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强忍着,并未再让那眼泪掉下来,反倒伸手推了推张潜,自己先走到了前头:“我有些冷,咱们快回去吧。”
    第88章 第 88 章
    喜盛爱哭,虽然没说出口,但那杏眼眼底的水晕便先藏不住事儿了,张潜还是看了出来。
    哪受得了她这样,大步追上喜盛磕磕绊绊的身影,一弯腰就把她抱到了手臂上,也不管她让不让。
    “干嘛!”虽说冰天雪地的没什么人,可被张潜直接端在了胳膊上,像个小孩子一般,喜盛还真有些窘迫,没好气的看了看张潜。
    “臣怕公主夜里腿疼睡不着。”接着她投来的白眼,张潜也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反倒抱得更紧了些,声音沉稳而有力:“公主许臣一件事可否?”
    “什么…”喜盛也不知张潜要说什么,巴巴的看着张潜,两条胳膊环住了张潜脖颈,丝毫不觉得张潜会将她如何:“又要本宫答应你什么啊?”
    “好好治腿,等臣回来。”张潜一直以来担心的便是喜盛的腿,因为记得上辈子她身子是如何亏败,所以才想着劝她好好养腿。
    聂隐在上京,就算没办法将喜盛完全治好,也一定能把她这爱冷虚弱的身子治好。
    “知道了知道了。”张潜眼底的柔色简直要腻歪死人了,想到之前廊前看着她哭得那个死冰块,喜盛简直没眼看了。
    会上京时赶着见到保宁一面,但回去就没这么着急了。
    张潜与喜盛是晚上回来的,因着喜盛不便回京,所以张潜便命人收拾了宅院,诗画与秦良一干人都去了宅院那边。
    张潜是事先知道的,所以直接带着喜盛回了宅院。
    下了马,喜盛看着院子里出来个小厮把马牵走,睁着一双杏眼看向张潜:“这是你的宅子啊?”
    “嗯。”张潜虽在朝做事,可也不少外出,外头有几座宅子也正常,只是没想到会派上用场。
    他这宅子虽然小了些,不过总比客栈安全,也安静,没有那么多朝来暮往的客商。
    “哦...”喜盛并不知道张潜会有外宅,不过仔细想想,裴公不缺钱,有没有儿子,想来所有家当也只有给张潜了。
    这样说来,张潜有外宅也不稀奇,只是想了想,喜盛忽的警惕了起来:“你就这一座外宅吗?”
    “...”
    张潜也没想到喜盛会如此问,身形一颤,看着喜盛那双乌溜溜的杏眼,轻笑了声:“先回屋子里,屋子里暖和。”
    夜里阴寒,此时又飘起了纷纷落雪,喜盛认可了张潜的话,提着厚重的裙摆便先行一步了。
    寝室里生了炭火,暖烘烘的,胖团被诗画喂了个饱足,此时正靠在火盆边,不知道热一般,闭目睡着。
    但喜盛一进寝室,胖团就睁开了一双猫眼,看了喜盛嗷嗷叫了两声。
    喜盛也知道胖团这是要做什么,小跑几步抱到了胖团,然后往火盆前的小凳上一座。
    张潜是随后进来的,看着喜盛抱着胖团坐在火盆盘,忽的生了一种恍惚感。
    那人立在门前,半晌没动,喜盛也被引起了注意,抬眼看着张潜干站着,垂眼捏着胖团的小肉垫指了指张潜:“胖团你看,爹爹现在就对阿娘藏着掖着,阿娘一定不能嫁了。”
    听着那道含了几分抱怨的声音,张潜无奈笑了下,将腰间佩刀取下放到了一旁,他并未先走向喜盛,反倒转身绕进了内室,翻箱倒柜的不知在找什么。
    这间屋子是张潜原本就住的,喜盛要来,才收拾了一番。
    不过喜盛并不知道,坐在小凳上看着张潜略过自己,进了内室,有些不高兴,伸手胖团毛茸茸的头顶耗头发一撮毛。
    胖团也意识到自己面临着秃顶危机,伸着爪拍了下喜盛的手,极为不满的咕噜了声。
    “你还有脾气了嗯?”喜盛也没想到胖团会拍它,伸手轻轻拽着胖团两只耳朵,然后用额头抓了下胖团的头。
    张潜是抱着个木匣子回来的,瞧着喜盛收拾怀里的胖团,张潜抿了抿唇,似乎是笑着将木匣放在了喜盛脚边,然后在她面前跪坐下,看着微微比他高出一头的喜盛:“公主提前认认外宅吗?”
    喜盛闻声,也瞧了眼那木匣子,知道那里头装的应当是房屋地契,她眼里有几分惊喜,不过对上张潜那双含笑的眼睛,喜盛略微沉吟,然后伸着脚,踹翻了那木匣:“我才不认呢。”
    “看看你不讲理的阿娘。”瞧着喜盛踢翻了那木匣,张潜挑了挑眉,将手伸向了喜盛怀里的胖团,然后在胖团毛茸茸的头上胡乱揉了一把,把小猫被疏离的整洁的绒毛揉了个乱七八糟。
    “你干嘛!”看着自家胖团好好的头被张潜揉的乱七八糟,喜盛挥手拍开张潜,然后给可怜巴巴的胖团顺毛。
    胖团被收拾但我烦了,小猫眼看了看喜盛与张潜,便从喜盛腿上跳了下去。
    “唉…”喜盛看着胖团跑走,起初有些怪张潜,不过在她抬眸对上张潜那双灼热的目光时,喜盛错开了头,看了看火盆里烧起来的炭火。
    张潜身形也随着她的目光微动,抬眼看着喜盛冻的通红的耳朵,忽然想把人揣怀里捂一捂,但想到上回被诗音瞧见两人不和规矩,喜盛就对他爱搭不理的,张潜便压下心中的想法:“小厨房里有红薯,臣叫诗音拿两个过来?”
    “好。”冬天吃烤红薯最香了,听着张潜的话,喜盛嘴里咕哝了下,点点头,又想到张潜今日水米未尽:“拿三个,让小厨房做饭,我饿了。”
    喜盛是个小鸟胃,回来路上张潜怀里揣了糕点,顺手塞了喜盛几块,她就睡了,如今又嚷着饿,倒有几分不真实。
    不过这点儿也该吃饭了,所以张潜没揭穿,笑着点了点头,便命人去备饭了。
    张潜的宅院不大,小厨房也不远,只是张潜一出去,便去了好久,喜盛在屋子里做的手脚都暖和了,也没见张潜回来,便出了屋子去找人了。
    小厨房这边云烟缭绕,老远就一股烹调食材的油烟味,门外杵着两个小厮,瞧见喜盛的身影,也不敢抬眼,连忙就朝她行礼。
    这些都是张潜家臣,喜盛倒不在乎,微微点了点头,便迈进了厨房。
    小厨房里飘着一股糯米香,喜盛一闻就闻了出来,抬脚进了后厨,便见张潜在蒸笼前立的笔直,他额上有些汗,一手掀开了蒸笼,另一只手上的长竹筷便朝蒸笼里放。
    “你吃什么呢!”喜盛看着张潜手里的竹筷,不等张潜捧上蒸笼里的糯米饭,便喊了出来。
    她便是如此,平时好端端的,像个乖巧的小猫,一生气,骨子里的骄矜就外放了出来。
    张潜察觉到了喜盛的到来,侧目看着她气呼呼的站在门外,小气包子似的,伸手朝她挥了挥。
    喜盛生气归生气,不过她好奇蒸笼里是什么,就上前看了看,只看到一层白白的糯米饭,没什么稀奇的。
    “吃不吃?”瞧着喜盛平淡的神色,张潜就下了筷子,稳准的挖了一块糯米饭下面的排骨。
    下面排骨是酱油色的,上面粘连着糯米饭,糯米饭的隔层一被破开,排骨浓郁的香味就散发了出来。
    喜盛鼻子动了动,看着张潜筷子上那块排骨,张了张嘴:“先给我吃。”
    张潜本就是此意,此时看着喜盛争食,微微附身将那块排骨递到了她嘴边。
    许是习惯了与张潜接触,喜盛并未觉得有什么,也不顾厨房里打下手的伙夫仆从,巴巴的就咬上了那块排骨。
    可是排骨刚出炉,喜盛一咬就烫到了舌头,脑袋瓜定了下,就松开了筷子夹着的那块排骨,含着那烫口的糯米饭,一张小脸皱成了团。
    张潜垂眼看了看那排骨肉上一排整齐深邃的牙印,知道喜盛硬是被烫的不清,侧身拿了一只白瓷碗装了排骨,随后挽住了喜盛的手,将人拉出了厨房。
    第89章 89
    别院不是皇宫,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且这居所原本就是张潜的,她来了张潜就腾出了主卧,虽说是必须如此,不过喜盛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所以这顿晚膳喜盛是留了张潜一起用的。
    饭后用了晚膳,仆从们便将东西撤了下去,诗音备好了水,准备唤喜盛,推门见饭饱的喜盛摊在罗汉床上,手放在肚皮上,昏昏欲睡,身形一滞。
    张潜在书案前写着什么,听见诗音脚步声,抬眸便见对面罗汉床上的喜盛已经合了眼,浅粉色的唇微微嘟起,刚用了膳,这会儿不知又在梦里吃上什么了。
    “先候着。”张潜落下手中的墨笔,瞥了眼诗音,便从柜子里抽出了张毯子。
    诗音也知道两人关系,虽然有些担忧喜盛的清白,但想着张潜是裴公与圣上看着长大的,才放心出去。
    喜盛睡得不沉,小手落在小腹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忽觉身上多了张厚重的绒毯,喜盛睁开眼睛,看着不知何时俯身立在自己跟前的张潜,伸手在人脸上抹了一把,将张潜的脸推到一侧。
    恰好划过张潜脸上有些扎手的皮肤,喜盛蹙了下眉,也不知是什么,便抽回手,将手夹在了腋下,像个抱臂取暖的小猫儿。
    “醒醒盹,诗音唤你沐浴。”瞧着喜盛眉眼里那嫌弃的神色,张潜无奈笑了下,指腹轻轻捏了捏喜盛脸颊。
    “不去。”喜盛本就没睡痛快,抬眸看着张潜,脑海里忽的浮现起一张熟悉的脸,娇气的呵斥了声,揪着绒毯背过身,就要继续睡。
    “听话。.”张潜也不知喜盛哪里来的歪脾气,只能坐到一边,隔着绒毯握上了她的脚踝。
    “不去不去就不去!”喜盛觉出了脚踝上的大手,一蹬腿就脱开了绒毯,往张潜腿上踹了两脚,凶的很。
    虽用了力道,可张潜却是没决出几分疼,看着喜盛因为吃力微微泛红的脸,张潜蹙了蹙眉,伸手拽着她两只胳膊将人提着坐到了腿上。
    喜盛两个手腕被张潜拽的有些疼,杏眼含泪看着张潜,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不过喜盛力气并不如张潜,张潜这般抱着她,她便是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坐着:“你不许抱我。”
    “为什么?”张潜早觉出她今天一天都情绪不对,伸手抚了抚女儿家的下唇,缓缓将头垂下,在她发顶降下一阵压力。
    听着耳边那有些强势的质问,喜盛抬头狠狠撞在了张潜下巴:“你和霍澜怎么回事。”
    张潜正巧咬到了舌头,不动声色的舔了舔槽牙,一只手掌落在了喜盛后脑,那双鹰眼里的神色暧昧难明。
    可喜盛却没觉出这层,只觉得张潜这眼神有些眼熟,在大理寺对着朝廷重犯,在对着那些不听话喜盛是见过张潜这副模样的,在大理寺对着,在对着那些不听话的士兵前。
    张潜只要一这样,那必然是生了气的,不过她并不能让张潜先拿捏了,眸色一转,先委屈了起来,一双杏眼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小珠子。
    知道她素来爱哭,只是张潜从未想过有一日喜盛的眼泪也成了拿捏自己的手段,眸底的神色无奈又宠溺,伸手捻去喜盛脸颊上挂着的泪珠,温声道:“起初我与你阿兄尚在路上,摸不准齐侯心思,恰好遇到霍澜,我们的确有意要利用霍澜,不过后面齐侯表示愿意到大虞一趟,我便没有听你阿兄的话了。”
    原以为那主意是张潜的,眼下听张潜这话,喜盛吸了吸鼻子,忽的想到了陈庭玉那副嘴脸。
    他是会使这种手段的人。
    喜盛愤恨的咬了咬下唇,一眼看向张潜:“阿兄的馊主意你也敢听,再有下次...”
    “嗯?”临走前夕,张潜也不想走之前喜盛还生着气,故而喜盛说什么,他都默声听着。
    可喜盛却卡了壳,看着张潜那洗耳恭听的模样,伸手拽了拽男人附在她后腰上的手,下了罗汉床,瞪了眼张潜:“不许有下次了。”
    说罢,那道纤细的身影轻移,步子还有些一瘸一拐的,往门边去。
    外头有诗音候着,张潜便没有动,一双鹰眼落在喜盛的背影,目光越发深邃:“盛儿。”
    “木匣里是我所有身家,义父也知晓。府中有厨子,你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他们,聂隐明日回来,你腿上的毛病也不许耽误。”
    “府中的桃花四月开,你也是四月的生辰,到时候我若是没有回来,便要多看看桃花,也要念起我...”
    话说到一般,张潜语气一顿,有些恍惚。
    张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只是对着喜盛那背影,他有些不确定,毕竟上一世,他从未得到过她,便看着她那样与他阴阳两隔。
    如今暂时相拥过,其实他已经满足。
    可是有些东西,一旦沾染了,就不想再放下,所以他想娶她,也必须走一趟柔然,不但是平她两生夙愿,也要让天下都知道,他张潜并非只是圣上手上一把锋利的刀,只效忠皇家的犬牙,还是能堂堂正正配得上她的夫君,驸马。
    张潜的话柔的也像四月枝头的桃花,叫人闻之沉沦。
    喜盛杏眼看着门外纷纷如柳絮的白尘,忽的脚边一顿,脑中空白。
    “公主,天冷了,咱们还是快些去沐浴吧。”诗音看着喜盛出来,连忙上前挽住她。
    “嗯。”这天气,若是再晚些冻坏了身子也不好,喜盛自知自己的身体状况,点了点头,便跟着诗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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