言喻的即视感终于有了答案。虞腾的五官稍显平庸,但组合起来,却在某个角度像极了俞跃!!
    甚至于他的一些小动作,也有俞跃的影子
    电光火石间,有某种灵感从陆厌青脑海深处闪过,他抓住了它,未经思索就脱口而出――
    哥,我记得你说过,你还有个弟弟?
    第41章 (他把他的月亮抱了满怀。...)
    面对陆厌青脱口而出的问题, 俞跃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反问:是啊,我是有个弟弟,你怎么忽然有兴趣?
    陆厌青牵了牵嘴角, 答: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他, 我挺好奇的。
    俞跃耸了耸肩, 一派淡然:说实话, 我和他没什么联系。你记得吧,我说过我这个弟弟是个智障――他和我不是一个母亲,他妈妈就疯疯癫癫的,导致他在娘胎里就没发育好,这里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有点问题。
    他跳到路边的花坛上, 动作轻巧极了, 宛如一只敏捷的猫。他张开双臂平衡身体,小心翼翼地踩着脚下的砖石,月光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像是一块柔软的黑布,盖在已经泛黄的枝叶上。
    青儿, 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家吗?――因为我家太畸形啦!
    a少年嬉笑着, 毫不掩饰地揭开了血淋淋的伤疤:我妈妈――我是说我亲生母亲――生活不能自理,连自己吃饭都不会;我爸呢, 又在三年前两腿一蹬就挂掉了;我那个傻子弟弟每天只会添麻烦我要是再在那个家里呆下去, 我迟早也要疯了。
    于是我就逃啦没错,哥哥当了逃兵, 扔下一切就逃了!你可能要说,那对孤儿寡母太可怜啦, 其实我爸死后还留下了一点财产,养活他们肯定够了,还有其他亲戚帮衬呢。我呢,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是刚上大学的时候,学费生活费掏不出来,那阵子苦了点;现在苦尽甘来,也终于
    哥,不要再说了。陆厌青打断他的话,走到他面前,仰头望着站在高高花坛上的他。对不起,我不该戳你的伤心事。
    他之前从未听俞跃讲过这些,现在听来,只觉得句句都是陈旧的伤疤,字字都是淋漓的鲜血。
    他居然怀疑俞跃和虞腾有什么血缘关系――他真是傻了,若俞跃真是什么豪门贵公子,能过得如此拮据,穿一百块三件的T恤,连张床都舍不得买?现在俞跃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手奋斗出来的,他居然怀疑哥哥,真的太愚蠢了。
    望着弟弟疼惜的眼神,俞跃知道,自己又一次把他骗了过去。他的话半真半假,他拿这套话术骗过太多人,他从不心虚。
    但不知为何,这次他居然无法坦然接受陆厌青的怜悯。
    他很想说,这没什么可伤心的,一切都过去了。
    俞跃还想说,他孤身离开家里,现在的自己很幸福,一点也不后悔。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向陆厌青伸出双臂,露出一个笑容。
    然后用那种理所当然的傲慢口气说:小青子,扶朕下来。
    陆厌青也笑了,他张开了怀抱,虔诚地拥抱住beta少年的身体。
    他把他的月亮抱了满怀。
    俞跃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而陆厌青揽住他的双腿,把他高高的举起。他们在月光下转着圈,像是在跳一首无声的舞。
    形形色色的行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有人驻足,有人漠不关心。
    刚开始俞跃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比弟弟大了好几岁,却被他抱着一起疯。
    但转念一想,疯就疯吧。反正在这片茫茫夜色里,也没人认识他们。
    他没有家人,他没有父母,他没有弟弟。
    ――他只有陆厌青了。
    若说这世界上还有谁可以让他百分之百的信任,那就是现在这个抱着他在皎皎月光下跳舞的少年了。
    他是如此的天真,如此的依赖自己。俞跃发誓,他绝对不会辜负他的好弟弟。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首都大学新生演讲赛的决赛日子就这样来临了。
    决赛时间选在周日晚六点,从周五开始,陆厌青就陆陆续续接到了不少人的祝福。
    甚至连凌芝都说要带着公司同事来给他助威。
    陆厌青:大可不必,我记得研发组还有bug没改完。
    凌芝:改bug这事是玄学,说不定我们去听一场你的演讲,那些bug就自己解决了。
    要真是这样,那这不是玄学,而是玄幻了。
    见陆厌青实在不愿意让他们去助威,更不愿意穿着公司文化衫出场,凌芝只能遗憾地把这件事咽了回去。
    ――于是如此这般,俞跃和他的乖女就这样与真相失之交臂。
    这次进入决赛的一共有五位选手,这是艺术学院十年来第一次有人进入决赛圈。
    院领导特别重视,许沫凡摩拳擦掌,在群里动员全班同学,让他们一定要准时到场,给陆厌青加油。
    在选手备赛后台,许沫凡拍着他的的肩膀鼓励他:师弟,你千万别有压力!我听老俞说,你这段时间每天下班到家后还要再练习半小时的英语,你真是太辛苦了。
    陆厌青摇了摇头:不辛苦,有奖金。
    许沫凡想,不愧是俞跃的好弟弟,三句话不离人民币。
    许沫凡问:对了,老俞呢?我刚才怎么没在观众席看到他?他不会不来了吧。
    哥今天有组会,得先安排好实验室那边的事情,才能过来。陆厌青毫不担心,甚至还想见缝插针的聊聊别的事情,对了师兄,你上次说咱们艺术学院买了一台3D打印机。我刚巧有一个3D打印的钥匙坠,做得特别好,你要不要欣赏一下?
    许沫凡:
    为了亲自到场给弟弟加油,俞跃特地空出了日程表。
    本来每周日是雷打不动的组会时间,俞跃和师姐说尽好话,又许诺请她吃饭,终于让她同意替自己向导师汇报。
    邓朔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跑来阴阳怪气:呦呵,不过一个新生演讲比赛,你居然连导师的组会都敢推,这么大的人了,连孰轻孰重都分不清。
    俞跃瞟他一眼,懒散地说:对,我这人就是分不清轻重,不像师兄您,您最分得清轻重。您轻到发篇paper影响因子不到1,您重到论文查重两位数。
    俞跃!我鲨了你!!!!!!!
    俞跃没给邓朔鲨人的机会,转身就溜了。
    经济学院的教学楼距离演讲比赛举办的小礼堂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跑过去来不及了,俞跃打算坐学校的小摆渡车。
    他们楼下正好有个站,他赶快跑去站台等着,一边等车一边掏出手机给陆厌青发消息。
    鱼跃:我和老师请好假了,正在等摆渡车,不会错过你的比赛的!
    消息发出去,没有得到陆厌青的回音,俞跃估计他现在正在后台做赛前准备。
    (许沫凡:如果欣赏你们的爱情结晶也算做赛前准备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他身旁忽然靠近两道高壮的人影,俞跃没有抬头,还以为哪个同学一起在站台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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