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晨走进牢中低头盘腿坐下,似乎没有听见薛怀义的话一般。
    薛怀义盯着不理睬自己的人,其穿着有些独特,某倒是给忘了,今日是将作监大婚之日,可惜某在狱中不能去喝喜酒,没想到王监竟也入了狱。
    某入狱是遭蠢人牵连,猫狗失宠尚懂避人,不争不抢,人竟不自知,猫狗都不如。王瑾晨闭眼道。
    你!薛怀义恼羞成怒的瞪着王瑾晨,没关系,我逃不了,你也别想活。
    太初宫
    与红袍交头接耳的内臣匆匆转身入殿,朝已经歇息下的皇帝叉手,圣人。
    何事?
    狱中传来消息,薛怀义在狱中大喊大叫说将作监王瑾晨是纵火的帮凶是其同党。内臣道。
    皇帝遂从龙榻上坐起,盯着桌前一杯药酒道:把这杯酒拿去,便说是招供的赏赐。
    喏。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抱歉啦,不是故意拖更,连续感冒之后急性支气管炎,连续发高烧四五天,大家也要注意身体,作者君今年运势可能不太好,下本书没有意外的话都会日更的,感谢各位支持~
    第150章 宰相求情
    修文坊
    停了礼乐的婚车队伍带着新妇的嫁妆进了修文坊,禁卫拿人的消息还没有传得那么快,坊内围观的百姓没有瞧见迎亲的新郎纷纷进行猜测。
    朝中的变故终是传到了府中,然新妇的准时到来却让下人们到很是意外。
    府里的哭声与议论声都在女主人入住后消失不见,那是与家主人的向温柔所截然不同的处事风格,雷厉风行。
    送走宾客后,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府上大小事宜,红绸依旧缠绕悬于梁上,女主人吩咐不许拆解。
    偌大的府邸很快便冷清了下来,阵寒风自城西北的上阳宫吹来,梁下悬挂的红纸灯笼随风摇曳。
    灯笼底下的青衣女子强忍心中的担忧紧攥着双手,王郎说你曾侍奉过当今圣人。
    面对主母的发问长安叉手回道:是。
    王郎此次凶险如何?女子问道。
    将作监只是受牵连,圣人向惜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以主人之能,圣人当不会降下死罪。长安揣测道。
    备车,我还是放心不下她。萧婉吟揣着颗极不安的心微微发抖道。
    太平公主所居尚善坊就在前面,主母是要去找公主么?长安问道,主母不必去寻公主,公主若知主人有难,必会相帮,主母前去,恐遭人起疑。
    替我备些金银,我去一趟天牢。萧婉吟道。
    这长安有些犹豫,小人说句不该说的,在主人心中,主母的安危胜过自己,且不说主母这般回了府会惹祸上身,若还去探监天牢,日后若真有事,恐怕撇都撇不开了。
    她担忧我,难道我就不担忧她?萧婉吟有些恼怒,若真的周到,便不要事事都如此自私,总是自以为。
    太初宫
    高延福稳步入内,叉手道:启禀圣人,石泉县子、鸾台侍郎王芳庆求见。
    朝臣所上奏疏分为几叠,有为受薛怀义牵连的朝臣求情者,也有进言弹劾薛怀义往日之失,以及受其诬陷而鸣冤者,其中还有为将作监求情的奏章与弹劾的奏疏一并。
    皇帝正为如何处置受牵连的大臣发愁,狱中臣子的生死与去留皆在她念之间。
    宣。
    宣石泉县子、鸾台侍郎王芳庆觐见。内臣呼传。
    旁磨墨的女官于是退居侧,皇帝端坐殿内。
    紫袍手拿着笏板一手拿着卷文书入殿,臣王芳庆,叩见陛下,愿陛下圣躬万福。
    卿何事觐见?皇帝问道。
    今朝上群臣为薛怀义纵火一事争论未果,臣特来向陛下进言。王芳庆奏道。
    薛怀义由大理寺判刑,死罪难逃,不知卿家是来为其求情还是与这些奏疏一般揭露薛怀义以往从未有人告知朕他所犯的罪行?皇帝继问道。
    王芳庆听后轻轻摇头,旋即跪伏道:臣此次来并非为罪人薛怀义事,而是为受其牵连入狱的将作监。
    皇帝将视线冷冷盯着俯首跪地的宰相,将作监姓王,出身泰兴延令王氏,亦是你们琅琊王氏一脉,他虽非嫡出,然也留着你们王家的血,卿来求情是为公还是为私?
    臣以浅薄之资,蒙圣人厚爱才居此位,无功便不敢为私。王芳庆回道。
    说来听听。皇帝道。
    天堂失火,乃看守之失,与纵火犯之过,而将作监无罪,今之罪,如何能归咎往日之失,且新任将作监任职不满一载,未曾参与明堂与天堂的修建,若他因职获罪,那天子士子岂不人人都会畏惧朝堂,有识之士又岂敢轻易为官。王芳庆磕头道,将作监以及冠之年身居高位,几度从军,皆以因功进升,陛下识人之明,其能毋庸置疑,不可因罪人之过而让国朝错失栋梁。
    卿所言,满朝文武无人不知,你到底仍是有私心所在的。皇帝道。
    臣是有私心,不愿看凭借自己求取功名的士子蒙冤入狱。
    是不愿士子蒙冤,还是害怕家族蒙休?皇帝轻轻闭上眼挥了挥手,卿且下去吧,此事朕自会斟酌。
    陛下。
    王相请回吧。高延福阻拦道。
    王芳庆只好作罢,叩首道:臣王芳庆告退。
    宰相离去后殿堂重归安宁,女官从东殿阶走上伸出红袍袖子里的玉手拾墨研磨,动作娴熟。
    婉儿是否觉得吾太过凉薄?皇帝忽然问道。
    女官顿手,旋即做叉手礼回道:陛下是君王,君王有君王的思量与所思。
    君王的思量无非是江山社稷,而朕,有朕的难处与不得已,她是难得的忠臣,有功于国朝,更有功于朕,得之我幸,失之皇帝紧闭起双眼长叹了口气,天下需要忠于国者,然君王却只需忠于君者,朝臣与朕所重用的酷吏所忠不过也只是权力,即便是来俊臣。
    陛下此言陛下既然觉得王监之忠与朝臣皆有所不同,他求之道是陛下之道,错失实在可惜。女官小心翼翼的揣测道。
    朕又何尝不知。
    陛下先前说将作监其心已不在朝中。女官又道,天下事,凡用强,必生异。
    朝臣入仕总有所图,不为名不为利之人最是难留。皇帝道。
    将作监女官微微皱眉,为的是情之字。又道:可是陛下不是成全了他们吗,陛下已经赐下婚约,他日再许以诰命便是一段双全的姻缘,天下多少人求之不得。
    为情者,名利反到成了最后的阻碍,否则天家又怎会皆是薄情寡义之人。皇帝缓缓道。
    女官从皇帝的话里明白了她的意思,皇帝惜才,尤其是像王瑾晨那样的忠贞之士,如今他犯下死罪,陛下何不用一道赦旨将其留于宫中,他承了陛下的恩情,总不能轻易的离开,失了为人处世之道,况且他是儒生,最是看中仁义。
    启禀圣人,司刑寺少卿徐有功求见。内臣入内通报道。
    恰巧皇帝手中拿着份徐有功的上书,司刑寺这么快就审完了?
    女官从旁道:司刑寺审案先由寺正与司丞,少卿与卿复审核查应没有这么快才对。
    皇帝翻开奏疏,微微皱眉道:他和王芳庆前来的目的是一样的。
    女官顿下手,是来替将作监求情的么,那陛下还召见徐有功吗?内臣还候在门口等候指令。
    皇帝旋即摇头,挥了挥手,让徐有功回去吧,朕乏了。
    喏。
    天牢
    狱吏将名裹着黑色披风的女子带入天牢之中,穿过狭长的过道,两边皆是卷缩在阴暗角落的犯罪官员。
    圣人虽未下旨不允人探监,但他毕竟是戴罪之身,所以还请娘子探望之后速速出来,不要停留过久让我等为难。狱吏提醒道。
    请官人放心,今日之恩,我必定记于心上。说罢,女子便又从窄袖内掏出一袋钱塞到狱吏手中。
    狱吏瞧了瞧无人的四周,慌忙将钱袋藏入怀中,娘子请随我来。
    绕了几圈之后狱吏将人带进阴暗处,支撑黑暗的只有石壁顶端的小口透进来的亮光,牢中只关押了个人,而之前纵火的犯人已被大理寺定罪带走。
    就在狱吏将人带进牢房的路上,狱吏突然止步回头,问道女子,不知那狱中官员是娘子何人?
    是我的夫君。女子回答的很干脆,不假思索。
    狱吏愣了愣,未曾听闻将作监有妻,娘子莫不是圣人赐婚的那位?
    女子点头,狱吏大惊,将作监是大礼之日被捕入狱,从入狱的时候来看刚至黄昏,应还未行礼才对,按常,旁人遇此等事皆避之不及,娘子此番前来,就不怕惹火上身?
    官人可有妻?女子问道,若妻知你有难中途弃之,官人又会如何?夫妻本是利益相和,故才有门当户对之说,
    我看出来了,狱吏回道,娘子是个重情之人,将作监亦是,否则娘子又怎会只身来此。
    说罢,狱吏便破例拿出钥匙为其开了牢房的门,娘子进去吧。
    多谢。女子拱手答谢。
    牢中关押的人还穿着入内时的礼服,只是摘了冠冕,仅用簪子所盘的头发有些凌乱。
    听见脚步声与交谈声后睁开双眼,随后瞪着瞳孔。
    女子将披风上的帽子取下,来得匆忙亦无暇顾及妆容。
    七娘?席地而坐的人从地板砖上缓缓站起。
    萧婉吟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将其搀扶住,他们不曾对你如何吧?
    王瑾晨摇头,尚未定刑,他们不敢将我如何,倒是七娘你,这般情形实在不该来的。
    为何不该来,若我不该来,那该是谁呢?萧婉吟反问,若没有了你,我孑然一身,还有什么好怕的。旋即又将自己带来的些吃食拿出。
    你别担心,圣人不会杀我的。王瑾晨抬手轻轻抚着她紧锁的眉头,只是
    只是什么?萧婉吟担忧道。
    往后我要想做闲云野鹤,恐就难如登天了。
    第151章 君心难测
    太初宫
    皇帝召见宰相的大殿殿外跪着一名红袍官员,守门的内侍见他跪了近一个时辰,便走上前劝阻,徐少卿这又是何苦呢?圣人如今为纵火一事不胜心烦,少卿又何必自讨没趣。
    国仗法度,方有秩序,朝官无罪,岂能轻易罚之,我既做了国朝的执法官,便不会让一人蒙冤。徐有功态度坚决,似今日非见到皇帝不可。
    高延福见之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谁都知道将作监有没有罪都是陛下说了算,然君王治理国家不止依靠律法这一利器。
    君王固有君王的治国之道,但也不可因道失法。徐有功回道。
    高延福长叹了一口气,罢了,我便再为徐少卿入殿通报一声吧,至于圣人是否召见,便全靠运气。
    多谢。徐有功谢道。
    殿内,皇帝批阅着堆积桌案的奏疏,由内舍人上官婉儿代笔批复。
    满朝文武皆是弹劾薛怀义并奏请严惩,关于将作监入狱则意见不一,臣记得将作监为官处事圆滑,不曾得罪过什么人,他不曾与任何朝官有过多的接触,这些论同谋罪的奏疏简直是无稽之谈。接连批阅了几道弹劾奏疏的女官愤愤道。
    皇帝一手撑着桌案,浮名与浮利带来的岂止是不自由,还有小人的嫉妒与陷害。
    圣人。高延福再次入内。
    徐有功还没走吗?皇帝抬头问道。
    回圣人,徐少卿跪在殿外已有一个时辰了。高延福回道,他说自己身为国朝的执法官,不会让法度失衡而冤枉一人。
    司刑少卿守法乃是国朝第一人。女官从旁道。
    公正法治没有什么不好,但若为人臣子过于刚直不懂变通,任哪位帝王,也不敢放权与他。皇帝道,让他进来吧。
    喏,高延福叉手,转身传唤道:宣司刑少卿徐有功进殿。
    听到传唤,殿外跪伏的红袍着急的从地上爬起,却因跪地太久而至双腿麻木,看门的几个内臣见之连忙上前搀扶,少卿。
    徐有功道了谢之后强忍着双腿的麻木入了殿,进殿也未曾因急切而忘了礼,臣司刑寺少卿徐有功叩见陛下,愿陛下圣躬万福。
    圣躬若没有百官的群舌争吵不休那才是万福。皇帝道。
    陛下,国不可废法,法乱则秩序乱,秩序乱则国乱,陛下为天下之主,上行下效
    卿来见朕不就是为了将作监蒙冤入狱一事吗?皇帝将徐有功的话打乱,卿为其求情何必扯什么礼法。
    徐有功于是叩首,臣不会替任何人求情,臣为的只是国朝的礼法,臣在执法官上任职半生,陛下最该清楚臣的为人。
    卿为礼法三次获罪,又因机遇得免死罪,卿是良臣,遇特赦不易,何苦再犯,与满朝文武为敌。皇帝劝道徐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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