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白桦思考好久,认为还是要跟池月商量,可他不敢找池月,他怕触动池月的伤疤。
    他无数次地揉揉自己的额头,最近捏鼻梁与揉额头已经成了他的惯有动作,第五个偏执大佬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压力。
    庄白桦坐立难安,还是迫切地想要见到池月。
    也许是心有灵犀,当他走下楼,想去开车找池月的时候,竟然发现池月正在公司的车库里等着他。
    池月站在那里,深深望着他,嘴角勾起,轻轻笑了下。
    庄白桦的心弦被拨动,他本来就想自己开车,没有喊司机,轻声对池月说:上车吧。
    最近庄白桦大部分时间住在另一栋别墅里,而池月则是在洛家,就像之前说的,眼下已经没有完全安全的地方了,哪里都无法安心谈话。
    庄白桦想了想,等池月坐上来后,发动汽车。
    他没有告诉池月要去哪里,池月也没有问,只是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很快抵达了目的地,庄白桦依旧温和地吩咐:下车吧。
    他们又回到了庄白桦的公寓。
    上次公寓发现摄像头之后,彻底清理检查了一遍,庄白桦心想那人不会料到他们杀回马枪,这里也许是最安全的地方。
    两个人走进公寓,在踏进客厅的那一刻,庄白桦明显感觉池月的情绪松弛了下来,不再那么紧绷。
    池月喜欢这间公寓,这里有着温馨的回忆。
    多少夜不能寐的夜晚,池月在这里被庄白桦治愈,完整地睡到大天亮,这对于他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体验。
    好几天没人住,也不敢放人进来打扫,公寓似乎没有以前那么鲜亮,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
    尽管如此,这里已经是除了警察局外最适合谈话的地方了,而他们接下来的谈话放在警察局也不适合。
    好歹冰箱里还存着一些东西,庄白桦给池月倒了一杯果汁,让他在沙发上坐下。
    我有好多事要问你。庄白桦干脆靠坐在茶几上,直视着池月的眼睛,我先跟你说说我了解到的情况,我给唐枫打了电话,确定是有人模仿他。
    他顿了顿,继续说:现在想想,之前那个人也模仿了溪音,现在才轮到唐枫。
    池月没有反驳,静默地听庄白桦讲话。
    庄白桦望着池月漆黑的眼睛,艰难地问:那个人上一次也是这么做的吗?
    利用溪音的钢笔与开瓶器,唐枫的镜头,反复给池月伤害。
    池月浓墨一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亮,他平静而淡定地点头:是的,具体的形式不一样,性质差不多。
    庄白桦忍不住问:你曾经经历过一遍,应该知道实情怎么发展,没办法避免吗?
    池月拿起玻璃杯,一口把果汁喝干净,有一种喝酒般的决绝,喝完后,他告诉庄白桦:没用的,不管做什么都没有用。
    庄白桦把池月手里的杯子接过来,放到一旁,焦急地说:不要又说这种消极的话,这次我在这里,我原先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是外来者,是这个世界的异端,我可以改变事情的走向。
    这是庄白桦第一次这么明确地说出自己的来历,聪明如池月应该早就懂了。
    他努力向池月传达自己的真诚,希望给池月安全感。
    池月盯着庄白桦,紧紧地抿着嘴唇。
    庄白桦深吸一口气,更加深入地引导他说出内心的秘密:你上次说的抹杀,究竟是什么意思?
    池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着,这种沉默太漫长,漫长得带着丝丝绝望。
    庄白桦没有逼迫他,安静地等待,他目前能做的,只有耐心地等待。
    过了好久,池月终于说话。
    他说:是重来一遍。
    第97章 晋江文学城
    庄白桦听了池月的话一愣。
    他有想过池月是重生的,但因为池月总是很消极,他始终有所怀疑,如今池月这么说
    意思是池月不止重生了一遍。
    庄白桦怔怔地望着池月,池月垂下眼睛,乌黑浓密的眼睫毛掩去他虚无的眼神。
    他慢慢地叙述自己的经历。
    第一次重生的时候,我甚至很高兴,因为我的人生并不顺利。池月的声音毫无起伏,机械而麻木,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庄白桦想,原书里描写的内容应该是池月最开始的人生,家世凄惨漂亮柔弱的小白花被五个偏执大佬强取豪夺,只能想尽办法逃离。
    后来池月重生了,他很高兴,认为人生能重来是天赐的礼物,宛如所有的打脸爽文一样,他可以获得崭新的未来。
    我努力避开那些人,以为能自在地生活,但冥冥之中有东西在操控我和那几个人,我不断地跟他们碰面,发生的事几乎跟第一次一模一样。
    我心想不能这样,我的命运自己做主,于是努力改变人生轨迹,不顾一切地想逃,然后
    池月顿了顿,说道:我又重生了。
    那个时候我还没放弃希望,以为哪里出了差错,第三次依旧努力生存,只是圆滑了一些,利用信息差,与那些人周旋,尽力保全自己。
    池月抬起眼,看着庄白桦:可还是不行。
    第四次,第五次,依旧不行。
    庄白桦听着他说这些,浑身仿佛浸泡在冰水里,连血液都要结冰。
    然后我疯了,我开始疯狂报复那些人。
    池月说。
    庄白桦明白,梦境里那些景象都是真实的,全部是池月的经历,无望的池月在轮回中挣扎,偏执大佬们一次又一次地做出同样的事情伤害他,那种情况下他怎能不疯狂。
    我放弃了,一门心思报复,直奔主题,完全不顾及任何东西,重生的间隔越来越短。
    我每报复一个人,就立马重生,下一次我再找另一个。
    庄白桦心惊,原来那些梦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事,而是由池月几个世界的经历拼凑起来。
    报复一个重生一次,如此说来
    庄白桦抖动着嘴唇,艰难地发出声音:到底有几次?
    池月竟然笑了一下,只是这个笑容比哭泣还难看,他说:说不清了。
    除了报复,我还尝试了无数次别的方法。试过辍学买好火车票,直接逃离这座城市,但是不行,火车发动,刚行驶出市,我就立马重生。
    他平淡地说:还有一次,我刚重生,没有走出房门,就想了结自己。
    自然也失败了,池月说着这些残忍的事,像聊天气一样稀松平常,似乎在理智地分析实验数据,不带任何温度,让庄白桦的心疼得无法呼吸。
    我渐渐摸索出规律,不管重生几次,发生的事都大同小异,具体的内容可能有所不同,但在那个时间,一定会凑齐那几个人,那几个人会做出相同的反应,一旦我有所行动,不愿意配合就会重生。
    庄白桦懂了,剧情控制的是大纲脉络,比如此处需要一个修罗场,剧情不会在意修罗场具体的形式,只要人物到场,地点无所谓,彼此起争执就行了,争执内容也无所谓。
    后来我想,我的人生也许是一段程序,可能我一直没让它正确运行,所以才不断被重启。
    池月身为原书的原住民,无法跳出原书的框架看整个世界,他凭借自己的观察,无限接近世界的真相。
    庄白桦轻声告诉他残忍的事实:不是程序,而是一本书。
    池月听了,并没有许多惊讶,他点点头,平板地说:是了,小说世界也说得通,我之前有想过,只是觉得把整个世界形容成程序会复杂点。
    他勾起嘴唇,再次笑出来,只不过这个笑容太嘲讽:到底是谁写的操蛋小说,什么疯癫的鬼剧情,要是让我见到小说的作者,我会杀了他。
    小说的剧情是池月的人生,池月未尝不知骂剧情就是骂自己的生活。
    操蛋的生活。
    池月的脸色太难看,白得像纸都无法形容,毫无血色,一点生机都没有。
    庄白桦动了动身体,拉起他的手,把他的手指捂在掌心,为他取暖。
    池月低下头,看着庄白桦的手,小声说:你的手也不暖和呢。
    那是因为池月诉述的经历,让他浑身发凉,庄白桦轻轻用掌心摩挲池月的指腹,说:两个人在一起就暖和了。
    池月抿抿嘴唇。
    庄白桦深吸了一口气,首先平复自己的心情,接受残酷的现实,然后才开口说:小说的剧情始终影响着你和那些配角,希望你们能按照小说的内容完成自己的人生。
    他动了动嘴唇,含糊地问:你重生了这么多次有没有试着完全顺从剧情?
    也许跟随剧情,就能走向结局。
    庄白桦掌心的手指抽动一下,池月的情绪有了波动。
    他的眸光不再像刚才那么麻木,而是变得森林阴鸷,他的内心正在掀起狂潮,要把一切全部毁灭吞噬。
    顺从?池月笑了。
    这次的笑很彻底很长久,他麻木的时候像虚伪的鬼,此时却像邪恶的魔:让我顺从那些恶心的人吗?
    庄白桦心里一凛。
    原书的文名叫做《五个偏执大佬都想独占我》,一再强调偏执男配们的深情,庄白桦曾经不止一次地思考过小说的结局是什么。
    难道是池月跟那些偏执男配在一起了?一个还是两个,甚至全部?
    庄白桦后背冒出冷汗,胃部翻腾,简直想吐。
    池月笑得嚣张:哪怕重生无数次,我也不会放过这些人,要我顺从他们,我宁愿下地狱。
    庄白桦的手在轻轻颤抖。
    池月每次虽然麻木,表面上看着在跟着剧情走,试图延长每次重生的间隔,但他绝不妥协,面对偏执大佬一点也不手软,随时做好了重生的准备,这是怎样的觉悟。
    庄白桦心想,他再也不说池月消极了,池月明明是最积极的,他在积极地反抗命运。
    池月感觉到了庄白桦的手抖,以为庄白桦恐惧了,低下头,两个人交握的手松开了。
    庄白桦借此机会展开双臂,一把抱住他。
    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池月是在这世上,他见过的最勇敢无畏的人,他虚弱,他冷漠,他绝望,他疯狂,可他活得比任何人都漂亮。
    第98章 晋江文学城
    庄白桦抱着池月,怎么用力都觉得不够,只能拼命向他传递自己的温度,希望能够温暖他。
    池月把头埋进庄白桦的怀里,由着他抱着,吸取庄白桦身上的气息,过了好久才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万念俱灰,以为又要重复之前的过程。
    庄白桦记起那时候的事,他坐在会所的包间里,经理领来几个漂亮的男孩子,让他挑选,池月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突出的那个。
    庄白桦放池月走,接着认真地给会所的人做思想教育,改变那些人的命运轨迹,留下了夜御七子的传说。
    当时你建议我打工去麦当劳和肯德基,还让我有困难找学工办,第一次有人认真给我建议,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池月的声音柔和下来,就像冰封的小溪融化冰霜,涓涓的活水开始流动,带来细微却充满令人振奋的生机。
    庄白桦回忆那时候的池月,小声嘀咕:看不出来你很惊讶啊。
    池月靠在庄白桦的怀里,贪恋着柔软又结实的肌肉,舍不得离开。
    那是当然,经历的事情太多,我原本以为天塌下来我都不会在意了,直到遇见你。
    刚开始我很困惑,暗中观察你,你为人处事的风格跟之前那人完全不同。
    那当然。庄白桦闷闷地说。
    庄白桦是沐浴在社会主义光芒下成长起来的青年,是由人民群众培养出来的基层干部,受到的教育正统而积极,浑身充满了正能量,跟阴暗暴戾还违法的原主当然不一样。
    池月将胳臂穿过庄白桦的腋下,攀住他的脊背,闭上眼睛,舒服地与他相拥,说道:我以为你在伪装。
    庄白桦愣了愣,能理解池月的心理,毕竟被命运玩弄了那么多次,与偏执大佬纠缠许久,早已没有了安全感,也很难再去相信任何人。
    但庄白桦听池月这么说,还有点点难受,要是两个人早点说开,说不定对付偏执大佬会更容易点。
    而且,说不定能更早在一起。
    庄白桦被脑海里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在一起?
    池月不知道庄白桦在想什么,继续说:直到有一次,你被人下药,依旧顽强地保持着自己的理智,不肯碰我,我才确定确实换人了。
    庄白桦想起那件事还有点窘迫,那是他第一次真切地认识到这个狗血小说世界有多离谱。
    你知道我当时多么高兴吗?池月终于忍不住,从庄白桦的怀里起身,双手捧住他的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说你是外来者,是这个世界的异端,可你给我带来了希望,在我看来,你是来改变世界的。
    池月话语里包含的感情很浓烈,庄白桦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忽,想要闪躲,但池月不让,坚定地捧着庄白桦的头,用深邃的眸光传达着自己对庄白桦的倾慕。
    但你没有立即完全信任我。庄白桦低声说。
    池月幽长地叹了口气,沙哑地说:我做不到,因为我很害怕,害怕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害怕你会消失。
    每一次我一有反抗的心思,世界线就会重置,本来我以为我已经麻木了,可面对你,我头一次这么恐惧。
    你带来了这么多与众不同的东西,你是全新的气象,我害怕这些会让控制我的世界意识动怒,害怕某天早晨起床,我又回到一切的起点,而你彻底消失不见,我依旧要面对那些变态与疯子。
    庄白桦的目光不再闪躲,直直地迎向池月的注视,说:我既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一定有某种深意,肯定不会突兀消失,说不定我的使命就是把你从轮回里拽出去。
    池月愣住。
    庄白桦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池月的手背上,认真地说:你有没有发现,只要我插手,事情发展的方向就会跟以前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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