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一诺看着元贞,有些语塞,不过看着元贞那坚定的神色,韩一诺知道,元贞这是打定了注意,默了半晌,便起身离开了寝室。
    “...”阿奴立在门外,看着韩一诺怒气冲冲的出来,有些害怕。
    韩一诺也没想到阿奴会在门外,怔楞了一下,回头看着窗前静坐着的元贞:“嫂嫂,九殿下我带走了。”
    元贞听到阿奴,忙从木案前起身,要把阿奴叫过来,便见韩一诺已经附身将阿奴抱了起来。
    日光映照在阿奴的头顶,将他发顶浓密的黑发照的有些微黄。
    他被韩一诺抗在肩上,那双黑黝黝的眸子里满是落寞。
    那荷包里装满了粽子糖,从阿奴手中缓缓坠落,而那原本要被拿给元贞的粽子糖,稀稀落落撒了一地。
    元贞仿佛从阿奴眼里看见了失望,她连忙跑上前去追韩一诺,可阿奴却缓缓地,将那双眸子阖上,不再去看元贞。
    他虽然尚小,可有些事,是明白的。
    -
    送归了阿奴,喜盛便回了自己的别院,宋淮山早来寻过喜盛,知道她与阿奴出去玩了,便一直在喜盛居处等着。
    喜盛瞧着那一身浅蓝衣衫的玉面郎君,下意识的笑了下:“淮山哥哥怎么来了?”
    前日还听诗音说,宋淮山与庙里的老和尚较上劲,去下棋了。
    “本就是陪你来的,我也总不能光顾着下棋。”宋淮山看着喜盛那张小脸上的笑意,上前将喜盛的轮椅从诗音手上接过来:“与九殿下去哪儿玩了?”
    “没去哪,去给小九打架了。”喜盛想起今早上那事儿,便觉得高兴。
    “打架?”宋淮山一惊,看了看喜盛发顶上那支镶嵌着东珠的发钗,无奈笑了下:“盛儿怎么还学会打架了?”
    虽说方才在明府面前脸不红心不跳的逞威风,可是出了气,喜盛打心底也是开心的,想与宋淮山分享,可想着宋淮山是个谦谦君子,便噤了声:“没什么,说着玩的。”
    她若是说了,宋淮山定要不高兴了。
    宋淮山原本是想与喜盛说说话,不过瞧着喜盛不愿意再多说,便没有继续问:“眼瞧着快端阳节了,盛儿你打算在云渡山玩几天。”
    被宋淮山一点,喜盛也想到了此番的目的。
    她是为了韩家兵权来的,不过在韩府是,韩老将军已然同意了帮助他们,只是希望她能来一趟,劝解元贞签下放妻书。
    可是那放妻书,大姐姐动都没动。
    人家韩老将军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的条件,她若是不能说服大姐姐,倒也有些说不过去,因此喜盛想:“在等两天吧,我与大姐姐还有些事要说,两天以后就回宫去。”
    毕竟上京还有个令她彻夜忧心的嬢嬢。
    “那咱们正巧还能赶上上京的庙会。”宋淮山不清楚喜盛与元贞有什么事情,也没多问。
    四皇子回京,保宁成日找不到影子,宋淮山也实在无聊,只想着喜盛会上京之后要带她去哪儿玩。
    上京的庙会的确别有一番趣味,以前在禁庭是,嬢嬢不准她总去人多的地方,如今她在上京有了自己的公主府,就算出去,嬢嬢也管不了她,喜盛心中正有些小窃喜,小腹便一阵绞痛。
    那张小脸上的申请一下子变得惨白,喜盛抿了抿唇,宋淮山也觉出了轮椅上的喜盛有些不对:“怎么了?”
    “没,有些困了,想睡一会儿。”裙裤中一股热流,喜盛有些窘,但对着宋淮山也说不出什么,只好借口自己困了。
    喜盛这两回,似乎总是这样,好像有些敷衍似的,宋淮山觉出喜盛的疏远,沉了半晌,不过到底没说什么:“那盛儿先休息吧,晚间我再来瞧你。”
    说罢,便阴沉着一张脸离开了。
    喜盛自然没顾上宋淮山的神色,见宋淮山走了,立马便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夹着裙摆,连忙对着诗音招了招手。
    诗音也不是个傻的,走之前诗画又特意吩咐过,眼下看着喜盛那张清白交接的小脸,忙扶着喜盛进了屋子。
    喜盛素来体寒,上辈子每回月事肚子都疼的要命,这辈子也没能逃过。
    她自己也认命,换了月事带和新的亵裤,便大喇喇的往床榻上一躺。
    “要不要给公主弄些红糖姜茶?”
    喜盛一不舒服,从脸上便能瞧出来,诗音立在一边看了看她苍白的面色,上前给她揉了揉肚子。
    “不必。”喜盛被诗音弄的有些痒,调转身子翻了过去,不理诗音了。
    “盛儿休息了?”
    正说着,元贞从厅中迈进了寝室,瞧着躺在床上喜盛,弯了弯眸。
    “大姐姐?”喜盛听着那道不急不缓的声音,回头瞧了瞧元贞。
    她不过才躺下,元贞便知道她不舒服了,倒是关心她。
    喜盛眯了眯眸,缓缓从榻上坐起来:“大姐姐怎么来了,快坐。”
    说着,拍了拍榻上的位置,示意元贞。
    “原是为了阿奴的事,不过来的时候遇着了宋家小郎君,说你不舒坦,我便找人回去煮了红糖姜茶。”元贞笑着坐到了喜盛身边,瞧着喜盛那苍白的模样,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元贞知道喜盛自小体寒,可没想到喜盛的手会这样冰冷,那双眉头蹙了蹙,将侍者手里那碗晾温了的姜茶接了过来:“你回京了,叫母后仔细着娴妃一干人。”
    “…”
    喜盛瞧着这个满脸关心自己的大姐姐,心头一动:“可是娴妃她们有什么诡计?”
    “倒是没什么,只是小七素来不喜欢你,你小心些。”元贞虽然对娴妃不甚怀疑,但自己也没证据,只好喂着喜盛手里的姜茶。
    喜盛见元贞如此,也没多想,垂眼喝了口那甜丝丝的姜茶。
    姜茶有些烫,可倒也正好入口,顺着喉咙而下,喜盛也觉得身上暖了些,干脆接过了元贞手里的碗一饮而尽:“谢谢大姐姐。”
    元贞看着喜盛咕咚咕咚将那姜茶尽数饮下,羽睫颤了颤,不过片刻,她便遮住了自己眼底的异色,笑着对喜盛说:“母后又不在,我当然要好好看着你。”
    第57章 遇险
    元贞虽然与她有些意见不一,可到底与嬢嬢一样心疼她,喜盛将手中空了的瓷碗递给了诗音,随后看向了元贞:“小九的事,大姐姐知晓了吗?”
    阿奴被欺负的事情,元贞虽然未亲眼所见,可在这大佛寺这么多年,倒也有自己的几个人,因此元贞也知晓这事儿,点了点头:“我自是知晓的,只是有些事,不该如此惯着他。”
    这点元贞与喜盛不同,她是希望阿奴能自己强大起来的。
    “可小九到底是皇室的血脉,我见不得她那般受欺负。”喜盛默了默,倒也理解元贞的想法。
    可是她并不赞同。
    “你呀,还是个小孩子呢。”喜盛已经饮下了那姜茶,这会儿开始与元贞辩驳,元贞知道自己不能多呆,无奈的捏了下喜盛的脸颊:“我还有些事情,就先不陪你了。”
    “好吧。”喜盛也明白元贞怕是不想与她争论,只好巴巴的点了点头,看着元贞离开,有躺了下去。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喜盛一沾床便有些困,诗音在喜盛身边陪了会儿,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扯了锦被给她盖好,便倚在了床榻边。
    临近端阳,常州街上的灯火不眠,摊上已经开始有卖粽子糖以及五毒荷包的了。
    阿奴被韩一诺从云渡山上带下来,眼里的泪滴子便一直掉,将韩一诺肩上的衣料打湿了一片。
    韩一诺虽然不敢恼阿奴,但见他一直哭,也有些无奈:“在哭把你丢到山地里去喂蛇。”
    “你放我下来。”阿奴虽然早早院里了庆帝的庇佑,可也没被除了元贞以外的人这般吓唬过,听着韩一诺训斥他,立马在韩一诺肩上挣扎起来。
    这男孩儿个子不大,可力气却不小,韩一诺有些制不住阿奴,弯腰便把他摔在了地上,怒目看着那哭哭啼啼的男孩儿。
    “你一个男子汉,有什么可哭的?”
    韩一诺自小练武从马上摔下来都没哭过,此时看着阿奴这个皇子为这点事就流眼泪,颇有些不认可。
    皇子不止阿奴一个,可上京里那几个,随手名声不怎么样,可陈庭远,陈庭恪,那都是深得庆帝器重,且真有本事的。
    再瞧瞧眼前这个,灰头土脸,委屈巴巴的男孩儿,韩一诺一点不觉得阿奴像个皇子。
    “你懂什么!”
    “大姐姐是我唯一的姐姐了!”阿奴尾椎被韩一诺摔得生疼,可还是倔强的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韩一诺,像个发怒的小老虎。
    韩一诺瞧着阿奴这么大的脾气,冷声笑了笑,随后一股劲,便将阿奴整个捞起起来,夹在了腋下:“你大姐姐有他要做的事情,已经顾不上你了。”
    “不会的,大姐姐不会不要我!”阿奴被韩一诺捞起,有些没面子,鲤鱼一般的在她臂弯里挣扎。
    “别折腾了,给小爷乖乖的。”韩一诺被阿奴吵得头疼,正要一巴掌落在阿奴屁股上,街巷便冲过一队人马。
    这群人将韩一诺团团围住,当街之上,那些出摊的小贩都被吓得四散逃开,韩一诺抱着阿奴,也意识到了自己这是被伏击了。
    韩一诺看着那些蒙面的人,忽的记起离开上京时,阿爷千叮咛万嘱咐,叫她看好六公主。
    如今她才刚下山,便被伏击,那么云渡山...
    思及此,韩一诺侧目看了看身后的云渡山。
    天边已是昏暗无边,遥远的天际之处却缓缓腾空而起一团黑烟,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可韩一诺是习武之人,自是能看出那黑烟。
    阿奴也看到了围住韩一诺的一群人,在她怀里老老实实的不再闹了,看着天边的黑烟。
    “大姐姐...”阿奴顿了下,先担心的便是自己的大姐姐。
    可男孩儿沉下心来,忽的便记起了自己大姐姐与抱着自己的这个女子在屋子里说的话。
    是大姐姐要害六姐姐的...
    一个是陪他长大一直照顾着他的大姐姐,一个是素不相识,可却对他百般爱护,还帮他出气的六姐姐,阿奴怔楞着,也不知这一切该怪谁。
    “杀了那个孩子。”为首的蒙面人看着韩一诺,一声令下,身边的手下便全力出击。
    若是没有这些人,韩一诺大可即刻返回云渡山,可眼下有这些人拦着,韩一诺蹙了蹙眉,抱紧了怀中的阿奴:“抓紧了!”
    “嗯!”阿奴也知道此事不同寻常,用力点了点头,便抓紧了韩一诺的衣襟。
    这些人是冲着阿奴来的,韩一诺也恐失利,没把握打过这么多带着武器的人,只好尽量护住阿奴,将人往县衙那边引诱。
    这般当街打斗,已然惊动了巡逻的官府,明府这日回了县衙正因着喜盛的事情战战兢兢的,生怕喜盛有什么不满在找回来,另一边又怕霍家借此事发难。
    寝席难安之际,那官差便跑进了公堂说街上有些斗殴,明府心里一喜,正想着借此事立功,岂料刚站起身子来,身后便又跟来个官差:“大人,朝廷的人,朝廷的人在外面。”
    “谁?”明府刚刚被喜盛打压了一番,此时只觉得身心俱疲,偏这官差又说朝廷来了人,明府一个震颤,连忙从座椅上起来。
    生怕自己丢了官衔,一路小跑着迎了出来。
    县衙门前的烛火幽暗,男人默里在烛辉下,身披玄色大氅,腰间佩刀。
    昏黄的烛火将他身影拉的细长,明府着眼去打量那男人,便见他一双鹰眼低垂,薄唇微微抿着,一张脸上分明瞧不出什么情绪,可却让人脊背生寒。
    张潜瞧着王朗那一身官服,认出这便是常州明府,拿着手中的令牌晃了晃:“安佑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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