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眉吓得一激灵,还妄图开车逃走,可惜车子在这个关头也不争气,怎么都打不着火。陈牧雷气势汹汹地拉开车门,把八字眉从车里薅了出来,揪着他的领子厉声质问:“真可以啊征叔,还给我留了一手?”
    八字眉再怎样也没想过陈牧雷的真实身份是警察,双腿哆哆嗦嗦,舌头也打了结:“我……我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我怕帮你灭了赵令宇,下一个倒霉的就是我,所以我才——”
    八字眉话到此处,指着赵令宇道:“是他!他撺掇我的,他告诉我只要你的女人在我手里,就等于有了一个保障,可以和你谈条件……”
    赵令宇耸肩,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是我,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建议而已,具体怎么做你可没跟我说。”
    陈牧雷揪着八字眉,抡起拳头就要砸下去,八字眉吓得大叫:“我说!我说!我是派人把那个女孩子接走,但是我没想伤害她,只是想关起来而已。”
    陈牧雷从他身上搜出手机,怼到他脸上:“叫他们把人给我送回来。”
    八字眉哭丧着脸,几乎想给他跪下了:“现在做不到,我们约好不把人送到地方不会联系,他们新的联络方式我根本不知道,只能等他们主动联系我。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毕竟她得活着才有……价值。”
    陈牧雷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人送去哪里?”
    “我不知道,地点我让他们自己安排——啊!”
    八字眉这句话彻底让陈牧雷心里那根理智的弦崩断了,扬起拳头狠狠地砸在八字眉脸上。
    八字眉发出瘆人的惨叫,倒地不起,险些一口气没缓上来厥过去,然后捂着脸痛哭不止:“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怕你对我严刑拷打,万一我忍不住说了,很可能就活不了了……”
    时至今日,八字眉也不知道自己这自作聪明的做法究竟是帮他苟延残喘还是更加加深了他身上的罪孽。
    赵令宇丧心病狂地笑出声来:“我说过了,陈牧雷,你一定会付出代价。”
    ……
    众诚最大的黑手赵令宇终于落网,警方也找到了御马镇的那个破院子,并在院中发现了胜五的尸体,郭四对杀害胜五一事供认不讳。
    警方根据天网追踪到那晚拉着周云锦的那辆车的行动轨迹,但他们有意避开监控,车子出了御马镇没多远就从监控中消失了。
    八字眉郑征提供了手下的基本信息,警方发出通缉令全力追捕二人。随后,警方也曾在多个地区发现过他们的行踪,陈牧雷永远都是第一个闻讯赶到的人,但线索实在有限,他始终没能发现周云锦的半点踪迹。
    八字眉和他们最初约定的联系时限是一个月,可惜一个月后他们并没有如约打来电话。
    从那之后的时间像把锋利的刀子,每次日升月落,于陈牧雷而言都是一种看不见血的凌迟。
    陈琰的考试成绩出来了,他顺利被北城体院录取。
    这个结果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意料之中的,尤其是陈琰,所以在他脸上看不到丝毫欣喜。
    同样被北城体院录取的还有钱旭,虽然成绩比陈琰差了一点儿。正逢钱莹的生日,钱家父母特意从外地赶回来,在阮城最好的酒店为儿子大办了一场升学宴。
    钱旭反对,但是拗不过父母。因为讨厌这种场合,他只露了个脸就找了借口跑出来了。
    天色入暮,钱旭一时间无处可去,又不想回家,于是跑到了学校。和熟识的同学侃了一会儿大山,钱旭溜溜达达地往篮球馆那边去,然后便看到了田径场边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钱旭有心和陈琰恶作剧,脚步放轻来到他身后,手还没碰到他,陈琰就突然回过头。
    钱旭反被惊了一下:“没劲,你看见我了?”
    陈琰眼底划过几分失望,道:“看到你影子了,还以为是……是她。”
    钱旭知道他指的人是谁,情绪也低落下来,坐在他旁边:“还没消息吗?”
    陈琰摇摇头,为了查找周云锦的线索,陈牧雷已经很久没回阮城了,两个人也刻意避免联系。
    一个想问不敢问,一个干脆也不想答。
    陈琰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看着学弟学妹们日常训练。
    “我以前怎么没觉得咱们学校跑道这么长,一圈一圈,永远没终点似的。”
    “胡说八道,”钱旭道,“该什么时候停还不是跑的人说了算,累了就停呗。”
    “教练罚周云锦跑圈那次,她那腿上就像装了个马达,我都累了,她还在跑。”陈琰回忆着过往,淡淡地说着。
    “是啊,永远不能小看他们这些练长跑的,他们有用不完的体能储备,”钱旭支着下巴和他同样看着跑道上跑步的田径队员,“‘还有钢铁般的意志和顽强奋斗的高贵品质。’”
    陈琰侧目看他:“你背题呢?”
    钱旭也回视陈琰,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主人公保尔·柯察金身上凝聚着美好的精神品质,可以概括为为理想而献身的精神,还——’”
    “行了你,”陈琰笑着推了他一下,“还没完了。”
    钱旭也笑,两个人笑过,钱旭道:“不过这题用在周云锦身上倒也没毛病,别人我不敢说,是她的话,也挺适用的。”
    陈琰笑容微敛,钱旭拍拍他的肩:“放心,她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其实一直在陈琰心里,他靠着这个撑到现在,和陈牧雷一样不敢松懈分毫,就是因为他们太了解周云锦的个性。
    在事情发生将近两个月的时候,由于群众举报怀疑邻居囚禁少女,警方终于在北方某个村子里找到了失踪已久的周云锦。
    那是一个窗户全部封死的房间,当地警方把那扇铁门打开,一股说不上来的腐朽味道便传了出来。
    那个味道陈牧雷太熟悉了,他愣在原地,如雷击顶,双脚再无法挪动半步。
    “我进去看看。”简绎心里七上八下,深吸一口气,独自一人走进那个房间。
    房间阴暗,潮湿和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但那种味道并不是尸体发出来的,多半来自通风不足和未能及时清理垃圾造成。
    房间里有一张窄小的床,床上有一个身影,呆呆地坐在那里。
    人是活着的!
    简绎激动得捏了捏拳,缓慢地向她走过去,轻声地询问:“周云锦?”
    没有得到回应,简绎走上前,轻撩开她杂乱的头发,通过房间门口映照进来的光线辨认出周云锦的样貌——那是一张瘦到他几乎不敢认的脸。
    简绎捂住她的双眼,想抱她出去,周云锦却突然尖叫一声,整个人缩到床里面,抱着被子面对着墙面。
    这个熟悉的声音仿佛开启了陈牧雷身上的某个按钮,他不顾一切冲进房间,
    简绎道:“是她,但是……你别刺激她。”
    陈牧雷来到那张窄小的木板床边,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周云锦。”
    周云锦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抱着被子缩在那里,任凭陈牧雷怎么叫她都置若罔闻。
    他们谁都没再吱声,陈牧雷如一尊雕像杵着,既不敢碰她,也舍不得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半秒。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周云锦以为人已经走了,才回过头来,然后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上陈牧雷那双深邃得一眼望不到底的眼睛。
    周云锦一怔,无神地双眼里闪过一点点迟疑,随后把被子蒙过头顶,自欺欺人地藏了起来。
    两人只对视不足半分钟,陈牧雷的心都要炸开了。他单膝跪地,隔着薄薄的被子碰了碰她,嗓音嘶哑地问:“你认识我,对不对?”
    “……”
    “你再看看我,”陈牧雷卑微地祈求着,“云锦,你再看看我,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简绎转身出去了,心里发堵。这两个月已经把陈牧雷身上所有的傲气和不羁磨光了,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些。
    陈牧雷念着周云锦的名字,一遍一遍地求着:“也许多看我一眼,你就能想起来我是谁……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他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轻拽着她被子,一再地试探她,“云锦,你看看我……求你了……是你说相信我,相信我一定会来救你的,你忘了吗?”
    不知道是他话中的哪个字眼触动到周云锦,她缓缓拉下被子,皱着眉凝视着面前的这个人。
    陈牧雷就这么跪着,屏着呼吸微扬着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认出我了吗?”
    周云锦抬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脸。陈牧雷不敢动,紧张地喉结上下滚动。
    周云锦注视了他许久,然后慢慢地红了眼眶,干涸的嘴唇颤了颤,嘴角委屈地向下撇。
    虽然她的表情和眼神依旧木讷,眼泪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陈牧雷一把将她拉了过来,不顾她的反抗把这个瘦得成不成样子的女孩紧紧地搂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尽管陈牧雷已经努力克制,但他的声音还是抑制不住颤抖,“我的身边不会再有危险,但我仍会用生命保护你。周云锦,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原本竭力推搡他的周云锦因为这句熟悉的话突然浑身一震,良久之后,陈牧雷听到她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
    “陈……”
    第156章 我等你很久了   我已经来了
    八字眉的那两个手下看到了通缉令, 根本不敢轻易联系八字眉。
    两个人商量了一番,把周云锦送到这个村子里,只因这村子里有一家是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他们给了亲戚一笔钱, 数目不大, 让他做的事也很简单,只要把人好好地关着, 别饿死了就成。安置好周云锦,那俩人就借口跑路了。
    那亲戚家里人丁稀薄, 父母早逝, 因为文化不高一直没找到可心的工作,没有积蓄也娶不到媳妇。上有一个离异的姐姐,同样没什么本事, 带着孩子回来生活。
    这对姐弟没过多久就意识到被关起来的女孩多半是被拐来的,但已经收了人家的钱, 拿人手短, 就选择当了哑巴。最主要是因为他们都认为人又不是他们拐的,只是帮忙看管一下, 算不上违法犯罪。
    男人打了三十几年光棍,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每次给她送饭的时候都偷偷地看她, 有时更是动手动脚。因为被赵令宇下过药,周云锦防备心重,又看出那人心存歹意,再不敢碰他送来的食物和水,全靠那家的小孩子时不时给她从窗缝里塞进来点零食糖果充饥。
    终于在一天夜里, 男人、欲、火难消难以入眠,忍不住摸到周云锦房里。
    周云锦拼死抵抗,大声尖叫, 招来了睡在隔壁的姐姐和小外甥。
    男人强、奸未遂,姐弟俩大吵一架。
    男人心眼小,记了仇,饭和水不再按时供应,仅能维持周云锦的生命,还封死了门窗,断绝一切她能向外界求救的可能,也曾有过拳脚相加的时候,幸亏姐姐及时回来加以阻止。
    姐姐生怕闹出大事来,对周云锦看得便严了些,男人也因此没了下手的机会。
    最后还是他的小外甥和邻居说漏了嘴,邻居起疑,报了警,周云锦这才得以获救。
    那对姐弟哪里见过这场面,十几个警察把他们的院子团团围住,便不敢再有隐瞒,供出了八字眉那两个手下的下落,警方顺藤摸瓜不费吹灰之力把二人擒获。
    周云锦获救后被送往当地医院救治,医生为她做了系统的全身检查,检查的结果比陈牧雷预想得要乐观得多。
    因为被长期囚禁,她营养不良,骨量和肌肉减轻,身上的伤新旧不一,妇科检查也证实她并没有遭受性、侵害。
    其实身体上的伤害都是可以治愈的,最让陈牧雷难以释怀的是由于她长期处于黑暗幽闭的房间,加之随时可能出现的未知恐惧对她的心理健康造成了严重的影响。
    刚入院那些天,周云锦抗拒任何人的碰触,无法配合治疗,连陈牧雷都无法靠近她。
    等她的情况稍微好转了一些,面对一屋子医护人员陌生的脸,周云锦最后的视线落在了陈牧雷的身上。
    她不肯说话,但陈牧雷从她的眼神看出来她需要自己,于是他慢慢靠近周云锦,小心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陈牧雷不敢轻易有举动,而周云锦却轻轻地拽住了他的衣角。
    只这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细微动作,差点让陈牧雷的眼泪掉下来。
    等陈牧雷带她回到阮城,周云锦面对陌生人的反应已经不再那么激烈了,但前提是他不能离开她的身边。
    胡小钰开车带着陈琰去机场接他们,形容枯槁的周云锦让陈琰震惊到迟迟不敢上前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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