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安茹碧绿眼眸美丽夺魄,嘴里说出的话却如魔鬼般骇人,玛丽罗伯茨目光呆滞地慢慢转移到他身上,怯生生地充满惊骇,她胆寒地看着这个男人,像邪魔、像修罗,只能说,他根本不是人。
    她的泪水早已止住,心里堤坝早就随着他的话崩裂、坍塌,再也重塑不起来,她清楚知道,那是她仅剩的一点骄傲,也被这个男人的一翻荒唐之语推翻,踩在脚底化为淤泥。
    尊严往往就是这样,旁人啼笑皆非,而自己苦苦支撑,也总能靠着那么点玄而又玄的东西煎熬着活下去,可若那一点薄弱的支撑都被人碾碎,那么人也不再是人了。
    她颓废的倒在墙壁上,任由老鼠啃噬自己的脚。
    失魄闭上双眼,轻声道,路易斯安茹,你就是个怪胎。
    他浅笑着,你也是个疯子。
    现在你是最终赢家,你杀了我吧。她认命般侧过头。
    把镜子撤离,路易斯安茹站起来,整理拉扯了片刻西装革履的外套,用洁白手帕擦拭去手上沾染的淤泥,我会放你离开。
    玛丽罗伯茨一怔,睁开双眼再次重燃诡异的神采,咬字清晰道,你骗我!
    路易并不言语,只是冰冷的双眸让人觉得他根本不会说谎。
    你那么恨我,闯进我的庄园,屠杀我的奴隶,最后碾碎我的自尊,不就是为了报仇么?你既然那么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只有疯子才会理解疯子,你想做伪善的神明让那些贱命敬仰你?对你俯首称臣?呵,你血肉里永远是个邪恶的怪胎,我没有冤枉你。
    说到最后她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你不配死在我手上,让大众来审判你吧。路易很平静,说罢他便准备离开。
    玛丽罗伯茨急切地想阻挠他,匍匐在地尖叫着,你站住!你要去哪儿,你不许走!你走了我也不离开!路易斯安茹你想杀我!你一定想杀我!你敢放我离开,我出去以后一定会要了你的命!我会报复你!
    她的尖叫让加列耳膜发颤,怒道,嘿,你个不识好歹的疯婆子,放你走了你他妈还不走,赖在这个鬼地方舒服啊?我警告你啊,我虽然不打女人但看你做的那些狗比事,你已经不算是女人了!小心我
    拳头虚枪一晃,吓得她狼狈滚在地下抱紧额头。
    路易再也不屑多看她一眼,转身瞥向莫里斯,淡淡道:你知道怎么做的。
    莫里斯对待路易斯安茹,永远是那么虔诚报以由衷的敬意。
    是的,我尊敬的主人。
    路易冷漠行走在这座地下监狱,身后跟随的手下尊敬地低着头也不言语。
    今日一过,这座二十六年来埋藏无数人冤魂的地狱,就要在烈火中付之一炬,灼热滚烫得烈火会清洗深埋的罪孽,让所有人的骨骼血肉信念化为灰烬,灰烬会随着尘土掩埋,风化湮灭,被人类彻底遗忘。
    忽然,路易脚步一滞,面无表情的看向那间狭小逼仄的屋子。
    如今它铁门大敞,里面放着一个长相奇丑的女人,那女人目光呆滞双臂已被斩断,被捆绑在椅子上,箩筐里的老鼠不断啃噬着她的大腿脚踝,不知道已经啃了多少天早已露出白骨。
    路易注意到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被污血染黑的草垛,那里二十年前躺着一个疯癫的女人。
    她时而抽打她幼小的孩子,将所有的恨与痛,无法承受的纠缠发泄在这具年幼的身躯之上。
    漂亮的脸扭曲着,她用掐用板凳砸、甚至用孩子的头去撞墙。
    你为什么不哭!你这个杂种是傻了吗,我是生你的人,早知道这样出生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溺死在马桶里,你刚才为什么不向公爵求饶救我,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去死,你说,你是不是也像让我去死
    她双眸已看不见一点理智,腥红疯狂占据了高地。
    你去求求他好不好,你是他亲生儿子啊,有血缘关系的啊。你的话他应该听的呀,让他放了我好不好,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求求你
    她跪倒在地,眼泪这些年都已经流干,即便知道让孩子去乞求那个魔鬼是徒劳,那是个连亲生儿子也吃的恶鬼,却心底也仍旧抱着微薄希望。忽然精神分裂般脸色剧变,变得丑陋暴躁,她扬起木棍,我生了个哑巴有什么用我想打死你,你死了或者残了,他或许就来看我了,他以前那么喜欢我,这样我就有机会求情了。
    声音轻柔得渗人,来乖把你腿伸出来,让妈妈轻轻打几下好不好
    时而,却又像个温柔尽职的母亲,将瘦小的男孩拥抱在怀中,两人一起蜷缩在冰冷墙边,用稻草和体温尽力温暖着男孩。
    她割破手指,将抵到饥饿快晕厥的男孩嘴边,平静道:喝吧。
    把你生在这里是我的错,我的命已经很苦了,为什么还要连累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虽然你的出生是个错误,但是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们得救了,能离开了
    我就带你去喝牛奶,那个东西是甜的,你知道什么是甜吗?就是很甜很甜?女人文化低想不出形容词有些懊恼,反正比现在这个好喝一万倍。
    你外婆是个严厉的人,但心是很好的女人隐忍着擦去脸上的泪,看着像小猫一样乖巧唏嘘的男孩,充满怀念,我早该听她的话,就留在村庄里,为什么总要想着出来闯一闯呢。
    她啊,还肯定不乐意我随便给你取的这个名字,觉得没文化,莫轶就算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中国人,但她肯定也喜欢你,会给你重新取名字,或许是和你外公姓
    先生?您在考虑什么先生?
    遥远记忆中女人的絮叨被打断,那是他记忆深处难得的温情时候,虽然并不深刻,但那是他的起源。
    手下随着他的目光,疑惑地看向那间屋子,他以为路易是在看那个残缺的女人。
    那是玛丽罗伯茨的女仆,这些年跟着她主人也做了不少恶事,连唐先生手上的伤都是她弄得,要不要我让莫里斯先生,再让她吃点苦头,这样恶毒的人死了以后活该下地狱。手下一脸嫌恶。
    唐知白的名字回响在路易耳边,彻底地拉回了路易思绪。
    他双眸一凌,不再看一眼大步离开。回家。
    回家的路上,他脸色异常凌厉,就算没有催促,司机在冒虚汗中不断的加快速度,其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别墅里出了什么事,但安茹家族的人很规矩,不该问的,从来不会多问。
    车辆没有停稳,路易就打开车门下了车,这一举动让所有人有些许诧异,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路易斯安茹形象永远是运筹帷幄、沉着冷静,这样急切还是第一次。
    他大步流星的推开门,冰冷着脸急切寻找熟悉的身影,这是并没有看见,随着动静,一路来到厨房,才看见那个清瘦的人正围着围裙站在炉火旁热牛奶。
    家里不是有路易就是有女仆,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唐知白,热个牛奶也手忙脚乱、裹着纱布的大手现在更是显得笨手笨脚。
    门口传来的动静吓了他一跳,连忙稳住平底锅,转过头有些诧异。
    路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路易碧绿双眸像块壁玉,在月光下折射得剔透晶莹,却如同这个人一样,送去凝结着一层经年不化的寒霜,阴冷不已。
    多年来,唐知白早已习惯,只是报以温柔一笑,喝不喝牛奶呀?我刚煮了一碟,虽然可能味道并不好
    牛奶甜的
    话未说完,就被男人霸道的拥入怀中,他一僵连忙将锅移开,害怕烫到路易,感受到他情绪不对想问怎么了,低沉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
    带有浓浓疲惫,我想你了。
    唐知白放松下来,回抱住他,温柔道,我一直在啊。
    第104章
    伦敦的春末夏初, 原是最适宜的时节,人们开始远行旅游度假,享受阳光照耀下的海滩, 享受湖畔小屋微风吹拂。
    可雨季松柏叶上滚落雨滴,随着细腻脉络轻漾, 像是刚刚哭过一场,宣告着人们内心阴暗与低沉。
    犹如投入城市里的一颗惊天炸弹!刚被女王宣布死讯得血腥夫人,不过刚死亡一个星期, 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街头。
    记者夺取版面的时刻是迅速的!
    工厂争分夺秒的印刷图文报纸, 当天就散发到所有居民手中。
    灰白照片上死而复生女人、臭名昭著的面孔,须臾引起轩然大波!
    诧异之余,人们在愤怒、咬牙切齿、也充斥着绝望,是对这个虚伪自私的皇权绝望, 也是对女王威信的绝望。在暗黑中日渐凋零权势之下, 皇室这样的做法, 无疑是草菅人命暴力欺凌残害无辜, 更是种傲慢天生高人一等的拥护。
    它高傲的告诉每一个人:法律是平民的法律, 自由是贵族的自由。
    正在病院中治疗的几个女孩,因为经年关押精神很不稳定, 好在最近恢复了许多。不知有意无意,她们但却在今日不幸看到报纸内容, 那张堪比恶魔的脸庞顿时吓得嚎叫、纤弱敏感的神经断裂, 顷刻间如同疯子一样又哭又笑又尖叫。
    嚷嚷着:她回来了!她从地狱里爬出来, 她永远不会放过我们,她来找我们报仇了!
    而没疯的女人,对这个灰暗世界彻底绝望,趁护士不注意, 就在医院风扇上自缢而亡。
    可怜少女冤魂就这样消失在人世间,本正花季却看遍浮屠浊世,心生冰凉黯然离去,没有享受过这世间一点温热和情感。
    这一次,犹如潦原浸天的大火,汹涌之态势不可挡。甚至公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复仇火焰已被点燃,没有人再去指望皇室和政府做些什么,这是对整个国家的心灰意冷
    竖日清晨,玛丽罗伯茨尸体就再次出现在报纸上。
    曾经那么高傲的女人就这么被开膛破肚随意扔在大街上,像一条可怜的鱼秧,死后破碎的眼睛珠里还散发恐惧,仿佛眼前就是地狱。
    没有人知道她死前到底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各版块报纸都有不同说法,有的说她被人强迫吃下自己被割下的血肉,有的说那八小时折磨里她被鳏夫凌|辱游|行,有的说她是被曾经害死的冤魂活活撕咬报复死的
    笔墨下描述之详尽,没有温度,嫉恶如仇的文字间充满嫌恶与仇恨。
    对于这一次的死亡,看到消息的人只有大快人心!
    这是场酣畅淋漓的报复和发泄,贫贱与权贵的博弈,声势浩大到连凶手这两个字都没人敢提,不少人路过发臭的尸体还要吐口水、狠狠唾弃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或者远远躲开、掩鼻投去鄙夷嫌恶的目光。
    最后,还是政府觉得让尸体暴晒在街角,太影响市容,就草草派人拉走随意处理了。
    或许玛丽罗伯茨从未想过,自己死后,会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喝了口提神苦咖啡,路易目光冰冷地放下手中报纸,标题为女王暗度陈仓,血腥夫人早已秘密逃离伦敦的报纸就随意敞开放在办公桌上。
    报纸和电波还真是个好东西,那些人也真不负期望,稍微侧面提点了一下,就个个跟打了鸡血的牛似的往前冲,该砸的砸该杀的杀,不过美国佬是乐在其中享受暴力。尼尔很兴奋,没有一个男人对于能够挑战等级权威不感到兴奋,这是基因里带来的血性和刚烈,尤其对于背后主导者来说。
    即便现在安茹家族各行产业做得很大,尤其是向下三区供应的纺织服装业和烟酒生意,这是很吃香的生意,在战火时期也能做得非常红火,他是安茹家族的二把手,是和族长路易斯安茹从低谷一路闯荡过来的人物,就算如今已经成家、银行里堆积了许多财富,骨子里还是不甘平凡,摩拳擦掌总想做些更大事业,或许这是男人天性。
    路易点点头,注意联系之后,擦干净一切痕迹,不能留下把柄。
    您放心,这件事我做得十分谨慎,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份,等过一段时间我就将这群美国人的信息曝光,他们在伦敦嚣张不了多久。尼尔虽然看起来粗糙,但对待家族事务一直很严肃细心,这也是路易一直器重他的原因。
    而且这件事情与安茹家族理念大相径庭,家族里宣扬尊敬妇女老人、爱护儿童子民,所以在伦敦城风评一向很好。
    这些时日,美国人在气焰嚣张推波助澜下,越发像个邪|教组织,对贵族无差别屠杀,连沾上关系的人都难逃魔掌,与这样的恐怖|组织沾染上关系,对于家族名声有害无益,所以他办事一直很小心。
    这一次皇室威信可真是大打折扣,听说连写女王的小本都开始在黑作坊间印刷了起来,我偷偷去看了看,嘿销量还不错。加列咂舌道,甚至感叹着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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